第890章 不许悲凉
等待之时，地府大能孟婆手持幽冥法令，飞跃忘川河而来。
“第九黄泉路的奈何桥已然修复完毕，请源尊准备......上路吧。”
孟婆一袭鲜艳红裙，满脸褶皱挤成一团，如骷髅面目，对於那些生魂来说显得狰狞吓人，对於李源来说，却知晓这是一位面冷心热的前辈。
“前辈何须客气，您曾关照於我，源尊这名号太生分了，还是称我一句李源道友吧。”
李源笑容和煦，身旁的月微也对着孟婆点头打了个招呼。
看见月微，孟婆也是稍稍一愣，良久才叹息一声：“因果无算，天机难演，谁也看不透这内里的奥秘，万幸你得偿所愿。”
显然，孟婆也早就认识月微这个古老的存在，甚至对其生平之事颇为熟悉。
“混沌时代的月氏早已覆灭，我弟弟月启也战死上古......师父这个狠心的家伙，便是我最後的亲人了。”
月微面容清秀美丽，嘴角勾勒出一丝甜美笑容，纵使投身忘川上百万年，依旧没能磨灭她魂光中的执念。
感受着这位弟子的隐隐幽怨目光，李源略微汗颜，一时也不知该说什麽。
孟婆也是捂嘴轻笑，有些佝偻的身子缓缓走到李源身前，表情逐渐变得认真：
“源尊愿念我这点小情，是我孟婆的荣幸......”
“但您要知道，此时不同往日，您乃当世道尊帝者，不可对任何人都如此温和，该有的威严必须要有，否则将来麾下部众怕是有骄纵之心，不得安宁啊......”
孟婆虽然与李源接触较少，但能看出他骨子里是一个较为温和的人，鲜少与人计较，也不太喜欢摆架势计较那些面子工程。
可身份不一样，有时候李源必须得谨记，他已不是当年无所顾忌的小山神，举手投足的动作，在世人看来都代表着无边深意。
听到孟婆认真的劝诫，李源略微一顿，也是笑着叹了口气。
“我省得，前辈说得极是......但我李源好歹受过前辈关照，昔日地府改制，就是您和冥老撑着我才成事，不敢忘恩呐......”
见李源嬉笑着，还是那副和煦的模样，孟婆虽然嘴上叹息，但心中何尝不为李源感到高兴。
曾经的小山神攀登到了她需要仰望的层次，可那颗善良的心却没有腐朽，这是何其幸运的事情。
不过，想到苦守在六道轮回前丶那个令她这把老骨头都感到怜爱的温婉的女子魂魄，孟婆突然横了李源一眼，欲言又止，顿了顿，最终还是什麽都没有说。
李源对这突然的凌厉注视感到有些局促，见孟婆瞬间就收回目光，心中有些疑惑，但又不知道是何原因，不由得转换话题：
“对了，孟婆前辈，小虎呢？他不是与你一同负责忘川对岸的事情吗？”
谁知，孟婆的眼眸再度闪烁了一下，低咳一声：“名叫张小虎的阴冥使者另有职责，忙碌他处去了......”
李源先是点了点头，可看着孟婆眼神的反应，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忍不住追问：
“他做何事去了，这孩子憨厚老实，心地善良，我就怕他默默吃苦......”
孟婆望了望天，咬牙挣扎片刻，别过头去，幽幽一叹：“该吃的苦，这些年他都吃过了......源尊的到来，反而能结束他的痛苦。”
“只是，对於他的付出而言，那样的结局未免有些悲凉。”李源神色一变，借着孟婆的话，当即推演起了张小虎的情况。
一旁的月微看着李源凝重的神色，顿时明白，这个叫做张小虎的存在，对於师父来说一定拥有着特殊的意义。
片刻之後，李源对着孟婆抱拳作揖：“那孩子肯定让您不要透露他的情况......李源在此谢过前辈。”
孟婆连忙还礼，见李源要动身，不禁低叹一声：“那源尊的轮回之事如何办？”
道尊帝䭾若是变了心思，就算是地府六道轮回也留不住他，大不了一缕残魂寄存世间，耗费漫长岁月重修身躯罢了。
李源淡然一笑：“我与冥帝也算是有了不言之约，不会轻易变更的。”
“待我再次见过小虎，自会重走黄泉。”
他的投胎转世，是某种极为重要的象徵意义，告知这世人，连道尊帝䭾都愿意配合三界六道的秩序法则，往後哪还有人敢滞留地府？
地府制度必将顺着此事再次改革，以後谁要是还敢凭藉生前的身份强行留在地府，阴司鬼吏们缉拿时自然便有了理由，也无需如此顾忌：管你什麽功名不朽！连源尊这样的存在都能放下位格，主动轮回，你比源尊还高贵不成？
什麽，你说以前都这样？可这是错的，自源尊起，不再一样！
冥帝以往不得不给天庭面子，宽容那些有功名的滞留魂魄，可李源投胎转世之後，他也能硬下心丶冷下脸来打破这种顽疾。
连跟本帝同等级的道尊都愿意轮回转世，你还敢拿身份说事？我幽冥大帝给你脸给多了？
听到李源的回答，孟婆也算是松了口气。
这种关头，她要是动摇了源尊的想法，坏了地府千古大事，这可是极大的罪名。
“小虎是我看着长大又老去的孩子，是我漫长岁月中不愿遗忘的故人......他死後应该是有了奇遇，窥见到了有关我的命运一角，所以才默默准备了许多事情。”
“可他或许不知，源尊李源，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强大。”
“除非我愿意配合，否则这所谓的命运轨迹，束不住我！”
李源推演到了张小虎的部分情况，缓声与月微讲述着，同时脚步迈动，带着月微瞬间消失在这第九号黄泉路的起点处。
他一路成长至今，初心未变，与当年那个山脚下的小村庄也有莫大关系。
在那孤寂煎熬的千年时光里，苍天不曾慈悲，大地未予宽悯，唯有山脚下的凡俗生活，充斥着李源的视野。
是那些在仙神眼中脆弱如蜉蝣蝼蚁的凡人，带给了李源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份感动与归属感，让他得以成为安山李源，成为万灵称颂的源尊。
小虎这孩子太过憨厚老实，默默做事，唯恐改变已知的‘未来一角’，不愿声张。
对於这世上九成九的生灵而言，窥探‘天命’的确有惨重代价，可道尊帝䭾足以一手抹平！
那些从不曾被外人知晓的隐忍与痛苦，全都是为了李源而承受，他怎能看着这个质朴的孩子又一次倒在身前？
孟婆说张小虎默默付出，不该有如此悲凉的下场，这话说的的确没错。
若源尊不允，所谓的代价，收不了小虎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