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3章 反客
铁林的这句话也不是非常顺畅说出的，他用了四个十秒钟拼出了这八个字，那仿佛被奇光所吸引的视线也在仔细分辨了很久之后，停在了更加右下角的位置上：“先知——斯皮尔斯……什么什么布莱特……靠！这又是一个什么破名字？他们罗德里克王朝的命名品味难道都在拉菲鱼酵酒中浸泡过吗？”
“虽然非常拗口，但这种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费解的声音同样打断了还在沉浸的思考，段青随之响起的虚弱回答中也带上了几分苦笑：“至于先知——刚才好像也听你提起过‘先知’这个名号，这个‘先知’又是干什么的？”
“神棍，命运编织者，只会靠预言来欺骗别人的混蛋——管他是什么东西。”铁林冷哼一声将注意力完全从眼前的符文记载中移开了：“包括自由之城在内，这种东西的存在只会带来毁灭，也将原本理应充满期盼的未来完全扼杀，罗德里克王朝看来也不例外。”
“先别急着降罪啊，这个‘先知’只是出现在过这些记载上而已。”段青的话语中透出了无奈：“在没有更多的信息之前，先入为主将某个人提前定成一切罪恶的源头可不是什么可取之事，也会干扰我们原有的判断，尤其是在当前我们非常需要信息的时候。”
“信息，信息，这上面的信息可多的是。”无视了四周还在不断聚集流转的能量流，铁林撇着嘴巴嘟哝道：“我保证，这是我这辈子辨文认字最努力的一天了——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别把话题转得太远！”
用手止住了段青刚刚想要开口的模样，铁林的手指也跟着转向了刚刚自己念出内容的那个角落：“给我说重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单看这句话，我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段青的虚弱声音也逐渐变得严肃：“‘星辰盈满，斗转高天’吗？遣词用句不像是罗德里克与自由大陆上的惯用方式呢。”
“别给我扯那些以知识和身份自居的贵族才会说的话，你知道老子不喜欢听这个——给我说重点！用我能听得懂的词汇！”
“……这还不简单，想象一下你我平日里随处可见的星空就是了。”
似乎还在整理自己的思绪，段青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无云的天气里，占据夜空最多的就是那数不尽的繁星，一个大大的月亮，还有那漫无边际、看不到尽头的黑夜——大概就这几个要素，不是么？”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他们正在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凑几个像是玩具一样的东西，想‘摆’出来一个袖珍的星空是吧？”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铁林歪着脑袋回答道：“这能有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毕竟布下的‘星星’是这些自称灯塔一样的圆球，而代表着夜空的幕布则是‘水’。”段青也跟着歪了歪自己的脑袋，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向某个方向示意：“但我还知道另外一个秘密：自由大陆的天空确实不是我们见到的那个样子。”
“何以见得？”
“因为我曾经数度抵达过天空。”
终于再度睁开了自己的眼皮，段青伸起了自己的一根虚弱的手指，朝着积水淹没的大厅上空指了指：“我甚至还从那里掉下来过，地点就在风之大陆，曾经的魔法帝国给风元素之泉留下的遗产——那座神山，我们深入到了那座遗产装置的地底，最后却从天空中掉了下来。”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对手好像也是这群家伙。”说到这里的段青朝着还躲在不远处的英俊青年魔法师瞥了一眼：“面对的也是元素之泉……呼，或许元素之泉都有着扭曲时空的效用？”
“我哪知道，虽然在摆脱了自由之城的束缚之后，我已经往来于无尽之海不知多少个来回，但风之大陆那边实在是——等一下。”没好气地抱起了自己的双臂，还待继续说话的铁林忽然对段青刚刚提到的某个内容有了反应：“我们刚刚不是一直在聊罗德里克王朝的遗产吗？怎么又突然变成了元素之泉了？”
“这里的一切机关与遗迹关联的东西都是‘水’，复仇者联盟同化的力量也是‘水’，导师薇尔莉特给我的提示还是‘水’，就连我最初得到的消息——那个不知道何方人士的风吹麦浪——最后吸引我过来调查的也是‘水’。”段青叹息着回答道：“种种迹象表明，这里和水元素之泉绝对脱不开干系，现在再谈什么‘这里不存在水元素之泉’，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现在只差最后一步：证明这些罗德里克王朝留下的古遗迹，是打开水元素之泉大门的钥匙。”说到这里的段青收敛起了自己的话音：“再接下来的话，我就不能说了，隔墙有耳。”
“嘿，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个魔法师天天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喜欢往什么元素之泉里面钻。”于是铁林也跟着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那地方能让你们长生不老么？能让你们获得无尽的力量么？能把我们从这个该死的地方逃出去么？”
“这个嘛——”
“看来你也知道答案。”
段青无言以对的反应里，铁林挽着自己沾湿的裤腿转过了头：“算了，海盗间也有一句古话，叫做‘劫船不走空’！我只希望咱们这趟冒险能对得起咱们付出的代价，不要空手而归就行了——喂！”
他试图找寻水的三次方的身影，后者却早已消失在了原地，不知何时就已经逃离了这座大厅：“跑了？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怕我呢！”
“应该是察觉到我们有机会能代替他解决这里的机关谜题，所以打算袖手旁观了吧，和他的那些队友们一起。”段青声音平静地回答道：“和刚才狙击你的人一样，他们这会儿肯定还在一边等着，等着我们帮他们开启大门的那一刻。”
“也罢，至少他们现在不会打扰我们。”晃了晃自己硕大的拳头，铁林摇头晃脑地转过了身：“现在周围没有外人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正式开始了？”
“那位阿水同志之前已经帮我们布置好了四个，位置应该就是按照墙上的提示和我之前摆好的方位来处理的。”重新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同样偏移目光的段青也开始强行打起了最后的精神：“我无法施展魔力，也被他们折磨成了重伤，所以这项工作还得靠你来完成——把这些‘星星’移动到正确的位置上，重新构建罗德里克人想要的天空。”
“如果这个天空摆好了，会发生什么？”一把将距离自己最近的白色圆球掰到了自己的怀中，铁林的声音也在发力之下显得有些紧迫：“会召唤什么神明吗？或者说巨大的深渊魔兽？”
“自由大陆上方的天空肯定不是我们冒险者认知中的那种天空，天空之上到底有什么，我们也无法肯定。”段青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如果能搞明白那里面藏着什么，或许就能知道罗德里克的‘先知’和他们追求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了。”
“或许再过不久，我们就能知道答案。”艰难地将怀中的圆球抱到了大厅的其中一处位置上，气喘吁吁的铁林随后将目光转回到了巨大的墙体表面：“是这个位置没错吧？第五座墓碑的名字是……德雷克·摩玛尔，王座下的首席剑师，曾经一人狩猎了大小二十七只‘渊兽’的大人物——前提是我没有念错这些字的话。”
“它发光了，那应该就放对了。”段青用适时的话音鼓励着铁林：“看到那些向外游走的能量脉冲了么？那应该就是有什么东西在启动的信号。”
“说起来，我一开始跳到了这座中央遗迹上层，那一趟也没算白跑。”动作迅速地将下一颗圆球掠到了怀中，铁林的昂扬声音也在段青的耳边变得更响：“整个水域，只要是和遗迹有关的地方，在那里都一览无余！那些被启动的机关——我是说灯塔，一个个都从水里升起来了！”
“那其中有没有发光的？”
“呃，好像没有——那个时间点还有些早，所以应该是错过了吧。”
大气都没有喘一声，铁林已经放下了第六颗圆球：“这些圆球的位置代表了上面那些遗迹石板的位置，如果把那些升起到水面之上的石碑‘灯塔’当作‘星星’的话，你所描述的‘星空’或许真的要建成了！哈哈哈哈哈！”
“那么剩下的就只是注入能量。”段青声音平缓地总结道：“希望‘答案’就在这之后，毕竟——”
“纠缠了如此长久的时间之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赶上了对方的‘总进度’呢。”
一个负责指挥，一个负责忙碌，属于铁林的身影随后便在这座大厅的墙边与中央不停上蹿下跳，在段青的指挥声和偶尔发表的感想声中完成了一颗又一颗圆球的搬运工作：“呼——这是第几颗了？”
“你刚才不是数到第八颗了吗？那接下来不应该是第九颗？这个叫做布兰·马丁的战争领主——等等，我好像在他的名字底下也看到了那个先知的名字？那个先知怎么还在啊？”
“这个先知肯定是一个长生种，这个战士布兰和之前的那些人应该差了至少三代了吧？又或者他是一个赛博灵魂体，阴魂不散地非要给每个罗德里克的英雄留下一句评论之类的……哎哎哎，位置错了！那是第十颗的位置！给我好好检查一下！”
“都怪你，非要提什么先知的鬼魂……咳咳，我说这话可不是因为我害怕鬼魂！我只是对这个仪式——或者说这个地方的布置更感兴趣，比如说这些刻下的符文文字，以及这座看上去像是魔法阵的仪式摆法……这都是那个先知的作品吗？”
第一条旋臂在圆球的摆放下形成，与地板之间的能量共鸣也让大厅中的积水表面震颤得更加猛烈，放下了第十颗圆球的铁林终于抬身抹了一把汗，转身问向段青的问题又多了一个：“那个叫斯皮尔斯·布莱德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你认识他吗？”
“……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应该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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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段青莫名其妙的反问，铁林一脸理所应当地回答道：“从我们在海岸线上相遇——不，应该从更早的时候，我们在自由之城相识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那种隐藏了一万个秘密，什么事情都懂的人。”
“这算什么，海盗的直觉？”依旧还在不停检查着铁林摆放的位置与自己之前在巨墙上做好的漩涡图案，段青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没想到除了一身的力气以外，你还有其他拿得出手的特长啊。”
“老子早就知道你这家伙一直把我当苦力！”铁林闻声朝着段青挥起了愤愤不平的手臂：“这个问题老子早就想问了！为什么是老子在这里当搬运工，而不是你来搬？”
“因为我无法施展魔法，刚才那个玩……咳咳，那个魔法师搬运这些‘灯塔’的手段你也见到了，要是我手上也有可以使用的魔力，我当然不会放着让你来用这种更笨的‘物理方式’。”段青摆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了，不要继续抱怨了大船长，该继续干活了。”
“等等。”晃动着自己的胳膊，刚刚还在活动手脚的铁林忽然停下了动作，转而抬起了自己的鼻子：“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段青的表情也跟着停滞了一下：“是海水的咸味还是深渊魔兽的臭味？”
“都不是。”缓缓站直了自己的身子，铁林将正面对准了大厅的一角：“是更直接的味道。”
“血腥味。”
隐隐约约的闷哼声带着几道飞出的黑影一同丢入到光明的范围内，与之相伴的还有随着这些倒下的黑影一同流入大厅的血水，几条反射着寒光的金属丝线随后也伴随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肉浮块，与弥散开来的血腥气息一起缓缓倒映在了段青与铁林的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