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6章 验答

“水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徜徉在宛如宇宙一般的失重空间内，属于段青的面庞也被眼前悬挂而起的无数星辰照得透亮，巨大的漩涡也在倒悬的延伸中与下方看不到尽头的无尽黑暗连接成半个漏斗的形状，将无数围绕其旋转的其他星体从段青的面前一次次送过：“既然把我‘送’到了如此抽象的一个地方，那我得出的答案也只能更加抽象一点了。”

“事实上，想要解决眼前的处境，获得最后的答案，不用抽象的方式来思考也是不可能的吧。”

看似很小的星星在经过段青面前的时候骤然放大，如同一个孤零零的渺小人类面对一个从自己面前迅速经过的巨大星体，身体不由自主受到吸引的段青眼中也闪过了无数新的画面，放大的瞳孔也因为大量信息的流入而骤然变得空洞起来：“生存的必须品？生命的具现化？又或者仅仅指代了一类元素？若答案是正常的‘物质’，那这片空间——或者说这个地图的设计——岂不会变成一桩笑话？”

“截断元素之泉，收集每一滴水，汇百千溪河池湖瀑流江川于此，最后积聚成海……你们想做的事情一定很大吧，曾经的海上王朝？”自言自语到此，段青咧嘴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容：“既然无法在真正的海洋中称霸，那就用创造的‘海洋’来完成夙愿，毕竟从抽象概念上来说，‘星海’也算是一种海。”

“这就是我的答案！”

又是一颗轰然经过的星球沿着旋转的轨道从自己眼前经过，将更多蕴藏在其中的信息倒映在了段青的眼中，心念急转的段青随后只觉得全身一轻，下一刻便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了距离星河中心更近的位置：“裹挟着一切信息的水——它们记录着世界的一切，它们即是记忆，它们即是历史，将它们所汇聚的星海掌握在手中，也即意味着——”

轰！

震动整个世界的轰鸣随后传遍了段青的每一根神经，以震成齑粉一般的威势将他刚刚想要沸腾起来的意识震成了无数碎片，自漩涡中心散发出来的一道巨大的引力波动也在无形间穿过了他所在的星域，壮烈而又无可抵挡地将一部分星球化作崩溃的泡影：“……呼，不能用常识来理解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不然我一定会疯掉的。”

他用尽全部的精神力将意识重新凝聚起来，不断翻滚的身形也逐渐变得稳定，之前已经被震散的无数“星球”碎片也在足以惊醒整个宇宙的震响声中重新凝聚、汇集，化作一个全新的巨大白色圆球悬浮旋转起来：“这东西……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难道这就是‘仪式’最终的成果？”

猛然转向了这片“宇宙”的其他方向，段青努力地在这片昏暗的场景空间内寻找着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昏暗的空间似乎也在刚刚发生的巨大震波里变得不稳定了许多，连带着其他环绕漩涡旋转的其他“星辰”也变得不稳定了起来。混沌的迷雾遮掩之间，其他方向上被震波轰散的一些“星球”也开始在各自的方向上重新凝聚，在段青的注视下，这些重新凝聚的白色星体也表现出了另外一个与周围环境完全不同的性质：“——它们好像不会动。”

“看来是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呢。”

试着用意念继续控制自己的行动，段青试图缓慢靠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颗白色星体，若有若无的景象也带着之前曾经出现在他自己脑海中的声音，再度演绎在了他的面前：“……二世……不再，我们应该……”

“王朝已经无法承担……消耗，现在……统治，先知大人，我们担忧——”

“说起来，你们都已经是最初王朝功臣的后人了，不是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距离的接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出现在段青脑海中的声音骤然变得清晰，映现在那颗巨大白色星体上的画面也展现出一群人围着一名身穿白袍的年轻人端坐的景象，那位白袍加身的年轻人正在布道的姿态也显得无比自信而坦然：“我不怪你们，毕竟你们所经历的时代已经远离了王朝的鼎盛，不仅对那段辉煌的过去失去了信心，也不相信自己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可以创造出什么。”

“你们甚至不相信我这个先知，斯皮尔斯·盖·布莱德。”白袍的青年指着自己的胸口，被众人围观的笑容也变得无比自信：“毕竟我看上去是如此年轻，一点都不像是一名受众人敬仰、已被王朝供奉了百年之久的传奇人物。”

“我们绝无此意，先知大人。”一名围坐在旁边的老者及时抚胸行礼：“但王朝已经步入末途，诸多事务已经难以为继，先知提出的很多要求，我们确实已经——”

“没关系，这不怪你们。”提声打断了老者的话，年轻的白袍人放下双臂，袍袖也跟着重重一震：“我亲眼见证了王朝的兴衰，你们在四周都是大海的贫瘠条件下，带着众多平民坚持到这一刻，就已经是值得称赞的奇迹了。”

“为了表彰你们的虔诚和努力，我可以放宽要求。”年轻的白袍指了指画面之外的某个方向：“将‘神殿’完成即可。”

“魔法帝国没有崛起之前，我们必须将其中一处元素之泉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流淌的记忆在这一刻结束了，也让看着这一切的段青眉头紧紧地深锁在了一起，沉重而又悠远的一声金属鸣响随后自遥远的方向传出，将他刚刚想要沉下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钟声？”

“怎么会？”

过往的几次经历被重新唤醒，猛然惊觉的段青急忙循声寻找起了声音的源头，然而那钟声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失，任凭段青如何聚精会神都无法再次听到了：“在我的印象里，能够发出这种钟声的地方就只有一处……唔。”

“现在想来，作为四大本源的水元素之泉与‘里世界’有所连接，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吧。”纷乱的思绪被段青一一压下，也让他重新从中捡拾出对自己最为有用的信息：“与之相比，还是之前的那段对话更令人在意：罗德里克王朝覆灭的时候，魔法帝国应该还没有诞生，那个‘先知’是如何说出那句话的？难道他真的拥有预知未来的本事？”

“如果他真的预见了魔法帝国以及之后的未来，那他们在这里建造的‘神殿’，又是为了什么而——”

沉重的闷响声又一次升起，与之相伴的是新的一颗白色的星球在段青的远方形成，被震碎的其他星球的碎片也在中央漩涡的巨大吸引中逐渐翻滚搅入，最后消失在了倒悬“漏斗”深处的黑洞当中：“……时间不多了。”

“必须马上验证‘答案’。”

意念将身躯化成更加虚无缥缈的存在，段青下一刻出现在了刚刚生成的白色星球前方，新的记忆也随着他距离的接近而再度化作声音与画面，与段青的意识渐渐接触在了一起：“……打……来了！科……据点已经——”

“乌鲁……大魔法师阁下说……到最后一刻！我，我们怎么都劝不动——”

“王，请下令吧！不能再犹豫了！”

“你想说‘逃走’吗？罗德里克王朝没有‘逃走’两个字！你教我如何面对我的祖先？如何面对我的子民？”

画面中，被簇拥的一名高贵的男子正在纷乱的战场背景中露出激愤的神情，他推开了想要拉走自己的那只手臂，湛蓝色的长发与他的英俊面容也在一顶皇冠的下方显现：“这里已是王朝的最后领土，即便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拉尔王——”

“……把剩下的‘石碑’都送到神殿去。”

一众甲胄闪耀的将官伏地而礼的景象中，居于中间的罗德里克王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半晌之后才将最后的话从牙缝中挤了出来：“即便无法成功，我们也不会留给魔法部，一件也不会留下。”

“可是‘转魄大阵’还没有完成！历代英灵们的灵魂也不安定！如果敌人追踪到了那个地方——”

“就算我们不这样做，你以为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

大吼着打断了将臣的话，年轻英俊的王用力地一挥手：“魔法部妖言惑众，鼓动了整整十三个国家与我们为敌，若是他们铁了心要将这里掘地三尺，就算我们如何隐藏也没有用！”

“为今之计，只有相信先知大人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起的手指带着众人的目光一齐向前：“去，带着所有的‘石碑’去找先知大人，他会明白怎么做的。”

“先知大人，先知大人！”

回忆的画面在段青面前急转，原本出现在他眼前的罗德里克王以及他周围的人群也如同散落的砂砾一样烟消云散，然而之前向罗德里克王禀报的那道人影却并未一起消失，而是在应承了最后的这道吩咐之后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先知大人！王已经托付了最后的请求。”

“你……在和我说话？”

“先知大人说笑了。”

想要后退却发现意念已经无法起到作用，段青只好试探着用指鼻子的滑稽动作搭配自己的下一句话，四周的景象也在刚刚跪拜在自己面前的传令兵颤抖的声音中重新汇聚，将段青之前刚刚经过的那座水上迷宫内的内景展现在了四周的昏暗空间中：“小将知道，小将的身份无法与久居于此的先知身份相称，但……拉法姆将军，卡尔加大团长和威斯士官长都已经阵亡，我部大部分同袍也已经死伤殆尽，只能由我来向您传达这一消息了。”

“呃，我当然知道这些。”晃了晃自己的身躯，段青再一次确认了自己成为了刚刚数度观察到的历史场景中的一员，他将自己的手举在了自己的面前，试图用略显苍老的掌纹和白色的袖袍来掩饰自己此时此刻的慌乱：“……也就是说，王朝快要覆灭了，是吗？”

“是。”

尽管不愿承认，但这位传令兵还是在许久之后咽出了这个字，他沉痛地低着头，沉浸在悲伤中的状态也无法注意到眼前的先知大人此时的异常：“王最后吩咐，让我把所有的英灵石碑全部带过来，他说——”

“我知道该怎么做。”顺着对方说出了接下来的话，段青一甩袍袖转过了身，一边强迫自己冷静应对，一边开始用最快的速度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所以那位年轻的王认为，这些往日的‘英灵’可以拯救濒死的罗德里克，是么？”

“王绝无此意。”半跪在地的士兵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语气也重新变得坚定起来：“这么多年来，罗德里克的先祖们都坚信着您的预言，无论王朝如何贫瘠匮乏，无论魔法部如何欺辱压制，他们都完成了您所要求的一切。”

“虽然转魄仪式最后没有完成，但英灵们的魂魄至少还滞留在里面。”士兵将抱起的双拳举过头顶：“王国的未来，现在已尽数交由先知您的手中。”

“我明白了。”

环视着四周已经被立好的一块块巨大的石碑以及面前那块看上去熟悉无比的墙壁，段青渐渐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既然仪式已经来不及，那就只有将这个地方整体封存起来了。”

“先知大人——！”

“不用担心，这座神殿与元素之泉相连，元素之泉就是最好的‘动力源’。”

背着双手向前踱步，段青暗中运转着自己这副躯体中的魔力，将感知到的魔法回路与手中的魔力连接起来：“罗德里克王朝或许会覆灭，但‘罗德里克’会活下来，无论百年、千年、万年，只要有人能将这座神殿重新启动，被保全的英灵们就会复生，重现昔日海上王朝的辉煌。”

“走吧，除非你想留在这里一起陪葬。”

找到了其中一处用以启动这里所有魔法阵的节点，走到墙壁前方的段青控制着自己的躯体转过了身，用展开的白色袍袖面向了大厅另一侧的士兵：“当然，你的功绩，以及拉尔的功绩，所有罗德里克最后一代人的伟业——”

“我也会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