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湘云和诗,贾蔷求救

    「谢谢环哥儿,是什么馅的饺子?」史湘云笑靥如花地问,显然把林黛玉的话当真了。

    贾环硬着头皮道:「驴肉馅的,只是……」

    岂料史湘云竟然眼前一亮,没等贾环说完便一拍掌道:「我最爱驴肉火烧,若是其他馅的也就算了,驴肉馅的指定要尝一尝,这会正好也有点饿了。」

    贾环不由面露难色,而林黛玉这始作俑者则笑着推了推他道:「环弟,还不着人把饺子热了取来,云儿还等着吃呢。」

    薛宝钗显然瞧出了端倪,拉着史湘云道:「且慢,事出反常必有妖,颦儿不知又弄什么促狭呢,云儿可别上了她的当。」

    贾环有点不好意思地坦白道:「其实是昨晚剩下的,纵然还能吃,只怕味道也不鲜了,我自己吃倒是无妨,但又岂能用来招待客人,云姐姐既然喜欢吃驴肉饺子,我待会让厨房重新做了再吃吧。」

    史湘云冷哼道:「我就知道林姐姐这促狭鬼没安好心,不过没关系,如今天寒地冻的,隔夜也无妨,重新做还得等呢,快快把驴肉饺子取来,我吃了好做诗呢。」

    贾环犹豫道:「云姐姐当真要吃?」

    「啰嗦什么,只管拿来便是,隔夜的饭菜又不是没吃过,那就如此娇惯了。」史湘云满不在乎地道。

    贾环就喜欢湘云这种爽朗乐观的性子,便吩咐曼达琳把昨晚剩下那盘饺子热了端上来,而史湘云也果真抓起筷子美美地吃起来,还连连道:「好吃。」

    林黛玉对着贾环笑道:「瞧,我就知道云儿爱吃这个,偏生你还怕她吃坏了肚子似的,给我吃你就不怕我吃坏肚子了?」

    贾环摇头道:「不是怕吃坏肚子,只是吃剩的东西又岂能用来待客,林姐姐是自己人无妨,云姐姐可是客人,自然不能待慢了。」

    林黛玉听贾环称自己为「自己人」,自然比湘云关系亲近,不由心里欢喜,低下头不再多言。

    大家似乎并未觉得贾环这话不妥,因为林黛玉是在贾府,确实是「自己人」没错,而史湘云是登门拜年的,当然就是客人了。

    贾环还没吃早餐,见史湘云吃得欢,便也取了筷子一起吃,发觉虽然没有昨晚鲜,但吃起来还是味道不错的。很快,一盘驴肉饺子便进了两人的肚子,史湘云揉着小肚子伸了个懒腰,娇憨地笑道:「吃饱,可以做诗了。」

    史湘云虽然自小父母双亡,由叔婶养大,生活拮据,偏生却养成了乐观豁达,豪爽侠义的性格,实属难得,反正贾环前世读《红楼梦》时便挺欣赏史湘云的,问道:「今天既不是初二,又不是十六,作什么诗?」

    贾探春笑着解释道:「上次咱们起诗社,云儿因故未到,自然要罚她和了诗,才能允许入社了。」

    史湘云娇嗔道:「是你们早不请晚不请,偏偏当天才请,急急忙忙的,焉知不会临时有事耽搁了,我还要罚你们呢。」

    贾探春点头道:「当天才请,的确是我疏忽了,不过若不把诗和了便容你入社,对其他人不公,漫说是你,就是香菱当初入社也是通过了考核的,云儿你是主子,难道还不如丫头了?」

    史湘云笑道:「那便把诗题说来,我虽不通,但大抵还能作得出来的。」

    贾宝玉忙道:「一首咏白棠,限门盆魂痕昏,可不容易,要不云妹妹你先看了我们作的,或许会有所启发。」

    史湘云傲然摆手道:「不必了,这也不难。」说完略沉吟了盏茶工夫,笑道:「有了,我已得了两首。」

    众人听了不由都暗暗吃惊,宝钗笑道:「我们那日绞尽心思,把能想的都想尽了,云丫头你倒好,一会儿功夫便得了两首,仔细重了我们的。」

    贾宝玉附和道:「保准重了。」



    史湘云自信地道:「且听我吟来便知,若重了便罚我。」

    这时磨墨也来不及了,贾环便随手取了一张雪浪纸和平时作画用的炭笔,准备誊录。只听湘云徐徐吟道:

    神仙昨日降都门,种得蓝田玉一盆。

    自是霜娥偏爱冷,非关倩女亦离魂。

    秋阴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

    却喜诗人吟不倦,岂令寂寞度朝昏。

    其二:

    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

    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

    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

    幽情欲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

    贾环手中的炭笔沙沙作响,一挥而就,将两首咏白海棠誊写在雪浪纸上,不由得感叹史湘云才思之敏捷,盏茶功夫便成诗两首,虽然比宝钗和黛玉的那两首稍逊,但也是上乘之作,实在难得。

    众人亦禁不住交口称赞,都说:「这个不枉作了海棠诗,真该要起海棠社了。」

    史湘云得意地笑道:「上次开社我因故未至,明日是初二,便由我作个东道,先邀一社可使得?」

    贾宝玉喜道:「这个更妙,只是云妹妹你今晚住在何处?」

    薛宝钗搂住湘云柔笑道:「云丫头自然跟我住一块了,以前也是这般安排的。」

    史湘云最喜宝钗,自然更愿意与宝钗一起住,笑嘻嘻地道:「我和宝姐姐琴妹妹一块儿住,行李都送到蘅芜苑了。」

    「那明日可是在蘅芜苑起社?」贾探春问道。

    薛宝钗沉吟道:「待今晚我和云丫头商量过再邀吧。」

    贾宝玉显然很兴奋,上次他作的计压尾,这次终于有机会扳回来了,笑道:「在哪里起社都行,只是云妹妹还没有外号,须得起一个才行。」

    一面又把大家当初取外号的经过说了一遍,史湘云听完后为难地道:「那我取什么好?我住的地方很普通,也没有楼阁亭榭什么的。」

    林黛玉提醒道:「怎么没有,先前听外祖母闲聊时提起来,她出阁前住的地方叫枕霞阁,现在自然归了你,即便是原府邸拆了卖了,终归也曾有过,何不就叫枕霞旧友?」

    众人眼前一亮,都说这个号取得好,于是湘云的号便定为「枕霞旧友」。

    接下一来,众人又把海堂社第一次起社时,众人所作的诗一一念给史湘云听,后者听完后也是赞叹不已,只恨不得马上就到明天,立刻又起一社。

    且说众人又聊了一会儿,那边贾母亲便派人来找了,于是大家又一道往贾母屋里去。

    贾环给贾母和王夫人请了安,又略坐一会便离开了,叫上石头、沐野和金宝三人,乘马车离开贾府,直奔金陵会馆而去。

    此刻的金陵会馆空空荡荡的,因为绝大部份人都去午门外参加******了,不过会馆内的灵堂还在,偶尔有远道赶来的书生进去上香,上完香又匆匆赶往午门去。

    贾环这地才得知原来昨晚死掉的举子竟是南直隶的张鑫,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好像也是去年的新科举人,不过他跟此人并不熟,只是当初参加鹿鸣宴时有过一面之缘。

    终归是同年一场,贾环便走进灵堂上了一炷香,正打算离开,恰好遇上了从外面回来的卢象升。

    「子明来了!」卢象升表情沉重,见到贾环也殊无喜色。

    贾环点了点头道:「听说昨夜没了一名举子,本想来找建斗打听一下的,谁知竟是咱们南直隶的同年举人。」

    卢象升叹了口气道:「张鑫同学太倒霉了,上月随同张溥他们到左掖门前***,结果被东城兵马司用水龙驱赶,张同学本来就体弱,淋了一身湿回来,当晚便发起了高烧,虽然请了大夫吃药,却一直不见好转,近日病情突然加重,昨晚万家团圆之夜,他竟与世长辞了,实在让人扼腕!」

    卢象升一边握紧拳头,一边面露愤慨之色,要不是叠翠书院有规定,不许参加东林书院发起的政治运动,此刻他已经在午门参与***了。

    贾环皱了皱眉,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张溥借着张鑫之死抬棺***,掀起了一波更庞大的舆论运动,说得好听点是申张正义,为民请命,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物」尽其用,吃人血馒头。不过不得不说,张溥此人确实牛比,能力杠杠的,审时度势,及时把握时机推波助澜,这种人物将来若进入朝堂,绝对是翻云覆雨的存在。

    如今闹得这么大,民心所向,乾盛帝正好趁机对户部下手,估计勋贵集团也会有一大批人倒霉,不过考虑到政局稳定,乾盛帝应该不会斩尽杀绝吧,毕竟帝国还需要勋贵集团来维持,军中武职也大多被勋贵集团把持着,逼了急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再说贾环告别了卢象升后回到大观园,行至阅微居前的池塘附近时,一名男子突然从观鱼亭的柱子后面闪了出来,跪倒施礼道:「侄儿给环三叔请安,祝环三叔新年吉祥如意,万福万寿!」

    贾环愕了一下,只见跪在眼前此人约莫十七八岁许,生得面若敷粉,唇似施脂,正是贾蓉的弟弟贾蔷。

    「原来是蔷哥儿,倒吓了我一跳,快起来吧。」贾环一面说,一面把贾蔷扶了起来,又问道:「我恍惚听说蓉哥儿被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蔷顿时面色微沉道:「此处不便,环三叔可方便寻一僻静处说话?」

    贾环心中一动,点头道:「你且随我来。」

    贾环让一婆子进去通知平儿和曼达琳回避,然后便带着贾蔷进了自己的书房,关上门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贾蔷扑通的跪倒在地,红着眼道:「环三叔您救救蓉大哥吧。」

    贾环不动声色地道:「先说来听听。」

    贾蔷咬牙切齿:「环三叔之前给大哥和嫂子出主意的事被那人知道了,昨晚借着酒劲狠狠地揍了大哥一顿,大哥当场吐血,肋骨都断了两条,要不是我及时冲进去阻止,只怕大哥已经被他打死了。」

    贾环不由吃了一惊,贾珍这个畜牲下手也太狠了吧,正所谓虎毒不食儿,他竟然对亲生儿子下死手,当真连畜牲都不如啊,莫非为了达到霸占儿媳的目的,竟狠辣到要打死儿子?

    「他是如何得知的?」贾环皱眉问道。

    贾蔷红着眼睛道:「昨晚环三叔离开后,琏二婶子便差人来找琏二叔,偏生琏二叔去了醉颜楼喝花酒,蓉大哥受了琏二叔叮嘱,帮忙搪塞了几句,岂料不久后,琏二婶子便亲自找上门来了。

    环三叔你也知道琏二奶奶的性子是何等泼辣,蓉大哥在她逼问之下只好老实交待,结果挨了一顿臭骂,偏生这个时候那人来了,琏二奶奶提起蓉大哥跟环三叔走近的事,年前还送了环三叔几株名贵的白海棠,那人便起了疑心,待琏二奶奶走后,那人把蓉大哥叫到书房审问,又是打又是骂,蓉大哥招架不住便招了。

    那人听了更是恼羞成怒,竟把蓉大哥往死里打,全然不顾父子之情,当场打断了两根肋骨,如今虽然请了大夫,但到底能不能活还未可知。」

    贾环见贾蔷双目红赤,拳头紧捏,似乎对贾珍恨极,不由心中一动,据说贾蔷虽是贾珍收养的义子,实际被当成泻火的娈童,看来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否则实难理解他为何如此痛恨贾珍。

    这时,只听贾蔷又道:「如今蓉大哥生死难料,眼看七七之期又要到了,到时那畜牲肯定会派人把大嫂子从庵里接回来,大哥气息息奄奄,却念念不忘此事,所以托侄儿来求环三叔,若蒙环三叔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贾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贾蔷见状只以为他不肯出手帮忙,便又道:「还有一件事,还望环三叔不要责怪。」

    贾环皱了皱眉问:「什么事?」

    「侄儿已经将你们私底下做蜂窝煤生意的事告知那人了。」

    贾环剑眉一挑,目光冷冷地盯着贾蔷,仿佛如有实质,后者当场如坠冰窖之中,心头大凛,吃吃地道:「环三叔息怒,侄儿也是迫不得已才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