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任平生放下的饵
现代,中午。
暗沉的天空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厚厚的乌云里响着闷雷。
合味面馆里,任平生放下筷子,从桌上的餐巾纸包里抽出一张纸,擦完嘴,望着吃面的雷恺,问:“上午的课,你觉得怎么样?对你来说没难度吧?”
雷恺咬断面条,抬头,咀嚼道:“内容上没有难度,就是……没给人上过课,心里总有些打鼓。”
“第一次是这样,我第一次上课心里也有点打鼓,生怕自己这里没讲好,那里没讲清楚。依依第一次上课,我在外面旁听,还发现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看现在她教的那些学生都有点怕她。”
雷恺笑着点头。
任平生喝了口水,说:“既然没啥问题,下午的课你来上,我会在外面,你放心大胆的上,出了问题我兜着。”
“好,”雷恺笑着摸自己心脏,“这还没开始,心跳就有些快了。”
“趁现在还有时间,抓紧时间紧张完,等下就没时间让你紧张了。”
暑期下午的课比平时要提前半个小时,两点钟开始。任平生站在教室外的窗户旁,看雷恺上课,看了约莫二十分钟,见雷恺逐渐进入状态,教学方法上固然和任平生有些不一样,但总得来说没有问题,便放心的回到办公室。
三点半,画室里响起下课的轻音乐,任平生接到周朋的电话。
“喂,平生,今晚有没有时间?要是有时间,我们见一面,吃个饭?”
“今晚恐怕不行,我现在有时间,你朋友要是也有时间,我们现在见一面?”
“我问问。”
挂了电话,雷恺和安然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任平生询问雷恺上课感受。雷恺自我感觉还行,但也很紧张,手上全是汗。闲聊几句,任平生又接到周朋电话,其朋友有时间,下午可以见面。
将地点定在画室附近的咖啡店,任平生顺势跟雷恺提了一句周朋的事。
昨晚不说,是想着给周朋留几分面子,任平生也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而雷恺如今都来画室了,任平生不说,其他人也会说,主动说出来,省得雷恺认为自己不拿他当朋友,有意瞒着。
再次说起这个话题,引起徐婷、安然等人向雷恺吐槽不说,雷恺也说起周朋打着任平生的名义,向顾嘉瑶借钱的事,并说出昨晚不小心在南韵面前,提到顾嘉瑶当初倒贴任平生的事。
“昨晚回去,你没遭到嫂子盘问吧?”
“南韵姐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你就是提一嘴,怎么会盘问平头哥。”
安然这般说着,但看向任平生的眼神里充满了猹味。
“你还挺了解你嫂子。”
“那必须的。”
安然语气里充满了得意,扭头就跟徐婷、向依依等人八卦起以前读书时,顾嘉瑶是如何的倒追任平生的和周朋以任平生的名义找顾嘉瑶借钱,顾嘉瑶却要任平生亲自给其打电话,没准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包下任平生。
任平生没好气的拍了下安然的脑袋:“包你个头,你的脑洞可以再离谱的点。”
“本来就是,除了这个,要不就是想嘲讽你两句,谁让你当初对她爱搭不理,她现在就让你高攀不起。”
“你懂个毛,我当初对她、对其他女孩爱搭不理,其实就是有种预感,我会在将来某天遇到韵儿。我是在等韵儿。”
任平生此话一出,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大片“哎呦”的起哄声,其中就属安然的嗓门最大,反应也最夸张,她搓着自己的手臂,直呼肉麻。其他人也是一脸姨母笑的调侃任平生。
“嫂子又不在这,你这情话应该留到嫂子过来再说,”“好肉麻,没想到平头哥你这么肉麻,”“看不出来平头哥这么纯爱,为了等嫂子,一直守身如玉”之类云云。
任平生一点也不为众人的调侃感觉不好意思,让安然赶紧把他的话记下来,以后找个机会转告给南韵。对此,任平生给出的理由是,由第三方转告给南韵,更具有真实性,南韵听完才会更感动。
这样的言论自然又是惹得众人调侃任平生是个“心机boy”。
任平生得意的教导道:“说你们不懂,你们还不服。再好的感情也是需要经营的。只有经营的好,两个人的爱情才能长长久久。有些人明明很相爱,最后却分开了,为什么?
就是因为他们觉得在一起时间久了,可以随性而为了,肆意挥霍、消耗两人的感情,这才导致两个人从相爱走到相恨。大家伙都学着点,要不是看在都是朋友的份上,我才不教你们。”
“是是,谢谢老板的教导,”安然阴阳怪气的说道。
说笑中,画室里响起上课的轻音乐,安然、向依依、陈绍等人先后走出办公室上课。任平生过了二十分钟,接到周朋的电话,他们到了。
来到距离画室约莫一百米远的咖啡店,任平生还没走到,便看到周朋和他的朋友站在路边抽烟。
其朋友的穿着打扮一般,气质有点猥琐,倒不像是大众印象里的富二代。
任平生对此没有多想,有些人看上去就是其貌不扬。
“周朋。”
在远处喊了一声,任平生笑着走过去。
“来了,”周朋捻灭烟,“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朋友,邓文义,邓总,”周朋接着向邓文义介绍任平生,“义哥,他就是我跟你说的大画家,任平生。”
“抬举了,我哪算是画家,”任平生笑着向邓文义伸出右手,“你好。”
“怎么不算,大学就拿到别人一辈子都可能都拿不到的大奖,画还入选了全国美展,你要不是画家,谁是?”
“你要这样说,行吧,我是,”任平生说,“我们进去吧。”
走进咖啡店,随便点了三杯咖啡,任平生直入主题的问邓文义有关去中南半岛开场的一切事宜。
任平生问的很详细,邓文义回答的听上去也很详细,给人一种很了解中南半岛的感觉,但任平生心里却是一沉,肯定周朋果然是在骗他。
因为任平生有意的在问了邓文义一连串问题后,又问了一个已经问过的问题。邓文义却在任平生有意的引导下,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而这个回答,连带着他之前回答过的问题,大部分都难以成立。
任平生又抱着一些希望,询问起邓文义在国内开的自媒体公司,运营了哪些账号,结果又发现邓文义对运营账号一窍不通,张着嘴胡扯。
都说十个运营九个骗,还有一个在挖坑,邓文义的口才也不错,但可惜遇到的是任平生。
之前说过,任平生高中就运营自媒体账号,虽然当时只有十八、将近二十万的粉丝,但好歹每个月能赚几千上万块,对于这里面的门道,还是了解一些的。
邓文义跟任平生说了一会,任平生就可以肯定邓文义完全不懂自媒体。
进一步确定周朋找人骗他后,任平生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他有意给出愿意投资合作的信号后,话锋一转说:“周朋,咱们是兄弟,邓总是你朋友,也就是我朋友,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直接问你了。”
“你说。”
“我来之前,然然和依依跟我说,你借了她们钱,一年多都没还。”
周朋闻言,脸色微变,下意识的看了眼邓文义。邓文义也是不动声色的看向周朋,再不动声色的看向任平生。
任平生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似是被咖啡苦到,略微皱眉的说:“然然家里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三万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她来说是很大一笔钱。你现在既然有钱,早点还了吧。”
周朋做出一副刚想起来的模样,说:“你不说我还忘了,是我的疏忽,我的错。然然也是,早点跟我说啊,我还能借钱不还。”
“看来你这阵子专门忙着赚钱去了,这种事都能忘,”任平生说,“既然这样,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钱还了吧。”
周朋又看了眼邓文义,面露为难之色:“还,我是肯定会还的,但现在……这不是遇到事了。我现在要是把钱还了,这边就没法……你帮我跟然然说一声……”
任平生打断道:“不止然然,还有依依。”
“对,你帮我和她们说一声,过一阵子,我肯定把钱还给她们。”
任平生看向看手机的邓文义,说:“邓总介意周朋少投几万块吗?”
邓文义看了眼周朋,笑说:“这话说的,你们投多少是你们的事,我只是个人建议你们,能多投点多投点,投的多,占的股份也多,话语权也多点。”
“嗐,我和周朋都不懂这些,要什么话语权,何况这次本来就是邓总给我和周朋机会,我们能跟着喝点汤就行了。”
“别这样说,什么机会不机会的,大家都是兄弟。”
“是兄弟,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任平生看向周朋,“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性格你清楚,你是我兄弟,然然是我妹,依依是我朋友,她们看在我面子上答应借钱给你,你现在拖这么久不还,你觉得合适吗?
而且我跟她们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这样弄得我在她们面前很难做啊。”
周朋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难做。”
“有你这句话就好,我画室还有课,今天先聊到这,改天有机会一起吃饭。”
话罢,任平生站了起来。
周朋拦住问:“投资的事……你要觉得可以,我们尽快敲定。”
“好说。”
任平生嘴角噙笑的离开座位,走出咖啡店。
他今天见周朋,就两个目的:一、确定周朋是真的有项目,邀请他合伙去中南半岛开厂,还是想骗他钱?二、让周朋还安然、向依依的钱。
在确定周朋是要骗他钱时,任平生不仅是失去继续聊下去的兴致,更是对周朋彻底失望。他拿周朋当兄弟,周朋拿他当二百五、凯子。既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任平生这才会拿答应投资作饵,让周朋还钱。
周朋会不会上钩?
任平生无法保证,这年头让人还钱,向来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尤其现在是法治社会,任平生也不想和周朋弄得太难看,现在除了拿投资作饵,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咖啡店里,周朋、邓文义在任平生走后,仍待在店里。周朋眉头紧皱、邓文义抿了口咖啡,眉头皱的比周朋眉头还紧,吐槽道:“真苦,真不想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个玩意儿。”
“现在怎么办?”周朋问。
“什么怎么办?他的意思,你还没听出来?他明摆是找你要钱,而不是给你钱,”邓文义有些感慨的说道,“你这朋友看上去和和气气,很好说话,实际上是个人精,你看他刚才问的,我差点没答上来。”
“差点没答上来,那就是答上来了,”周朋犹豫道,“他既然信了,那说明我只要把钱还了,他就会投资。他刚才也是这个意思……”
“就算是这样,你有钱还吗?”
周朋咬着牙说:“没钱可以去借啊,那么多软件,你还怕弄不出钱?”周朋看向邓文义,“你想不想多赚点?学画画有多费钱,你可以去了解一下,他开始画室教人画画,有多赚钱,你不清楚我清楚,一年乱赚最少都有一百个。
只要我们让他同意投资,日后你还怕没办法让他追加投资?”
邓文义表情难评的看着周朋,说:“你小子是想逮着他一个人坑啊。”
“你别给我充什么好人,你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我不知道?”周朋说,“我就问你一句话,搞不搞?”
邓文义毫不犹豫的说道:“搞,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搞?”
“你说怎么搞,下软件撸钱。”
“我可以撸的都撸了,没法再搞了,你应该也差不多吧?”
周朋闻言,无奈叹气:“我也差不多,你还有没有朋友可以借的?”
“有是有,但借不了多少,”邓文义问,“你欠她们多少钱?你现在身上有多少?”
“然然和依依的加起来差不多五万,我现在身上就一万,你身上有多少?”
“两千,我还不能全给你,得留一点吃饭。”
“……”
邓文义又喝了口咖啡,叹气道:“靠,这世道,骗人都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