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有关“毁灭你,与你何干”的猜测
凌晨一点零五分。
安静的客厅里飘荡着浓郁的九霞酒香和清冽绵长的月冬茶香,茶几上的烧烤、龙虾吃的差不多,剩下一大半的冰淇淋蛋糕、半盘水果沙拉和几乎没怎么动的卤味鸭脖、毛豆、藕片。
安然搂着沙发靠垫蜷缩在独坐沙发上熟睡,绯红的小脸上残留着泪痕,像极了一只受了伤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奶猫,惹人怜惜。南韵面若桃红,眼眸稍显醉意的端坐在沙发上,抿了口月冬茶。
卫生间里忽然响起水声,任平生从里出来,看了眼蜷缩熟睡的安然,想到她刚才哭着跟南韵控诉家里人的不公,坐到南韵身边,嗅着南韵身上飘来的清香,说:“今晚让她在你房间休息吧,我去把我房间的床单、被套换一下。”
“好。”
南韵起身走到安然面前,动作轻柔的拉出安然怀里的沙发靠垫,抱起熟睡的安然,走向她的房间。
任平生喝完南韵茶杯里剩下的茶,接着倒了一杯,喝完起身走向他的房间。
自上次出车祸,父母回去,任平生差不多得有半个月没进他的房间,这次进来,任平生不仅心里有种形容不来的久违感,空气里更是飘荡着浓浓的灰尘味。
拉起叠好的空调被,任平生翻找到被套的拉链,拉出里面的空调被,见南韵走进来,说:“你去洗澡吧。”
南韵打开第二个衣柜,下蹲找出床单、被套,放在床头柜,问:“然然说的梦,平生有何看法?”
“从画室回来的路上,她在车上跟我说过她做的梦,不过她当时跟我开玩笑,没说侍女的名字叫月冬,我就没多想,”任平生说,“她刚才跟你说的时候,我在想她会做这种梦,应该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她跟我一样因为车祸或其他原因死亡,然后穿越到大离成了巧儿,”任平生说,“或是因我从大离回来,我们两界穿梭,让现代和大离有了交接,导致她受到影响,和巧儿产生共鸣,然后通过做梦,看到了大离世界的一角。”
“平生倾向于哪种?”
“我倾向于第二种,”任平生说,“在我们这边有‘平行世界’的假说,大离和现代大致相同的春秋战国的历史,和一些历史人物,也证明大离是现代的平行世界,或者现代是大离的平行世界。”
“何为平行世界?”
之前虽听任平生提过平行世界,但南韵没有深入了解,只当是相似的世界,如今有了安然的梦一事,南韵想要深入了解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又称平行宇宙,是指从某个宇宙分离出来,与原宇宙平行存在的既相似又不同的其他宇宙。它们有着相同的历史,相同的人,但因某种原因,有了不同的历史走向,不同的结果。”
任平生说:“比如,大离和现代有着大致相同的‘春秋战国’的历史,其中的不同之处在于,现代的‘春秋’历史中的秦国一直存活到战国并一统而下,而大离的‘秦国’在春秋末期,被大离取而代之。
然后,大离成为现代的历史上的‘秦国’,一统天下。”
任平生接着说:“一统天下后,现代的秦和你那边的大离,因制定了不同的国策,选了不同的接班人,有了不同的结果。秦二世而亡,大离传世百余年。现在又因为我的穿越,让大离的发展更是远远不同于现代同时间线上的汉朝。”
南韵沉吟道:“如此说来,第二种确是比第一种更有可能。”
第一种纯属巧合,可能性太低。第二种则多了一种理论依据,更能让人信服。
而且除了“平行世界”的假说,还有一个最重要,最不能忽视的因素——
系统。
系统是让现代和大离有交接的关键。
南韵红唇微启,正想说出来,任平生神色凝重,先一步开口。
“如果仅是我回来,我们两界穿梭引起的蝴蝶效应还好,就怕事情远不止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平生可是指系统?”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系统的来源?”
“没有。”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要提防系统?”
“没有,平生只与我说明真相,告知我鱼龙吊坠的用处。”
南韵从衣领里拿出鱼龙吊坠,取下,提在面前,打量道:“这些日子使用此物,我未感觉到它有何不妥之处,它就如平生当日与我说的那般,仅是一个具备穿梭、存储功能的死物。”
任平生看着微微摇晃的鱼龙吊坠,说:“希望系统真的被我改造成功了,不过系统的来源问题,值得我们提防。其实自从知道我当初有系统,还将其改造成功后,我就一直在想,系统是怎么来的?
是来自某个先进的文明或传说中的仙神,还是我穿越到大离时产生了某种异变,系统是自我自身异变的产物?”
南韵沉吟道:“我认为应是平生自身异变的产物。”
“你这样认为的理由?”
“天下熙攘,皆为利攘,系统若是来自某个先进的文明或传说中的仙神,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于他们有何益处?还有,平生改造系统时,他们为何不阻止?”
“有可能是为了观察,我们这边有很多科学家会做观察动物的实验,”任平生说,“如果真的有可以给予他人系统外挂的先进文明、或者仙神,那我们在他们的眼里和动物没有区别。
他们给我系统,有可能是想观察一个人类在死后穿越到另一个世界,拥有可以改变世界外挂后,会做哪些事情,会对世界产生怎样的影响。”
任平生露出一点笑容:“说一个听起来就让人绝望的猜测,他们观察的目的,有可能只是为了写毕业论文。”
南韵明白任平生的意思,但不明白毕业论文之意。
“何为毕业论文?”
“齐升学院学生毕业需要考试吗?”
“明白了,如若真是这般,确是让人绝望。”
“毁灭你,与你何干?”
任平生突然有点明白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兔子的感觉,不过任平生心里倒没有为此绝望、犹豫,反倒觉得有些意思。
“我们平时打蚊子,不就是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与蚊子何干。”
南韵听到这句话,心里倒无她适才附和任平生所言的“绝望”,也无对未来的担忧。她仅是看了眼鱼龙吊坠,再看向任平生的眼睛,问:“平生以为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有多大?”
任平生不假思索的说道:“从行为逻辑、合理性的角度上看,这样的可能性很大,但所谓的行为逻辑、合理性只是我们作为人类的思维方式,世界的本质是不讲逻辑、合理性的,反而充满了巧合。所以,我认为每种可能性都一样大。”
“平生之言在理,你我便做好份内之事,然后静观其变。”
任平生铺着床单,问:“你认为的份内之事是?”
南韵帮忙铺床单,回道:“明日回到大离,我会问巧儿是否有梦到现代之事,然后让巧儿派绣衣监察天下奇人异士,但有平生昔日之迹者,依律诛杀。”
任平生心里一跳,有些意外南韵的决定,转念一想,又感慨南韵不愧是合格的帝王。
大离若还有他这样的人,不管对方是不是会造反,对他们,对他们的子孙后代都是一个危险,是当扼杀在摇篮里。
不过……
“我觉得倒也不用这么绝对,”任平生望着欲解释的南韵,接着说:“我明白你的用意,也赞成你的决定,但有一个情况值得我们注意、警惕。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这边历史上有一个叫王莽的人有可能是穿越者吗?
他被认为是穿越者的最大证据,不是他发明了现代才有的东西、颁布了现代才会颁布的政令和他让他的发妻穿现代女子才会穿的超短裙,而是他御极之后,一直捕杀一个名叫刘秀的人。
刘秀是历史上推翻、消灭王莽的人。王莽捕杀了一个又有一个刘秀后,刘秀最终还是冒了出来,成为王莽的心腹大患。之后,王莽派四十万,还是五十万大军征讨刘秀。
刘秀那时手上只有区区一两万人,必输的局面,结果一夜之间,天下陨石,硬生生把王莽四、五十万的大军砸没了。
因为这件事,刘秀在现代被誉为是位面之子,大魔导师,是天道为修正历史,选定的人。”
任平生铺平床单的褶皱,望着南韵的眼睛说:“有此事例在前,我很难不担心如果我们有意的去针对那些‘奇人异士’,有可能会出现‘王莽杀刘秀,杀了一个,又有下一个,怎么杀都杀不死’的情况。”
南韵醉红的小脸浮现出思索政事时的认真之色。她回视着任平生的眼睛,问:“依平生之见,我们当如何?”
“根据大离的实际情况,行适合大离的阳光大道,”任平生说,“我认为不管这一切的背后是有先进的文明、仙神也好,还是有看不见摸不着的大离天道,我们只需做好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像你上午说的制民恒产。
还是以王莽为例,王莽能篡位成功,是因为他在篡位前的苦心经营,在百姓心中留下一个贤明圣人的形象,简单的说就是得了民心,之后被刘秀推翻,根本原因是他一系列不适合汉朝现状的操作,导致他失去了民心。
所以只要我们能维持现状,制民恒产,大离便不会出现‘刘秀’,纵使出现‘刘秀’,亦无‘刘秀’的用武之地。
就像我当初造反,若是太上皇是有为之君,能荡灭匈奴,不添国耻,我还能造反成功吗?绝对不能。”
任平生接着说:“还有啊,我们和王莽最大的不同,你知道是什么吗?”
南韵脑子转的极快,无需沉思便知道任平生问的是什么。
“你没当皇帝?”
“没错,大离的皇帝是你,你是地地道道的离人,而且现在的大离是你做主,你没有以现代之制代替大离之制的心思,所以纵使大离的科技再怎么发展,本质上不会改变正常的历史进展。”
任平生说:“大离因我产生的一切变化,我对大离造成的一切影响,都可能会随着我们老去而消失。”
人亡政息,是所有皇帝都无法接受的事情,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南韵在意的另一件事。
“天道或仙神有可能已经出手了。”
“怎么说?”
“这个月内齐郡、会稽郡和闽中郡相继出现,因争抢水源,辱骂你导致的私斗案,”南韵解释道,“我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他们辱骂你的言语太过污秽,你当时又遇到周朋之事,怕横添你心中不快,望平生见谅。”
“没事,”任平生拉着南韵柔若无骨的小手,坐在床边说:“不过他们抢水源,骂我干嘛?我之前有颁布相关的政令,让他们用水不便?”
“平生因失去情感,自我御极后,只率军征讨百越、匈奴,不管寻常军务,更不管朝政。大离这几年的朝政、军务决断皆出自我一人之手,百姓要骂,也当骂我。”
“不,这种时候,他们骂的都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
“纵使如此,他们此次为争抢水源,辱骂你,绝不是对你我、对朝廷的不满,”南韵说,“我认为是有阴谋之辈借争抢水源,恶意引导他人辱骂你,其目的是为了破坏你我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形象,瓦解我们在民间的根基。”
听到这里,任平生已明白南韵为何会说“天道”或“仙神”已经出手。
“你认为此事的幕后之人,有可能是大离的‘刘秀’?”
“不错,发生这类事情后,我一直都在想幕后之人是如何发展出类似‘绣衣’的力量,且还渗透进齐郡、会稽郡和闽中郡的偏远山村里。
要知道山村保守,容不得外人,便是绣衣都难以渗透进去。”
南韵说:“还有,你当初让巧儿创建绣衣,不仅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和时间,还是借着烟雨阁行商之名,才得以将绣衣巧妙的散布天下。还有,以绣衣对天下的掌控,我等竟然没有发现天下中有人建立出这样的力量。”
任平生沉思道:“你说的有道理,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我们正好可以借着这件事,争取把幕后之人揪出来。”
“我已命巧儿开展舆论反击,占据主动权,以迫使他们进行下一步行动。”
任平生对此,未给出他的建议。他一直认为他不够了解大离的情况,他暂时也没有处置这些事的能力。
正所谓大势出长策,时势出方略,让他以现代的学识、眼界,说几句大而空的“战略目标”可以,但涉及到具体怎么做的战术计划,就得由专业的人去做,他盲目的给出自己的建议,只会坏事。
任平生搂住南韵不堪一握的细腰,有些感慨的说道:“说起来,我们两还真是拿的主角模版,这才一个多月,我们就遇到了这么多事。”
南韵微微一笑,她倒是没有这个感觉。这一个月来所经历的事情,对她而言都是寻常小事。每日处理的奏章,其中才是有许多关乎他人性命、大离安危的大事。
“对了,你那个拿出来了吗?”
“什么?”
“你说呢?”
南韵愣了一秒,意识到任平生说的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