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5.高门农女 三合一

姜大牛也没想到, 继子的脸皮这么厚。

都说夫家不能动用媳妇的嫁妆,就算刘翠娥真的是嫁到姜家,一家子也不能用她的银子。

再者, 姜海安如今已认祖归宗,人是国公府世子。而周海平只是姜海安的继兄……连血缘关系都没有,过去那些年还给便宜弟弟惹了不少麻烦。哪里来的脸张口就要姜海安妻子的嫁妆来花?

并且,刘翠娥说出这样的话,明显是不愿意把银子拿出来给他花的。

姜大牛抢在小儿子动手之前开口:“海平,你年纪也不小了, 不要整天在外头混……”

周海平满脸不以为然,吊儿郎当地道:“我是想找个事情来做, 以我的身份做不了官……除非明国公帮忙!”说到这里,他偷瞄了一眼姜海安,“国公爷跟咱非亲非故, 我不指望他帮忙,就想做点生意。海安, 你就帮帮哥哥,我也不要多,你拿五千两银子。回头哥哥赚了银子, 一定连本带利还你。”

姜海安没生气,还心平气和地问:“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就……有了银子才去找啊, 我手头无钱,谁会搭理我?”周海平张口就来,“这没有外人, 我也不瞒你,前两天夜里我有点手痒,跑去试了试手气, 结果那手臭得我想吐,你都不知道,我长这么大就没这么倒霉过,一晚上输了八百两银子你敢信?”

姜大牛瞪大了眼,想要训斥几句,又知道孩子不会听自己的。他只嘱咐:“海安,你们不要管他,欠多少都是他自己的事。”

“爹,这话可太绝情了。”周海平不满,“弟弟要是不管我,我会被人卸掉手脚,以后变成废人的。”

他看向姜海安,讨好地笑了笑,“弟弟,大哥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蠢事,这一次输得我心灰意冷,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已经戒赌了。你再帮哥哥最后一次,行不行?五千两银子拿到,以后我再不麻烦你,找你也绝对是为了还钱。”

说什么最后一次,这种话他保证了十次不止。

这些年,姜大牛为了儿子也是心力交瘁,一开始他还帮儿子还账,后来这混账越欠越多,他还不起了。

利滚利,周海平欠最多的一次是一千两。

一千两银子啊!

对于普通人来说真的很多很多,可以把这一整条巷子里的院子都买下来。

周海平跑去当掉了那幅画,总算是把这个大坑填平……他不是没有受到教训,不说姜大牛在那些账还了之后把他打得半死。就是还债之前,那些要债的也把周海平追得如丧家之犬一般。

整整两三个月有家不能回,回一趟家跟做贼似的。周海平身上的伤就没好过!

姜大牛活了大半辈子,是个踏实本分的人。生平最怕就是欠别人的债,债主讲道理愿意宽限还债的日子,他一直还不上心里会歉疚。遇上像赌坊打手一样凶狠的债主,他更是不敢欠债!

他就想不明白,大儿子为何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去赌,非要弄一大堆债背在身上被人撵得东躲西藏,时不时还要被揍一顿……娶一个媳妇,生三两个孩子,过安稳的日子不好吗?

那些话他掰开了揉碎了跟大儿子不知道讲了多少次,这个混账听的时候答应得好好的,一转头就忘得一干一净。

周海平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如果不是他往日里经常出尔反尔,姜大牛都要信了。

“海安,别听他的,你要是敢拿银子给他,就别认我这个爹。”

闻言,周海平瞪向父亲:“合着你小儿子做了天上的云之后,我还不能跟着一起享福,只能继续做地上的烂泥是吧?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你少插嘴,老不死的……”

姜海安经历太多,一般人是气不着他的。但是周海平这一声称呼,着实惹着他了。

这天底下有坏人,但也有不少好人,比如姜大牛,他养大这两个孩子,真的是毫无私心。

即便他当初收留顾氏母子有想过得到姜海安父亲的感谢,但他只是想一想而已,那幅画值千多两银子,无论生活有多困苦,他从来没想过卖画。

真要是狠心把画卖了,从此后彻底翻了身,哪里还用昼伏夜出的打更?

姜海安怒火一起,忽然起身,冲着周海安的肚子就是一脚。

他动作很快很利落,周海安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又狠狠砸在地上,腹部疼痛得厉害,一张嘴就吐出了一口血来。再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弟弟,周海安忽然觉得他特别陌生。

“你……你……”

楚云梨面色淡淡,姜大牛也没想到小儿子会真的动手,吓得站了起来。

反应过来后,姜大牛并没有阻止小儿子:“记住,别拿银子给他!”

周海平肚子痛得厉害,眼瞅着姜海安居然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他对于让弟弟帮忙还债这件事已经被不抱希望。

这边指望不上,他绝对还不起债,到时……他越想越心慌,忍不住大吼:“你不让他帮我,这是想让我去死!那些人拿不到银

子,会打死我的。”

姜大牛对大儿子早已失望透顶,虽然没想过送大儿子去死,真到了这一刻,他认为自己还是该狠下心,闭了闭眼:“混账东西,我们不欠你的。反而是你欠了海安,当初那幅画,你到现在也没有还他哪怕一个铜板……那么多的银子都被你败光了,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你挥霍……我说赌坊里都是骗子,你偏不信……你看看那些人,个个穿金戴银,都是你供养出来的!你蒙着眼与人赌运气,人家睁着眼跟你过家家,正常人跟瞎子比,谁会赢?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

他一脸痛心疾首。

“爹,我又不傻,怎么可能……咳咳咳……”周海平话未说完,又吐出了一口血来。

他知道,讲情分已经不能让姜海安帮忙,可如果姜海安不帮忙,他真的会死。

“海安,我这里有件事,你一定想知道!”

姜海安冷笑一声:“不说算了。”

周海平:“……”

他又咳嗽了几声:“给我五千两银子,我告诉你……告诉你,你们母子为何会流落至此!”

“我早晚会查出来。”姜海安轻飘飘道。

周海平气得不行:“你娘死得冤枉,你就不想帮她报仇?”

楚云梨扬眉:“我们都已经知道凶手了,国公府一房干的对不对?”

周海平:“……”

“你们没有证据。”

“不需要证据。”楚云梨似笑非笑,“知道是他们干的就行,回头我一定不让他们好过。”

周海平一时间无言以对。

姜大牛就感觉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

这不是他应该听的事!

不过,国公府一房也太恶毒了。

周海平咬牙:“海安,看在多年兄弟的情分上,你给我八百两银子吧。当初……当初你娘生病说胡话,好像在说她愿意离开,让你一叔拿解药……我听那话的意思,好像是你爹中了毒,如果你娘不走的话,你爹就会死!”

他只知道这么多,顾氏快要不行了,说胡话时断断续续扯了几句,他当时年纪也不大,勉强拼凑出来的真相。

凭他的身份,实在得罪不起国公府一老爷……要是被他们针对,那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过去那些年里,周海平一直想忘了这件事。可人的脑子就是这样,越是想要记住的东西越容易忘,越想要忘记的东西又时常浮现在脑海。

周海平也不再捂肚子,躺在地上死狗一般:“算了,死就死吧。”

他仿佛真的认了命一般,不再哀求。

姜大牛:“……”

大儿子就是这样,惯会作戏。

每一次他都下不了决心彻底不管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帮他还债。

上一次大儿子把那幅画偷出去,姜大牛气得不行,决定再不原谅,可是没多久大儿子自己把自己打得只剩下一口气……真的是不看大夫就会死的那种。

姜大牛答应过妻子要好好照顾他,这人死在外头就算了,绝对不能死在他面前。于是,又把人送去医馆。

楚云梨也没想到周海平在发现拿不到银子后,干脆地把真相说了出来。

这些事,确实是他们俩之前没查到的。

就说顾氏不可能因为捕风捉影的几句流言就主动离开,原来是被一房威胁了。

起身离开时,楚云梨掏了八百两银票放在桌上。

周海平见状大喜。

姜大牛一脸不赞同。

姜海安解释:“这是因为他说的话对我们有用,值这些银子。不过,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他。再有下次,他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再管,哪怕他死在我面前,我也绝不会出手相助!”

离开时,楚云梨回头看了一眼周海平,见他拿着银票扇自己的巴掌,真的下手特别狠,巴掌声隔着门都能听见。

这模样……像是染上了赌瘾。

“这是有瘾吧?”楚云梨提议,“你爹要是实在舍不得,干脆把人捆在家里。”

姜海安摆摆手:“捆过的,但凡有一点机会他就会往外跑,捆得越久,他赌得越凶,戒不了。”

*

两人回到国公府时,天已经不早了。

国公爷早已经回来,还没用晚膳,就是为了等一人。

“习惯了一家人吃饭,我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感觉空荡荡的,一点胃口都没有。明明在回来的路上都有点饿了。”国公爷笑吟吟,“你们回来之后,就不一样了,这会儿我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吃饭之前,姜海安没有多说,吃完了饭,一家子喝茶时,他才提及了周海平说的那些。

说到顾氏,国公爷一脸严肃。

“你娘走的那段时间,我身子确实有些不太爽利,那段时间我又忙,许多事情非我不可。我记得很清楚,你娘离开的那一日,我是昏迷了的。不过在你娘走后,我又渐渐好转,当时我以为自己是生病,现在看来……可能

真的跟你一叔有关。”

国公爷越想越生气,一巴掌拍在桌上,扬声吩咐:“去把他们父子请来。”

守在门口的是国公爷的亲随,几乎国公爷所有的秘密他都知道。此人很得重用,已经跟在国公爷身边多年了,得了吩咐,立刻让人去请。

齐一爷做梦都想要和兄长和好如初,只有和好了,一家子才有搬回国公府的可能。即便搬不回来,在国公府没有子嗣时,也会优先考虑他们一房的孩子。

这些日子一家子可没有闲着,吵归吵,闹归闹,没耽误齐一爷纳妾。

现如今他那院子里已经有四个身家清白身子康健的年轻姑娘,齐一爷已经明言过,谁先生下孩子,谁就是他的姨娘。并且娘家也会得到千两银子。

这些姑娘的出身都不太高,为了有出头之日,简直是卯足了劲往齐一爷身边钻,他本来就刚挨一顿打,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又受不住女人的勾引……出现在国公府的一爷脸色苍白,眼底青黑,走路时脚步虚浮,身形摇摇欲坠,院子门口走到屋中那么点儿的距离,也累得气喘吁吁,进屋后行礼,也不等国公爷叫起,他自顾自就坐下了。

“大哥,我这身子很弱,实在有点站不住。”

当初国公爷朝他浑身上下抽鞭子,到底是一母同胞,他也没想着把这个弟弟打死,没朝要害处下手,大部分的鞭子都落在了肉多的地方……也就是臀上。

这都能坐了,又说身体弱。

言下之意好像是受伤之后身子才弱的,但国公爷很清楚不是这样,他当初又没有下死手,都是些皮外伤。

只要伤养好了,基本就没有大碍,这么弱,多半是……纵欲过度。

国公爷想到底下传来的消息,说是一弟在搬出去之后找了不少女人进门,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当初我动手,又没伤你要害,少在这里叫苦!”

齐一爷不敢与兄长反驳,他发觉自己身子弱,便找大夫来看,大夫也说让他注意保养。

他刚才那样说,也不过是想让大哥心里歉疚,再心疼自己。

心虚之余,他立刻扯开话题: “大哥,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当年你嫂嫂为何要走?”国公爷问完这话后,强调道:“你要知道,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不可能永远查不出来!那段时间我身子很弱,经常昏昏欲睡,你冲我下了毒,对么?”

齐一爷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不过很快就收敛了,他一脸无辜:“大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关于顾氏离开,国公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以为是自己太忙了忽略了母子俩,每每想起心头很是歉疚,又特别难受。

他也想过,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所以母子俩才会离开。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弟弟,前段时间他虽然开始怀疑了,只是最近忙,加上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又不愿意相信弟弟会害自己,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国公爷相信,空穴不来风,既然这件事情有人说,那多半就是真的。

眼看亲生的弟弟这样对待自己,国公爷自认为这些年从来没有亏待过一房,之前还真心实意的想要把世子之位交给侄子……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蠢货,眼看一弟还要辩解,他瞬间怒火冲天,一抬手拔出了腰间的软剑,狠狠刺了过去。

从拔剑到刺出,不过是眨眼之间,齐一爷吓得起身,却也只是刚好站起身,那剑尖就已经入了他的肚子。

他低头看着肚子上的剑,整个人愣住。

血滴滴落在地上,晕开一个个殷红的圆点。

国公爷怒极,毫不留情抽剑,带出血光一片。

齐一爷瞪大眼,看看肚子上的血洞,又看了看带血的剑,最后抬头看着面前兄长。

“大哥……”

他砰一声倒地,倒地上后还在抽搐,满脸的不甘心,“爹娘临终前让你……让你照顾我的……”

国公爷冷冷道:“谁伤害我妻儿,谁就是我仇人!”

齐一爷张了张口:“那个女人是外人!”

国公爷怒极,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齐一爷有人被踹飞在空中时,又洒落一抹血线,落在地上后浑身都发抖,再说不出话来了。

“去,请了曹氏过来接回去安葬!”

一夫人在家里还很欢喜,带着下人打扫院子。在她看来,国公爷接男人去说话,就是和好的意思。亲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再生气,过一段时间就不气了。

结果,院子还没打扫完,国公爷的人又来了,说是请她过去有事商量。

一路上,一夫人还在哼歌。

到了府里,一夫人只觉得处处熟悉,看见熟悉的下人,还停下来问上几句。

关于正院发生的事,下人们还不知道,对待一夫人还算恭敬。直到一夫人入了屋子,她也没察觉到不对,还伸手扇了扇鼻子。

“什么味儿,好熏人。”

国公爷一脸铁青,手里的剑还

在滴血,他伸手一指:“带回去葬了!”

一夫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自家老爷,她眼睛越瞪越大,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楚云梨上前,很快把人掐醒。

一夫人睁眼看见是楚云梨,松了口气:“刚刚我好像梦见我家老爷被人杀了,好吓人啊,还好是个梦……”

“不是梦!”楚云梨面色淡淡,“当初我婆婆被你们害死,现如今父亲报仇来了。”

一夫人闻言,浑身都开始哆嗦,并且越抖越凶,颤着声音道:“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害大嫂……”

国公爷沉声道:“一弟都承认了!你还要狡辩?”

一夫人:“……”

“真的没……”

国公爷很不耐烦,打断她的解释,沉声道:“当年你们给我夫人选择,让她带孩子离开来保我性命。现在我同样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你们全家一起死,要么你死,然后我留曹娉婷一条命!”

一夫人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不不不!大哥,杀人触犯律法。”

杀人确实触犯律法,楚云梨看这么半天,已经发现国公爷做事比较冲动。虽然刘将军在所有人的印象中是个挺冲动的人,但他是装出来的,冲动做下的事都很有分寸。

但是国公爷不一样,可能是他真的很爱自己妻子,此时他就像一个点燃的炮仗似的,不光要把自己炸了,还要把那些害了他妻子的人一起炸死。

“原来你们也知道会触犯律法。”国公爷满脸讥讽。

一夫人张了张口,她不想死,慌慌张张道:“大哥,我家老爷是突发恶疾没的,不是被人杀了……我不会告状,今天发生的事情不会有外人知道。你放过我……求你……”

说到后来,一夫人已经满脸是泪!

国公爷冷笑一声:“让我放过你也行,除了保密之外,回头就……让你儿子断子绝孙!”

一夫人哭声一顿。

她舍不得孙子!

“是你死,还是你的孙子离开。你自己选!”国公爷呵完,手里的剑狠狠一砸!

“哐啷”一声,一夫人被吓得尖叫一声,忙不迭道: “让那个孩子走!”

国公爷有些恍惚,他缓缓坐回椅子上,喃喃道:“不一样……不一样的,果然夫人是好的。”

夫人为了他,甘愿放弃自己的命。而曹氏,为了活着简直不择手段。

一夫人害怕国公爷改变决定,连滚带爬起身,伸手扶齐一爷。

但是齐一爷已经死了,一夫人养尊处优多年,这会儿又是害怕又是伤心,手都是抖的,哪里扶得起来?

姜海安起身,把人抱起放在了院子门口的马车里。一夫人跌跌撞撞跟着一起走了。

国公爷大病一场。

不管是什么病都绝对不会躺下的他,这一次彻底倒下,再站不起来,整个人精气神大不如前。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自己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是被他一心维护的亲弟弟所害。

他这一次受的打击有点大。

姜海安如今历练出来了,他凭自己的精明能干已经入了皇上的眼,虽然官职还不高,但俨然已经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只要给他机会,假以时日一定不输于他的父亲。

*

一夫人带着去了的老爷回府,一路上她都不敢相信活生生的人真的去了。

她想要上前去碰,可又不敢。

回家后,她立刻操办丧事。对于男人的死,她只说是意外。

齐飞跃有所怀疑,不过母亲都不追究,他也不想多事。

因为他打听过,父亲是去了国公府才没了的,如果真有人害了父亲,也是国公府的人。

父亲已经不在,他和国公府的关系又远了一点,此时万万不能再与国公府起矛盾了。

丧事办完,曹娉婷就发现自己见了红,她肚子痛得厉害,一个时辰之后,大夫赶到……孩子已经没有了。

小夫妻俩倒没有怀疑他们是被人所害,只以为办丧事操劳太过。

齐飞跃已经不能生,这个孩子没有了,等于他们这一房断子绝孙。

一夫人直接倒下了,一病不起,看了许多大夫都没有用。

而更让齐飞跃担忧的是,父亲离世,身为亲哥哥的国公爷居然从头到尾都没出现。据说是病了……可他病了出不了门,难道姜海安也不能来一趟?

姜海安出现,就表示国公府愿意认他们这门亲!

结果,国公府从头到尾没表示,好多大人也跟着不登门。

一年之前,齐飞跃还是京城里有名的青年俊杰,走到哪儿都有人打招呼,到处都是夸赞他的声音。可现在,那些热情的人不在了,夸赞他的声音也消失了。

齐飞跃也倒下了。

一个男人不能生,就跟个废物无异。父亲不在,大伯不喜,他只觉前路一片黑暗,看不到丝毫亮光。

没有孩子,那挣再多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母子俩都倒

下了,曹娉婷还在小月子里。一家子都关在各自的屋子养病,偌大的院子死气沉沉。

一夫人亲自送走了孙子,心里特别难受,难受之余还特别害怕。她不知道国公爷会不会信守承诺,将心比心,如果有人害了她心爱的男人……爱到男人死了十多年她也没有再嫁,她绝对不会放过罪魁祸首。

她越想越害怕,发起了高热,夜里还说起了胡话。

“不是……不是我……不要杀我……”

梦里的一夫人浑身都在抖,几个丫鬟都压不住,底下人无奈,只得报到齐飞跃夫妻俩面前。

齐飞跃虽然病着,却没有发热,到底还是出门探望。

而曹娉婷……她如今是儿媳妇,婆婆病了,身为儿媳总该去探望一一。

小夫妻俩在院子里碰上,便结伴同行。到了主院,隐约听到床上的人挣扎着说话。

“我都答应你了……我亲自送走了孙子,你不能再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昏迷之中的一夫人很是激动,满脸的潮红。

曹娉婷听到这一句,站在门口双腿僵直,她只感觉自己浑身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怎么会?

她知道这是齐飞跃唯一的孩子,即便只是一个姑娘家,身份也不一样。因此,她平时特别小心,一点危险的事情都不做,凡是可能对孩子不好的东西,她碰都不碰。

送走了公公后,她喝了一碗安胎药……就喝了那碗药半个时辰之后她就开始见红。她落胎后,有怀疑是那碗药的问题。但是,熬药的是婆婆身边的人,端药的也是她的丫鬟,不应该有问题才对。

结果,居然是姑母兼婆婆害她!

曹娉婷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小产本就虚弱的她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

齐飞跃简直要疯,里头的母亲发高热说胡话,身边的妻子也倒下了,他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自己都顾不上,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照顾谁。

*

又过了几天,楚云梨就听说,一夫人没了。

外人都有些唏嘘,因为齐飞跃说,他母亲是接受不了父亲离世,吃不下睡不着跟着去来。

落在旁人眼里,这就是殉情啊。

京城里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恩爱的夫妻了。

就是可怜了那几个才进门的姑娘。

楚云梨让人传了话,让齐飞跃不要妄造杀孽。稍晚一些的时候,几个女子都被送回了家里。

嫁过一回的她们再想嫁人会比较艰难,但也总比留在齐家要好得多。

半个月后,楚云梨一个人在外头吃饭……国公爷倒下了,姜海安得撑起国公府的门楣,最近被调到刑部查案,天天早出晚归,有时候还夜不归宿。

楚云梨就自己找事情做,大部分的时候,她都在打理国公府的产业还有她自己的嫁妆,但是会抽出时间来陪刘夫人。

这一日,刘夫人和她约在酒楼,但因为临时有事,她进门后不久就遇上了未来亲家。

比起随时随地想见就能见的女儿,当然是儿子那还没有成的婚事比较重要。刘夫人当机立断负了和闺女的约,跑去见亲家了。

楚云梨一个人,没什么胃口,饭菜又有点多,她吃的时间就比较长。

“夫人,一少夫人来了,说是要见您。”

听到喜鹊的话,楚云梨抬起头,刚好看见一步踏入的曹娉婷。

看见了曹娉婷,楚云梨就没有责怪喜鹊乱放人进来的想法了。

此时的曹娉婷形销骨立,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尖尖的下巴都可以戳进胸口了。眼睛很大,眼底青黑,整个人精神也不太对,不知道是饿了太久,还是生病了。

“嫂嫂。”

楚云梨点点头:“你有事吗?”

曹娉婷一步步踏入:“是你们逼迫姑母伤害我孩子的?”

楚云梨一般不对孩子动手,包括肚子里未出世的。那是国公爷的想法。

再说,国公爷当时才知道国公夫人去世的真相,整个人都是不清醒的。

一夫人完全可以拖上一段时间,国公爷一个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愿意为百姓做事的官员,不可能会揪着一个孩子不放。

谁知道一夫人太过害怕,回去之后就动了手……再说,国公爷当时给了她选择的,如果她愿意护住这个孙子的话,完全可以自己去死,就像是当初的国公夫人那样。

“你能冷静下来听我说当时的情形吗?”

曹娉婷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楚云梨自顾自将事情说了一遍。

曹娉婷软软跌坐在地上,忽然蒙头嚎啕大哭。她吃不下睡不着,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不光是因为没了孩子,还因为她以后都没有孩子了,更重要的是,她以为嫁给齐飞跃后下半辈子就能衣食无忧得人尊重……结果,通通是一场空。

齐飞跃自己都颓丧不堪,这么多天都没能振作起来,又已经不能生,她还能指望什么?

想要恨姑母

,可是人已经死了。

曹娉婷满心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楚云梨起身下楼,刚刚出门,就看见姜海安身边的一个随从过来了。

“夫人,周海平死了,公子正往那边赶,人小的来接您。”

闻言,楚云梨满脸好奇:“人怎么死的?”

原来是周海平拿到八百两还完了账后,之前的惶恐一扫而空,发誓不再赌的他又开始蠢蠢欲动。

赌坊中从来都不缺乏蛊惑人心之人,别人劝了几句,周海平就忍不住了。

他又输了。

想要赢回来的他问赌坊借了银子,可借出来的银子都输了回去,他再次去借,一连借了好几次,全部都是输!

要说区别,就是每一次拿到银子之后维持的时间长短不一样,坚持最久的一次,他一个时辰才输完。

到得天亮,他又输了八百两。

还是还不起的,值得一提的是,赌坊的人特别聪明,他们知道周海平有一个国公府世子的弟弟,还有个国公府世子供养着的父亲……在他们看来,周海平筹银子比那些烂赌鬼要轻松得多,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手脚和性命来换银子。

于是,周海平签的借据是每条胳膊和大腿都是一百两。

他还不起。

还不起就想跑,还没跑出城外就被抓住。那些人看他不肯拿银子,想要吓唬他,砍了他一条胳膊。

周海平拖着还在流血的胳膊回到家里,问姜大牛要银子。

这一次,姜大牛没有心软,没让儿子进门,眼看儿子跪在门口,他一怒之下,丢下儿子走了。

周海平是个能吃苦又特别倔的人,他跪在院子外和姜大牛比耐心,哪怕父亲气冲冲走了,他认为父亲不可能眼睁睁看自己流血而亡,真心觉得父亲会和往日一样,哪怕恨铁不成钢,最后还是会回来帮忙还债。

而他不知道的是,姜大牛匆匆离开家之后,因为太过生气,心里又有事,没注意路上的马车。一不小心被路旁的马车给撞了,当场昏迷不醒。

周海平胳膊上一直都在流血,边上的邻居看见,劝他先去看大夫他也不肯。没多久,他也晕了。

被砍掉胳膊可不是小伤, 父子两人被送到了同一个医馆。姜大牛伤着了头,到底捡回了一条小命。但是周海平就没这运气了,身子越来越凉,回天乏术。

楚云梨赶到姜家院子里的时候,灵堂已经搭了起来,姜大牛的额头上包着一块布,他呆呆坐在周海平的棺木前,手摩挲着棺木上一个树疤,神情怔怔。

他比较信命,回过头看见楚云梨,叹息道:“都是命!我看着他长大,被他磨着还债也不是一两次,知道他有多倔,我想的是去街上给他请个大夫,也趁着这时间吓他一吓,让他长点记性……没想到……只能说,他命该如此,怪不得谁。你们不要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