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7.长嫂 十八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牡丹趴在那处不知道是死是活,刘母鼓起勇气起身上前:“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攀咬我们家了?”
牡丹惨笑一声:“没听人家说么,她是个聪明人, 轻易不会被人糊弄了去, 既然找到这里来敢对我动手, 那就是有十足证据……”她受了很重的伤, 又刚刚小产, 说话时急促的喘息着,“找个大夫来,不然,我就要死了。”
刘母摇摇头:“我们哪里还敢帮你, 要是继续帮你的话, 回头……”
“不管帮不帮我,只要被她针对, 你们家都要不得好死。”牡丹痛得发抖, 说话时语气却稳,“如今你们家唯一的生路就是指望着我去求得三公子的怜惜,让他看在你们帮我一场的份上,拦住那个女人的报复!普通让卷入大户人家的夫妻之间门斗法,不脱一层皮休想脱身!”
刘母哆嗦着道:“你和启南和离吧,我们家是好心帮忙,你心地善良,别牵连了我们这些无辜之人……”
“心地善良?”牡丹呵呵, “大娘,花楼中出来的女子就没有善良的,我若是善良,也活不到今日。”
刘父觉得妻子的话有理, 探出头来:“和离!如果你不要和离书,我们就休了你。”
“休?”牡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你们没有帮上三公子的忙,被三少夫人知道了我腹中孩子的身世,办事不力就是你们家的罪名,再敢休了我,那真的是茅坑里点烛,找死!”
刘家夫妻面面相觑。
他们是挺富裕,但是从来没有和大户人家来往过,也摸不清他们的想法。不过,贵人都不好相处是一定的。
万一三少夫人说的都是真的,那刘家怕是要家破人亡了。
两人越想越怕,楚云梨不以为然,反正,无论谁死,她都不会死。她自己回房,好生睡了一觉。
刘家夫妻到底是不能看牡丹去死,大夫来了后,刘母配了药,还给牡丹熬药。与此同时,她找了相熟的年轻人去城里给小儿子报信,让小儿子务必回来一趟。
等到第二天,还是不见刘启南的人影,刘母不相信儿子丢下家人不管,亲自去了城里一趟,结果人去屋空。
她四处打听了一番,得知儿子昨天都还在读书,还有人约好了今天一起背书,他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只过了一晚上,就让人遍寻不着。
刘母跑了一整天,回到家里时,一家子都等着她做饭来吃,不仅如此,院子里连她一起六口人,除她之外所有人都要喝药,更气人的是,每个人的药还不同,不能混在一起熬。然后,她做好了晚饭又给几任熬药,等到忙完已经是深夜。
夜深了,刘母却不能躺下,她还得想想去哪里找小儿子。
一夜辗转反侧,鸡都叫了两三遍才睡着。天蒙蒙亮时,刘家院子被人砰砰敲响,刘母也知道开门这事指望不上别人,拖着困乏的身子出门,然后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书生,此时满脸焦灼。
“刘伯母,刘兄找到了!”
刘母还来不及欢喜,就听书生道:“他似乎是女人结了仇,被人打伤后丢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被一个乞丐给发现了,这会儿人病得很重,浑身上下都是伤,人在医馆之中昏迷不醒,你们快去看看吧。对了,记得多带银子,他伤得那么重,诊费药费不是一笔小数目!”
之前没找到刘启南,刘家夫妻就怀疑小儿子是出了事。此时刘母几乎一宿没睡,又听到了这样的噩耗,当即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要往前倒。书生见状,伸手将她扶住。
“刘伯母可要撑住,刘兄还等着你去救呢。”
刘母:“……”
一家子老老少少都指着她,她真的感觉自己要撑不住了。一张口,竟然吐出了一口血来。
朦胧的晨光中,吐出来的血落在地上后成了一片黑色,刘母吓一跳,村里人在生病后大部分都是忍,忍不住了才去看大夫,等到开始吐血,那就真的命不久矣。
刘母不想死,心里一害怕,整个人直直往下倒。
书生也被吓着了:“伯母,你们家里其他的人呢,让他们出来帮帮忙啊!”
听到书生这话,刘母更是绝望。一家子老老少少好几口人,但此时却谁也指望不上。
男人在看到牡丹身下的血后就被吓着了,喝了药也不见好转。大儿子的腰伤还未痊愈,大夫再三嘱咐不能劳累不能干活,大儿媳妇一干活就要晕,大夫那意思,大儿媳再操劳随时可能会死,女儿浑身是伤,还刚刚落了个孩子,更是指望不上。至于小儿媳妇……不提也罢。即便小儿媳妇没有落胎,也不可能真的让她去救小儿子。
两人又不是真正的夫妻,小儿媳妇身后的主子可是知府家的公子。小儿子若是不避嫌与之传出了闲话……他有几条命敢和知府公子抢人?
并且,这一次小儿子出事,刘母就怀疑是三少夫人或者是三公子动的手。
怀疑只能压在心底,刘母不敢去求证。无论哪一个,她都得罪不起。
指望不上家里的
人去城里帮忙,刘母只能勉力打起精神,坐上书生的马车去城里见儿子。
楚云梨听到外头的动静之后,飞快起身,兴致勃勃要去城里帮忙。
刘母没有拒绝,这种时候,即便是带一个废物在旁边,也比她一个人要好。
去城里的一路上,刘母想到自家的日子每况愈下,一天比一天倒霉,忍不住放声悲哭。
刘启南被打得跟猪头一样,整个头脸都满是青紫红肿,躺在那里无知无觉跟死了一般。刘母哭了一路,想着自己要打起精神听大夫说病情,这才止住泪水,可她进医馆看到儿子的惨状,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满脸,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大夫,我儿子要不要紧?麻烦您多用好药,银子我有。”刘母哭哭啼啼,慌慌张张掏荷包。
大夫看过了太多像刘母这般伤心的亲人,叹气道:“银子的事不急,你先镇定下来,我跟你说一下病人的情形。”
刘母忙不迭点头,看到儿子伤得那么重,她就知道不乐观,想问又不敢问。大夫主动说自然最好了。
“有几处伤得很重,右手和左脚的骨头都断了,这些都是次要的。”
听到大夫这话,刘母要晕过去了,骨头都断了还是次要,那什么是主要?
“头上的伤比较严重。”大夫伸手指了指刘启南的头,“不光是外伤,还有内伤,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醒过来。醒过来之后,可能还有其他的病症……头很复杂,受伤之后会影响全身各处,也可能变成个傻子……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
刘母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她寄予厚望的小儿子,怎能变成一个傻子呢?
本来还以为帮了知府三公子的忙,明年就能考中秀才,当时即便不往上走,一个秀才的功名也足够全家用了。
随着刘母晕倒,一阵鸡飞狗跳,大夫看见了和刘母一起来的楚云梨,伸手招了招:“你是他们的家人吧?把这些药拿去熬,熬了之后灌下去,药费……等你娘醒了再说。”
刘母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惦记着儿子伤势的她,便是晕倒了,也是挂念着的,醒过来之后一把握住了楚云梨的手:“宝云,我在做梦对不对?启南没有受伤对不对?”
楚云梨一本正经:“娘,别自欺欺人,三弟就是病重了,大夫说,能醒过来还是好的,这一辈子都再也醒不过来也有可能。”
听到这话,刘母又要晕,她强撑着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打起了几分精神,咬牙切齿的道:“你去知府后衙,找那个三公子问一问,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楚云梨:“……”
这真的指使瞎子跳崖试深浅,纯粹是欺负瞎子看不见嘛。
即便真的是三公子,问上门又能如何?难道人家还能承认不成?
退一步讲,就算不是三公子,他也不可能会承认自己与刘启南认识。要知道,与刘启南认识,就是和牡丹不清不楚,三少夫人能饶了他?
不管问不问,结果都是一样。
“娘,你们俩都倒下了,我不放心。”楚云梨想了想,“如果你实在想问,我去找马车,咱俩一起去。”
刘母:“……”
她要是敢去,也不会指使儿媳妇了。
此时她又惧又怕又担忧,还有满腔憋屈和怒火,看儿媳妇敢拒绝自己,她顿时勃然大怒:“没出息的东西,启南都已经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你这个做嫂嫂的却连问一问都不肯,之前你那么凶,原来就是个窝里横,一辈子就这点胆子……”
她越吼越凶,楚云梨不客气地道:“我胆子小,我窝里横,行了吧?你胆子不小,你去问啊。”
“老娘要是起得来,用得着你?”刘母怒气冲冲。
楚云梨呵呵,飞快转身出门,找到了一架马车之后,又找了两个大娘帮忙,她将人带到刘母床前,不由分说直接将人抬上了马车。
“你这是做什么?赵宝云,你是不是要我的命?”
刘母张口就骂,“忤逆不孝的孽障,回头我就让老大休了你,快放我下来。”
刘母被抬上马车,车夫一挥鞭子,直奔知府后衙。
为了让车夫尽力帮忙,楚云梨多给了一把铜板。
到了后衙门外,楚云梨用蛮力将刘母拖下了马车。
因为在找马车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车夫一回马鞭,立刻将马儿掉头跑了。
刘母看着面前有些破旧的大门,皱眉问:“这是哪?”
楚云梨伸手一指:“那边是衙门的大门,这边是后衙,知府大人一家子都住在里面。你不是想问三公子么,现在问吧。”
“夭寿哦!”刘母骂道:“孽障,快带我走!衙门岂是那么好进的?”
她满脸惊慌,拔腿就想跑。楚云梨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一手拽着人,一手上前敲门:“娘,我确实胆子小,你没骂错。既然都到门口了,你自己问一问吧。”
刘母很是抵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外挣脱,楚云
梨死死抓住她不松手。
院子里很快就有轻巧的脚步声过来,紧接着后牙的门打开,一个小丫鬟打量二人,好奇问:“你们找谁?如果要告状的话去前头,这里是私宅!”
楚云梨还没开口,刘母已经颤着声音道:“我们找错人家了,对不住哈!”
丫鬟没有生气,只是点点头,楚云梨喊住她:“我们找三公子,有些事情要问一问,麻烦你了。”
“要问你问,我可不问,我没想找三公子。”刘母急忙撇清自己,“快点撒手,我去路口等你。”
楚云梨偏不松手。
丫鬟听到这话,没有立刻转身去禀告,一脸为难地道:“能说说是什么事吗?公子他……”正和夫人闹别扭,此时正在气头上,谁去找谁就要倒霉。
“我们家姓刘,之前府上的三少夫人还去过我们家里,就是为了三公子的事。”楚云梨死死揪住刘母。
丫鬟听到这里,已经知道面前的婆媳是谁,面色复杂地转身去了。
刘母吓得魂飞魄散,惊慌不已地试图挣脱儿媳妇的拉扯,怎么都扯不开后又听到儿媳这话,气得的破口大骂:“你个贱妇,这是想拖着全家去死啊,我要休了你!死娼妇,我家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一家,早知道你是这种人,当初我说什么也不点头娶你过门!”
她声音尖利,话语中满是怨恨,楚云梨目送丫鬟离开后,回头看她,似笑非笑道:“娘,你骂得也太脏了,我这都是按你的吩咐做事,这做儿媳妇就是难。我自认到了你们家之后没有做错事,还险些被人毒死,休书我是不认的,写一张和离书吧。”
“写!回头我就写,咱们都不是一家人了,赶紧撒手!”
听到里面有凌乱的脚步声过来,楚云梨撒手了。
刘母拔腿就想跑。
“站住!”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满脸威严地训斥,“三公子和三少夫人正因为你们家的事吵得不可开交,都已经想去村里找你们当面对质,来了正好,赶紧进去吧。”
刘母浑身抖如筛糠,活了大半辈子了,她就没来过衙门,一想到一会儿可能还要见到大人,被大人质问,她就双腿绵软。
此时她心中把儿媳妇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骂了一遍,但嘴上却一个字都不敢说,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瞪儿媳妇。
婆媳俩很快被带到了一间门正房,见过一面的三少夫人此时双眼红肿,正满脸倔强地看着门口。
三公子似乎劝了许久,此时一脸无奈。看见婆媳二人进门,他立即问:“你们就是刘家人?”
刘母进门后一个滑跪,跪在了三公子面前不停磕头。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都是我儿媳妇非要过来想要讨个公道,我劝她算了算了,她不听……公子饶命……饶命……民妇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做,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放了我吧,求您了。”
太过害怕,刘母简直是语无伦次,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楚云梨没有跪,上前微微欠身:“我小叔子昨天被人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后丢在死巷子里,然后我婆婆认为是三公子动的手,想让我来问一问三公子有没有做这件事。”
刘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