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殓尸

仍旧是府衙大堂。

太守沉着脸,左手在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清脆短促的响声在寂静大堂内回荡。

过了稍许功夫。

“恒儿……!”

随着话音落地,身侧的帘幕里闪出一道消瘦人影,躬身一礼:“属下在!”

“如今这雍安城凶案频发,大有风雨欲来之势,你且去跑一趟,让你姑母近日来莫要出府,一切采办,皆交由下人去办便是!”

“晓得了姑父!”

王恒点头答应,可刚走到门口处,又似想起一事来,转过头迟畴问道:“因着纯阳子道长多日未归,道长带回来的那俩丫头这两日闹着要找道长,此事……!”

“些许小事罢了,不必理会!”

太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可不等王恒转身,太守眸光一闪,忽而又喊住了他。“从库里支使五十两银子,送去鸣玉坊吧!”

“遵命!”

王恒应了声,快步而去。

“哎…多事之秋呐!”

太守叹息一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仁儿,一时间思绪纷杂。

没过多久,大堂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心中咯噔一下。

难不成凶手又杀人啦?

娘希匹,今儿早上不是刚死了一个?这凶手难不成如此的横行无忌?!”

可当他抬眼一看,顿时满脸惊愕。

“诶?纯阳子道长?!”

下一刻。

便似火烧屁股般迎了过去。

……………

一番客套过后。

太守忙请道人落座,又唤人奉上茶水,这才笑呵呵说道:“道长此去多日未归,可教老夫甚是挂念呐!”

道士哂然一笑。

只道一路追杀那邪人,这才耽搁了几日。

“如此说来,那邪人已被道长诛杀了?”

“不错。”

江尘端起茶水浅啄了一口,笑着颔首道。

“哎,此番能斩杀这等邪人,全赖道长出手相助,道长于老夫、于这雍安城的数万百姓皆有大恩呐……。”太守说着,竟缓缓俯下身,朝着道人直直拜了下去。

这一遭非但道人未曾料到,就连一旁的陈都尉亦是满脸愕然。

经过短暂沉寂。

道士赶紧伸手将其扶住。

“大人无需多礼。”

太守直起腰,苦笑着摇了摇头。

“道长与那邪人斗法的经过,老夫也已耳闻,此等凶人若非道长仗义相助,单凭老夫手下这儿些酒囊饭袋,怕是这雍安城危矣……。”

旁边站着的陈都尉闻言,不由老脸一红,可也只是臊眉耷眼的缩了缩身子,不敢出言辩驳一句。

江尘放下手上茶杯,只是笑了笑说道:“妖人作祟,残害百姓,贫道又怎能置之不理,些许小事不敢居功!”

说着,不等太守开口。

便话锋一转。

“贫道方才听都尉曾言,这城中似又生了几起命案?”

“哦?”

“道长已经知晓了!”

太守先是诧异瞥了陈都尉一眼,尔后沉吟须臾,才缓缓道:“这案子倒也极为蹊跷,受害之人多为小儿与年轻男子,且死状极惨,现场也并无什么凶器与线索留下…。”

江尘眉头一挑。

“没有线索……!”

他抬眼瞧向了太守,却是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尸体可曾带回府衙?”

太守一愣,不过还是颔首道。

“受害之人的尸首都在殓尸房摆着!”

道士思索了几息,忽而站起身,笑着对陈都尉道:“既然尸身就在殓尸房,那就烦劳都尉带贫道过去瞧瞧。”

“且慢…!”陈都尉还未答应,那太守已然扯住了道人衣袖,有些欲言又止地说道:“纯阳子道长刚回了城中,老夫还未摆宴接风,如何能让道长再去殓尸房那等污秽之地……!”

江尘笑吟吟摆了摆手。

“无妨,案子要紧,兴许贫道真能寻出点儿蛛丝马迹也未可说!”

“哎…那就依道长说的办的吧!”

太守眼见着拗不过道人,也只得点头答应,嘱咐陈都尉将道士带往了府衙的殓尸房。

…………

随着陈都尉转过了几个回廊,来到了一处颇为阴森的院落。

但见门前两个皂衣捕快正松垮垮凑在一起,颇为懒散的聊天打屁,却连远处来了人也浑然不知。

待脚步声近了,才有个捕快恍然抬起头,神色诧异的瞧了过去。

这冷僻晦气的地方儿平日里可没什么人来……

“呃?!”

捕快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咋了兄弟?”

旁边的同僚面露不解,等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瞧去。

“特娘的,在职时间,你们就是这么玩忽职守的?!”

陈都尉黑着脸喝骂一声,冲上去挨个一人踹了一脚,将这俩捕快踢的哭爹喊娘,连连告饶!

“都尉何必与他们置气哩!”

道士咧嘴一笑,伸手拦住了还要挥拳的陈都尉。

“哼,今儿瞧在道长的面子上,且先饶了你们俩个混蛋。”陈都尉见好就收,冷眉冷眼的训斥了俩倒霉蛋一句,这才领着道人迈入院中。

这院子不大,院内墙缝间生满了青苔与杂草,显然极少有人打理。

当前的房舍门前挂着两盏白皮灯笼,门扉紧闭,冷风一撩,灯笼便随之摆动不休,仿若有双无形大手在暗中操控着一般。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一股儿阴凉的气息掺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儿扑入二人口鼻,索幸他们都是见惯了此等场面,对此也浑不在意。

“道长,那几具被害人的尸首就在此处!”陈都尉当先走入房中,接着便转过身笑着伸手虚引,那模样儿却好似酒楼、客栈的小厮招请客人一般。

道士笑着点了点头,也跟着进了殓尸房中。

房内的光线极为晦暗,靠墙的位置摆了不少长桌,约莫到常人的腰身高度,其中大多都是空的,只七八张长桌上盖着白布,想必放置的便是遇害人的尸骨了。

江尘走到最近的一张长桌前,伸出手,轻轻揭开了沾染着鲜血的白布。

入眼处。

却是半边惨白的稚子头颅。

他眉头微蹙,一抖手,整张白布尽被掀了开去。

长桌上,是一具触目惊心的尸身。

稚嫩的面孔惨白无比,没了一丝的血色,纤细的四肢与胸腹处干瘪瘪的,仿佛被掏空了血肉一般,那瞪大的眼眶里已然一片血肉模糊,原本那天真的眸子似被人强行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