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奏一
舟上的岁月似乎格外廉价。足够将每一次轮回的梦境来回咀嚼，消化。
直到某一天，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静到能听到心跳的一起一伏，像是夜深人静时精准踩在脆弱神经上的高跟鞋。
后来的游仙将之称为苏醒前兆。
游仙看着自己短短的萝卜似的手指，和第二老家标志物素白纱幔。
按照最初的判断，如今已经从第二重梦境脱出，回到了第一重梦境。
但是，谁会给六岁小朋友涂红色指甲油？
小小的指甲盖上被仔仔细细的覆盖上一层红色，周围没有脱落迹象，维护得很细致，十个指头都缀上相同纯度，厚薄适中的鲜红。
好强的违和感。若是在自己的那个世界，父母对这个年纪的小孩接触指甲油类高危高毒物品，那可是防的紧。
这儿倒显的格外放心。
操控着小小的身体，艰难爬起，拨开帷幕，惊讶于手中的触感。 光滑细腻，她的触觉系统似乎终于被修好了。
紧接着，游仙便看到窗外层层叠叠的云雾和偶尔飞跃而过的鸟。
好高，几乎是在天上。
似有所感，游仙猛然回头，见一个美貌女子倚着门框惊奇的看着她，像是发现世界第八大奇迹。
她很美，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在红毯上兢兢业业营业的明星。长至腰际的黑色波浪长发，毫无瑕疵的皮肤，不点而朱的红唇，眸中藏着些情绪和未说出口的话。
数个记忆片段闪回。游仙见过她，在多次反复的梦境里，她自称妈妈。
于是游仙叫她，妈妈。
mama是婴儿最容易发出的语节，所以在诸多语系中，被用来指代在生育环节付出无限的母亲。
母亲笑起来，那是一个完美的可以立刻登上杂志首页的笑容，即使是最吹毛求疵的摄影师都挑不出错。
双手轻柔的将游仙抱起。
回复，''没错，是妈妈哦。''
温暖，可靠。而且很真实，可以感受到手下躯体起伏的呼吸，还有发丝扫过脸颊时微微的痒，甚至侵入鼻腔的栀子香气。
她拍拍游仙的背后，又转去隔壁房间抱起一个孩子。 一手一个，好像在照镜子。
游仙打量着这个陌生孩子，三四岁的样子，被养得胖乎乎的。
若是在互联网上遇到肯定要高呼'啊，电子女儿，姨姨亲亲'然后怒而点赞。
正常世界的美人产出率，哪有那么高嘛。
游仙释然。
抱着俩小孩在房子里溜达几圈后，依旧没有将她们放下。
面色正常，心跳频率也很稳定。
游仙暗想，妈妈臂力惊人。
难道是从事特种行业的超级特工？
房子出乎意料的大，铺满房间的绒毛地毯，颇具风格的书架，大大方方陈列着宝石的展示格。 豪横！
见游仙盯着宝石看，母亲便走到展示架前，随手将两个孩子放在左手的臂弯里，然后往她们手里一人塞了一颗宝石。
姿态像是随手给了块糖。
根据游仙浅薄的鉴别能力，根本分不清所谓真假，大玻璃和染色石英岩手牵手能把她从地球这儿头忽悠到那头儿。
大约婴儿手掌大小，色泽均匀，切割打磨得十分圆润，没有尖锐的棱角能伤人。
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品，应该便是能上拍卖行的高级货色。
配以光与晶体这对绝妙搭档，更是将其身价再次拔高。
游仙举起这块如天空般澄蓝的宝石，透着光源看它，可以勉强当鉴宝大师的小手电用。
被游仙的'专业'架势逗笑，母亲蹭了蹭游仙的小脸，答她所想
''是真的。''
哦，原来是真的。
游仙肃然起敬，能将价值连城的宝石给小孩当做玩具，看来这辈子脱离了牛马命格，在人生分水岭-羊水中略胜一筹。
被放在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前，黄昏的橙红弥漫上整个天空，巨日正在蹒跚下沉。阳光被撕扯着离开这个世界，张牙舞爪留下的斑斑血痕便是最后的霞。
''妈妈要去做饭啦。她叫游仙，是姐姐。她叫游灵，是妹妹。要好好相处哦，一会儿见。''
原来是妹妹啊，游仙漫不经心的想。游仙，游灵，有仙有灵，那你又叫什么呢。
似
有所感，女子走至门口时猛然回头，嫣然一笑，回答道，''我叫游衣。''
而后淡定离去。
有点惊悚。
游仙一时没有抓住手中的宝石，好在宝石安全坠落在长绒地毯上，没有得到一个委屈的磕角。
是巧合吗，刚想到的问题便立刻得到了解答，就像刚才询问宝石时，也是迅速得到了是真品的回答。
两次。
事情重复三次便可知晓其不寻常，两次倒是不上不下，卡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毕竟曾是一条脐带拴着的母女，有些科学解释不了的奇妙感应也是正常现象。
眼前这个名为游灵的小娃娃大约三四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冲天揪，不过这营养似乎过于好了，有点像米其林轮胎宝宝。
而自己这副身体绝对不止三岁，虽然有些瘦弱，游仙从窗子的倒影中看到自己单薄的身形。
由于实际年龄已经过二十，差辈儿了。
游仙以一种慈爱的姨姨态度面对游灵，准备调出八分的耐心，两分的怜爱来应付小孩儿。
然而在游灵一句，''我才是姐姐''的话语下，游仙心态直转而下。
倒反天罡！
区区二胎怎敢篡位，简直是岂有此理！
忍不了，忍不了一点。
不好好收拾一顿，怕是游灵永远不知道什么叫被姐姐支配的恐惧。
两个小女孩很快扭打到一处，游仙拉扯着游灵的嘴角，而游灵试图以体重上的优势泰山压顶。 最终游仙以过来人的经验略胜一筹，期间游衣察觉到动静，过来查看了一番情况，在看到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小朋友后又很快离开了，好像打架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游仙牢牢控制住游灵的四肢，逼近那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威慑，''叫姐姐。''
真是许久没有那么幼稚过了。
看着开始掉金豆的游灵，这哭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游仙反思。
完蛋，她一点都不擅长哄小孩。
逗小孩是可以的，也很有趣，前提是玩哭了能够迅速还给家长。
可现在的情况也还不回去。
小朋友应该哭着哭着就累了吧。
似乎是哪本书说过，只要小孩发现自己的哭闹得不到想要的反馈，就会停止哭闹。
游仙在窗前坐下，双手抱膝，只触到一身硌人的骨头。
难怪游灵觉得她才是姐姐，从体格上来判断，倒也是有几分道理。
太瘦了，纤细的骨头似乎一折就断。
晚霞逐渐被吸收殆尽，如墨一般的黑暗覆盖天地，今夜无月。
话说回来，这楼层还真是高啊，而且伴有若隐若现的雾，借着远处的光源，还能看到翻腾的云海。游仙也不去思考区区摩天大楼的高度如何能看到海拔数千米高山的景色，毕竟如果做梦也要符合科学，那也太严谨了。
看景间，游仙感觉自己被轻轻的碰了下。
扭头一看，就看到游灵哭得眼泪纵横的脸。
先干的泪水化为道道沟壑。怪吓人的。
游仙拿游灵的小衣服给她擦眼泪。
游灵则笑得露出刚长没多久的小牙齿，甜甜的叫了声''姐姐。''
哟，游仙挑眉。
这鬼精鬼精的，小小年纪，丛林法则倒是学得极好，打不过就认怂，丝毫不带犹豫的。
接下来游仙便听了好多遍姐姐，声声入耳，真情实感，似乎她本就是如此乖巧。
游灵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与她报备，走到哪跟到哪，像是带了只会说话的小尾巴。
''今天是游仙游灵的生日哦。是游仙与妈妈认识的第六年。是游灵与妈妈认识的第四年。''游衣捧出一个卖相不太好但依旧能辨别出轮廓的蛋糕，莹莹烛火带出温暖的弧光。
原来她今年是六岁，如果以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为基准，她在那个纯白空间的小舟上岂不是呆了六年。
谢谢妈妈。
游仙珍重的吹灭了蜡烛，尝了一口面前的蛋糕。
与之前数十次的梦境不同，这个梦格外的长，也格外的甜。
应该是放了致死量的白糖，游仙握着镶嵌了钻石的小叉子判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