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马踏连营
第315章 马踏连营
江北战役的首个目标,天长县这边,其实孙德崖和俞时良也早就收到了元廷的最后通牒,得知了脱脱即将南下的事情。
天长县这个位置很是巧妙,它东北方向一百里就是高邮府城,往西北一百二十里是芝麻李治下的盱眙,西南一百三十里是圣武军治下的来安,东南一百二十里是元廷治下的扬州府城,天长正好处在芝麻李,圣武军,还有元廷的三方势力交界处。
虽然不能说是三不管地带吧,但天长县的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东南西北的消息他们都能收到,甚至除了元廷中枢的最后通牒,他们还从扬州那边得知了圣武军已经渡江,并且拿下扬州对岸镇江的消息。
从镇江到扬州的跨江运输直接被鲁锦掐断了,这个消息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所以被他们打听到也很正常。
天长县城的府衙内,这天孙德崖正在府衙中饮酒听曲,正在这时,孙德崖手下头号大将刘旻化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孙德崖见状当即问道,“怎么样?”
刘旻化连忙介绍打听来的情况,“从扬州回来的探子说,那鲁锦已经打下了建康,拿下了集庆路和镇江路,还有太平路,听说他渡江之后大肆收编降军,又在江南募兵,圣武军光是在江南就有一二十万大军,现在北面还有元廷皇帝的禁军要来,大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孙德崖端起长颈酒壶灌了一口,闻言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咱们有上万守军,城内更是如铁桶一般,当初那姓鲁的打定远,也是用了细作诈城,又提前勾结了县丞,这才轻易拿下定远,要我说,真要他们一刀一枪的去攻城,也未必打的怎么样,不用怕。”
却说,刘旻化说的明明是北有元军,南有圣武军,而孙德崖一张嘴就在说圣武军如何如何,显然和元军相比,他还是更恐惧圣武军多一些,或者说圣武军才是他眼中真正的敌人,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两家之前就有仇嘛。
刘旻化闻言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
“可现在的圣武军也已经和去年攻打定远时不同了,他们兵多将广,若真派几万大军来打我们,我们也守不住啊,要不,要不.”
不等刘旻化把话说完,孙德崖顿时一把将酒杯砸到地上,警告道,“别再给我提什么投靠芝麻李的事,你自己不也说元廷皇帝的禁军要来了吗,咱们这个时候投过去,这不是上赶着往枪头上送?
“芝麻李他们早已经营日久,就算咱们投过去,又哪里有咱们的位置,说不得还要被人家哄着当肉盾,率先死在元军刀下。”
刘旻化闻言一阵沉默,他承认孙德崖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归根结底,其实还是孙德崖的野心作祟,不愿受制于芝麻李、赵均用那些人而已。
半晌后他又建议道,“大帅,那咱们要不要把俞帅请回来,他那里好歹有六千兵呢,加上咱们的一万大军,关键时刻咱们再从城中临时招募一些,说不得也能凑出两万大军,这样总比咱们自己守城要更稳妥一些,不管是北面的元军来了,还是南面的鲁锦来了,咱们都好应对。”
孙德崖闻言顿时不耐烦的一拍桌子,“你懂个屁,都叫过来守城,你有那么多粮食吗?守城并非人越多越好,天长县城本就不大,人多了不仅无用,反而还会消耗更多的粮食,就越是撑不住多长时间。
“还有俞时良那厮,胆小如鼠,若非当初起事时他一直胆小拖延,如果能早上半月起事,何至于落到今天这般地步?你还把他招入城中,那不是存心惑乱军心吗,保不齐在关键时刻,他就得开城投降,把咱们都卖了!
“老子今天把话撂在这,老子宁降官府,也绝不降给那圣武军,官府若想招安咱们,最少也得给咱一个义兵元帅或是万户,甚至弄个宣慰使啥的大官做做,可若是被俞时良那厮卖给了鲁锦,咱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你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了。”
刘旻化当即抱拳退下,不再多说什么,但他自己却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
打心底里来说,当初他跟着孙德崖起事,那自然也是有一腔热血和抱负的,看着元廷如此不做人的做派,生出反抗之意那是人之常情,再加上朴素的华夷并非同类的价值观,赶走鞑子恢复汉人社稷,也是身为汉人的他本就应该做的事。
如果非要说一些私心,那当然也有,看到刘福通起事,闹出好大动静,刘旻化未必没有借着乱世,做一些事情光宗耀祖的打算,不说称王称霸,混个从龙之功,封侯拜将也未必不可能对不对。
可是,他唯独没想过要投降元军!如果真的要投降元廷,那当初又何必冒着九族被诛的危险跑来造反呢?
但他现在确实又迷茫起来,自家当初带着他起事的主帅孙德崖,居然吐露了要投降元军的心思,那他刘旻化到时候怎么办,也跟着投降元军受招安吗?
可若不跟着投降,自己又能去何处呢?投降圣武军?那位鲁帅会放过自己吗?投奔芝麻李?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恐怕徐州也是自身难保,想不到出路的他,难免会有些迷茫。
不过刘旻化也不用迷茫多久了,来安距离天长总共只有130里,以朱亮祖主力日行50里的行军速度,最多三天就能兵临城下,到时候他也就不用再想出路了.
而与朱亮祖的主力步兵相比,郑用率领的骑兵明显更快,从来安到俞时良驻扎的石梁站,总共只有110里左右,郑用第一天率军狂奔八十里下营,此时距离俞时良的大营还有将近30里。
郑用没有直接无脑冲过去,而是在三十里外隐蔽休整,同时派出小股哨骑化妆抵近侦察。
他们是十月十一日上午从来安出发的,晚上抵达距离石梁站30里处,下营的同时派出哨骑侦察,到了翌日十二日中午,就有哨骑前来回报。
哨骑是郑用的老部下张虎子亲自率领,这小子当初刚投军的时候,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引诱左君弼到鲁锦的埋伏圈,很是机灵的一个人。
刚回来就被郑用拉住,“情况如何?”
张虎子忙说道,“我带一个排前去侦察,没敢直接骑马靠近,到了距离七八里的林子里下马步行靠近,快半夜的时候摸到那处寨子外面看了一下,那石梁站是个镇子,有不少百姓居住,俞时良的军寨就立在镇子的西面五里处。
“那军寨四面无依无靠,并无险要地势,只在南面有一条旱沟,坡不算陡,里面也没有水,咱们的骑兵可以绕营而过。
“军寨有木头寨墙和壕沟,内有箭楼和望楼,寨门处还有拒马鹿砦,并无吊桥,守夜的士卒多在望楼上打瞌睡,也无巡逻士卒,我亲自在军寨外蹲了一个时辰,天快亮了才走,里面并无军犬守夜,防备并不是很严密。”
张虎子说到这还忍不住吐槽道,“要我说这俞时良统兵就是个棒槌,只有明岗,既无暗哨,也无游动哨,更无军犬巡逻,防备如此稀松,随便找个人夜袭都肯定能得手。”
郑用闻言顿时蹙眉道,“你的意思是夜袭?”
张虎子当即道,“夜袭也不是不行,外面的军寨肯定很容易得手,但得注意寨内。
“今天天亮之后,我带几个人扮作猎户和樵夫,到镇中打探消息,镇上百姓对那俞时良也说不上厌恶欢喜,甚至还看到有寨中兵丁跑到镇中采买,可见其防备松懈。
“我怕打草惊蛇,没敢抓那些采买的兵丁,于是抓了个熟悉附近环境的货郎,和他打听了一些消息,那货郎说那寨子处原本是一个什么高员外的大宅,也不是什么好人,俞时良和孙德崖来了之后,就杀了那高员外,霸占了他家的宅院。
“后来二人又觉得那地方不错,离着镇子不远不近,方便采买军需,南边不远处还有一条旱沟和林子,方便樵采和防御,于是就在那里下了营。
“说起来这个军寨也有大半年时间了,他们是闰三月末才攻下的天长县城,开始二人都去了城里,寨中只留了几百人,几乎荒废,直到三个月后,也就是六七月份,俞时良才带着几千兵回去。
“那货郎说曾跟人进过寨子,但没敢乱逛,所以也画不出草图,只说是营寨正中就是那原来的高员外大宅,院墙都拆了,还新建了一处戏台,俞时良本人平日就住在那大宅中。
“若是夜袭,外面的军寨好破,但得谨慎中间那个宅院,一旦无法快速攻破,再让营寨其他士卒反应过来,咱们的骑兵就要陷入寨中步兵的包围中,失去机动性。”
郑用闻言当即说道,“这个好办,不过是一处地主宅院而已,派一个连的将士下马步战,每人带一颗手榴弹,还怕打不下一个寻常宅院?”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周德兴顿时兴奋道,“指挥,让我去吧。”
郑用想了想就点头说道,“虽说这俞时良只是一个寻常贼将,不是什么元朝大官,可小周你到底是新来的,还没表现过,这次就你上吧,也好在大帅那长长脸。”
“多谢指挥栽培!”周德兴顿时高兴拱手领命道。
郑用见状当即部署道,“好了,分配一下任务,大帅那边要快,我们不宜久拖,而且这里离着敌军太近,时间长了容易暴露,所以我们今晚就行动。
“虎子你熟悉路,留下几个人给咱们带路,咱们等天黑再开始往石梁站行军,距离七八里时下马步行前进,防止被敌军发现,到三更天敌军最困的时候开始动手。
“到时候虎子你带一个连的弓手,悄悄靠近敌寨,用弓箭无声的解决那些岗哨,打开寨门,然后举三支火把为号,我们就策马冲进寨子里去,到时候我带主力控制营寨各处,虎子带人收押俘虏,周德兴你负责对付中间那处宅院。
“现在是中午,咱们先准备好火把,然后吃上一顿,早早休息,晚上天一黑就出发,虎子你带兵先走,要小心被敌军发现,藏好身形。”
“是!”两人当即领命,然后开始各自准备。
十月份已经到了深秋,晚上天黑的很早,大概戌时初,也就是晚上七点,天就全黑了下来,而且这时代晚上缺乏照明,野外的夜晚更是漆黑一片,十二日临近月中,可月亮也并没多亮。
七点半的时候,郑用把所有士兵都叫了起来,让大家活动活动,烤烤火,吃点东西,看看马匹,一直拖到晚上九点,才正式出发。
为了避免弄出太大动静,郑用一直压着骑兵的速度,没敢让大家跑起来,而是用快步走马的骑姿赶路,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就抵达俞时良大营八里外,张虎子安排的人早已提着灯笼在这里接应。
于是众人在这里下马,又牵马步行四五里的距离,晚上子时的时候终于抵达俞时良的大营外,张虎子连忙过来跟郑用会合。
郑用见状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张虎子抖了抖身上的黑色罩袍点点头,“早就准备好了,白色甲胄夜里太显眼,我挑了二百人外面套上这黑色罩袍,全是视力绝佳,射箭极准的好手,咱们什么时候去摸哨?”
郑用连忙道,“大伙走了好几里路,先让他们歇歇,再过一个时辰再动手,小周你先带大部队在这休息,我亲自去敌营外面转一圈。”
“是!”
郑用安排好后,就在张虎子的带领下,在漆黑的夜里绕行一周,判断了这处营寨的规模。
这处营寨虽然只驻扎了六千人,但却是当初孙德崖和俞时良一起驻扎时修建的,足可容纳上万人,里面还有操练士卒的校场,占地面积绝对不小,足有一个小学那么大。
等实地勘察完毕,确定马匹能在里面跑起来,郑用这才回到大部队这里安排道,“开始行动,虎子你去摸哨,发了信号咱就带兵冲进去。”
“好嘞。”
张虎子早已等待多时,收到命令一挥手,立刻有两百名外套黑色罩袍的弓手甲士悄悄上前。
俞时良的寨门处甚至贴心的挂了灯笼,很容易就能看到两边望楼里的岗哨,每个望楼同时有六名弓手瞄准着,见其中一个望楼上还有人打着哈欠转圈,对面那个望楼里的岗哨也倚着柱子发出细细的鼾声。
摸哨的班长当即点了点头,周围十二个人顿时悄悄靠近,瞄准望楼上的岗哨弯弓搭箭,嘣嘣嘣几声弓弦震动的轻响,那望楼上的两名岗哨就已经身中数箭,软软的倒了下去。
寨墙周围其他的望楼处也大抵如此,每个岗哨都有好几人照顾,没过一会,营寨正面望楼上的岗哨就被清理了个干净。
张虎子连忙带人上前,搬开营门前的拒马鹿砦等物,又让人搭着人梯翻入寨中,从里面悄悄打开寨门,检查再无什么阻挡之物,当即从腰间摸出火折子,吹燃了点着三只火把,就高举火把在营门前挥动了起来。
郑用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见状也点燃了火把,火把一个传一个,很快就点亮了长长一串的火龙。
“冲!”
简单的一个字,骑兵二团的三个营将士再也不顾暴露,策马就朝营寨冲了进去,两千多骑兵冲进营寨中四处游走,见到房子就往屋前扔一个火把照明,如果是营房,就直接叫人把营房堵上,喊里面的人出来缴械投降。
营中顿时一片大乱,许多士卒衣衫不整的冲出房门,兵器都没找到,就被门口全副武装的圣武军甲士一枪戳死。
“投降不杀,敢持械对抗我们可就堵门烧房了!”
屋内的其他士卒闻言顿时不敢反抗,他们住的营房大多都是木头搭建的,这玩意可是一点就着,真烧房的话,他们全得活活烧死,就算有一些土坯房,可房顶也多是茅草搭建的,那玩意也是一点就着。
有人被堵在屋内不忿道,“敢问门外是哪路好汉,亦或是官军,就算投降也得让我们知道降的是谁啊?”
门外士卒顿时答道,“庐州圣武军!”
谁知里面的人听到不仅没怕,反而更加气愤,“圣武军可是反元的义军?既是反元的义军,那我们也是义军,你们不去找元军的麻烦,为何半夜劫我营寨?”
门外士卒愣了愣,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老子是俞帅手下的千户,赵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