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强硬摊牌
第389章 强硬摊牌
沈荣乘着马车去苏州府城了,结果才走到半路上,就发现还有许多和他一样,赶去府城问赋税政策的富户,有乘车的,有坐轿的,还有骑马的,不一而足,而且越靠近府城的地方就越多。
富户们越聚越多,也开始互相讨论起这次的新税法来,从原来对鲁锦的歌功颂德,立刻转成骂声一片,还有不敢直接骂的,就说鲁锦身边有奸臣蛊惑,总之没一个人愿意轻易放弃自家的田产。
他们逐渐人多势众起来,心中也似乎有了底气,仿佛抱成团就能抵抗鲁锦的暴政,直到他们来到苏州府城,见到城头上高高飘扬的圣武军红旗,还有那城门前站岗的披甲武士,以及城门两边的木桩上,挂着的元廷浙东高官快被风干的头颅,这些豪强地主的信心才被重新压了下去。
“我们要见郁府尹!”
“对,我们要讨个公道,公输大帅口口声声要驱逐鞑虏,光复中华,可我中华历朝历代,未闻有收如此重税的,苛政猛于虎啊,公输大帅怎么收的比蒙古鞑子还重?我们不服!”
“新官府不是要收我们的税吗,还请府尹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一群富户没了往日的体面,聚在衙门门口喧哗起来,仿佛受了多大的冤屈一般,然而他们却不曾料到,这位知府郁韵舟此时居然闭门不出了,喊了半天终于出来一位衙门小吏,对门前众人作了一揖道。
“诸位桑梓,若是为了新税法而来,还请多等几日,府尹刚刚传话,苏州府方圆上百里,若是各地的士绅来一个,他答一次,难免多费口舌,大伙不如等到二月初八再一起来,到时府尹一定给诸位桑梓一个交代。
“诸位若是遇到亲友,也烦请互相告知一声,就不用在这里堵门了,本月初八之前府尹谁都不见,都散了吧,散去吧。”
那小吏说完便回到衙中再次关上了大门,只留下一群来要说法的乡绅在那里面面相觑。
沈荣坐在马车上掀着帘子探出头来,正好见到了这一幕,周围的其他乡绅见到是沈荣,也连忙上前打招呼。
“诶,是周庄的沈相公,沈相公,你们沈氏可是咱们江东首富,这平江路就数你们沈氏田亩最多,你可得帮咱们说句话啊。”
“是啊,这天底下的田赋哪有三抽一,二抽一的道理,历朝历代也未闻有如此重税诶,沈相公,你怎么走了?”
这帮人见不到知府,顿时就想来找沈荣当出头鸟,可沈荣又不是傻子,他就算要找知府也肯定是私下里来,光天化日的跑这来堵门,这不是让人家下不来台吗,一点礼节都不懂,难怪干不成大事。
不过见这帮人围了自己的马车,他还是不耐烦的掀开窗帘对众人说道,“没听到府尹的话吗,官府又不是不给说法,只让再等几日,等附近的乡里乡亲到齐了再说,你们有这个堵门的时间,不如去给自家乡邻传信,让他们省的现在白跑一趟。”
言罢便放下帘子,催着车夫向自家在城中开设的客栈驶去。
众人见这个出头鸟不上当,也只得先悻悻离去。
而在此时的府衙后堂,郁韵舟也正在接待一位客人,来人正是苏州名医葛氏一门的现任家主葛应泽,之前郁韵舟在苏州开情报站的时候,葛氏医馆就多有照顾,别人的面子他可以不给,但葛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郁府尹,你能不能给在下说句实话,公输大帅这次究竟是何打算,他是真的想要推行这个税法,还是只为了对付某些人,与我们葛家可有关系?看在咱们以往的交情上,可否通融一二?”
郁韵舟呷了口茶,这才放下茶碗说道,“葛大夫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咱们有一说一,大帅制定的这个税法真的高吗?若是户籍田产在三百亩以下,完全是可以承受的。
“你们葛氏一门的田产又不算多,只有三千来亩,而你家又那么多儿孙,随便给自家子侄分一分,不就降到三百亩以下了吗,葛大夫何必那么固执?”
葛应泽闻言却顿时怒道,“逼人分家,此乃倒行逆施,罔顾人伦之举,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嘭的一声,郁韵舟当即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葛大夫说这话就过了,什么叫倒行逆施,罔顾人伦,阁下又不是没读过书
,不知道什么叫推恩令吗,汉天子给宗室分家,就叫理所应当,现在大帅让葛氏分家,就成了倒行逆施,罔顾人伦了是吧?莫非阁下觉得葛氏比天家宗室还要高贵不成?”
这诛心之语一出,顿时噎的葛应泽没了脾气,他总不能真说自己比汉武帝还高贵吧。
郁韵舟见气氛有些僵硬,这才放缓语气说道,“今日我将上百位豪绅拦于门外,唯独请葛大夫进来,还不是看在当初葛氏对我军有所帮助,大帅又十分重视葛氏的份上,不然阁下以为今日能进得来这衙门?
“大帅对葛氏多有期许,只要你们肯配合,为大帅做成了想要的事,将来少说也是一个尚书之位,而那分家析产,不过是将土地分到了自家小辈的头上,葛氏的土地不还是分亩未少?
“孰轻孰重,葛大夫难道还看不清吗?莫要因小失大,为了身后的蝇头小利,丢了眼前的大好前途啊。”
这话说的,让葛应泽也没了脾气,打一棒子又给个枣,这枣你是吃还是不吃,不吃可就要继续挨打了,可他还是心有不甘,最后又问了一句,“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郁韵舟摇了摇头,“大帅对土地看的极重,尤其不喜士绅兼并,跟阁下透个底,东征的那三十万大军,今年就没打算撤走,是专门留下来做这个事情的,谁敢抗税,那是真的要破家灭族的。”
葛应泽闻言顿时不说话了。
郁韵舟却又说道,“不过大帅也并非不通情理的人,虽然无法兼并土地,但大帅对商贾却颇为支持,尤其是那种能组织生产的商贾,大帅在庐州时就在扶持。
“不过葛氏世代以医术传家,想来对经商不一定感兴趣,但今后也不见得不能靠买卖炮制药材为业啊,想来大帅一定会大力扶持,而且这本就是利国利民之事,葛大夫以为如何?”
好话坏话都让他说完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葛应泽也知道继续纠缠没什么意义,郁韵舟虽然是个知府,但在鲁锦的帅府面前屁都不是,他毕竟只是个政策的执行人,又不是制定政策的决策者,他也只能按鲁锦的政令行事,跟他说再多也没什么用。
不过郁韵舟今天能跟他说这些,也算仁至义尽了。
葛应泽这才起身拱了拱手说道,“多谢郁府尹为在下解惑,那在下就不多叨扰了,此事恐怕还要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既然公输大帅决心已定,那我们也就不给府尹添麻烦了。”
郁韵舟也起身送道,“葛大夫能想得开就好,这药材生意和你家传也算一脉,再说我之前不也在苏州卖过药材吗,葛氏有医术传家,再加上药材生意,和主公的赏识,今后传家还是不难的,何必跟那几亩土地过不去。”
“府尹说的是,今天倒是让府尹看了笑话,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葛大夫慢走,外面人多眼杂,本府就不出去远送了。”“府尹留步。”
等郁韵舟在门内看着葛应泽离开,当即捋着胡子扫视外面街上的人群冷笑道,“过几天就让你们知道厉害”
果然,二月初八一到,附近村镇的豪强富商全都跑了来,今天他们倒是没被拦在门外,只要来一个,就立刻被引进府衙大门,不过既无桌椅,也无茶水,谁来了就让谁在一进大堂前面的院子里站着。
眼见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知府郁韵舟却迟迟没有出现,有些上了年纪的乡绅甚至已经站不住了,嘴里骂着新来的知府不懂礼数,后面还有新来的土豪们源源不断的进来。
而在外面的街上,看到那么多的富豪云集府衙大院,也有百姓跑到门前看热闹,但他们也不敢进去。
直到有小吏说院子都快占满了,总共来了两百多号人,就连沈氏家主沈荣也到了的时候,郁韵舟这才整理了一下衣冠,从后堂姗姗来迟,身边还跟着一队圣武军甲士。
郁韵舟刚从侧门出来,便一挥手说道,“关门!”
府衙大门顿时被里外的甲士关上,还有人持枪按刀守在门口,此举顿时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郁府尹,你这是要做什么,莫非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将我等百姓屠戮殆尽吗?”
然而郁韵舟却根本不搭理说话那人,目光扫视着这一院子身穿各色锦袍的豪强,然后踱步来到大堂门前的台阶上,
今天他也穿了一身宋代样式的大红色锦缎常服圆领袍,头戴黑色硬翅幞头,两只帽翅展开近一米宽,脚上踏着黑色官靴,腰里扎着一根革带,再加上身边有甲士撑腰,往那一站,一副大官气派,丝毫不输下面那些穿各色锦袍的。
郁韵舟点了点头,身旁的甲士立刻大喊一声“肃静”,当场震得这群豪强们鸦雀无声。
郁韵舟这才终于开口说道,“诸位苏州父老们远道而来,本府身为本地父母,招待不周,还请海涵,不过今日本就是尔等来寻我的,而非我邀诸位上门,所以咱们也就不用什么客套了。
“至于为何要关闭大门,诸位也不必惊慌,那是因为本府要跟诸位说些体己的话,并不是说给门外那些寻常百姓听的。
“你们也不用跟我说什么,你们也是百姓的话,今日能主动前来站到这个院子里的,家里少说也有五百亩以上的田产,咱们就别跟外面那些流民佃户工匠来比较了。”
“吾等自是知道为何而来,不知今日府尹有何训示?”站在人群靠前的沈荣带头问了一句,这家伙还是很有首富派头的,该带头的时候倒也不含糊。
然而郁韵舟却丝毫不卖面子,立刻抬手打断道。
“肃静!本府今日不是来听尔等诉苦抱怨的,你们再苦也比不过门外街上那些黔首百姓来的苦,本府今日是来给尔等宣讲政策,顺便给尔等通报一些邸报近况,以免诸位错判了形势,还请诸位竖起耳朵,仔细听好。
“第一,按民户贫富分等收税,前宋便已有之,并非帅府独创,所以觉得不该分等收税的人,这条就可以不用说了。
“第二,按这次的新税法,三五十亩的小民,税额还不到十抽一,便是和历朝历代相比,这个税额也绝对算不上高,便是三五百亩的,也绝对称不上重税。
“所以说什么苛政猛于虎,逼得尔等没有活路的,这条也不用说了,你们不想交重税,大可以析户分田,大帅并没有将尔等往死里逼,除非你们自己找死。”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低声咒骂起来。
然而郁韵舟身边的甲士却再次大喝一声,“肃静”,众人这才再次安静下来。
郁韵舟不管众人反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第三,这次的税法没得商量,谁都没有例外,要么按等交税,要么析户分田,当然,你们也有第三种选择,那就是暴力抗税,或是直接起兵造反。”
众人听到造反这两个字,顿时额头青筋直跳,这话是能光天化日之下随便说的吗?
不过郁韵舟却不管他们如何想,而是继续道。
“不过想要抗税或是起兵造反的,我给你们一个忠告,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可要听仔细了。
“第一,帅府刚刚发来军令,此次东征的三十万大军,就地进行重新整编,今年之内不考虑将这三十万大军撤回,而是暂留浙东,用以维护地方稳定,尤其是推动此次的税法执行!
“第二,你们也不用替帅府操心,少了这三十万大军,帅府还能不能对外抵挡暴元,实话告诉尔等,就在去岁腊月下旬,大都的元廷往淮北发了密旨,将丞相脱脱罢相,贬去了云南,元廷还下旨淮北前线的二十万元军就地解散,谁若见到旨意还不解散麾下部队的,诛九族!”
哗——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哗然,没想到元廷居然还能干出这么离谱的事情,这大元不亡简直都没天理啊
而郁韵舟则继续说道。
“所以指望元廷能发兵打回来的,你们也不用想了,天数有变,神器更易,暴元气数已尽,他们绝不可能再次回来。
“另外再通知你们一件事,我圣武军淮北的第二方面军,如今已经全面接收了元廷的二十万溃兵。
“徐州义军也携十万大军,二十座城池归附大帅,如今我北面兵锋已至山东,距离大都也只剩数百里之遥,所以不要以为帅府留了三十万大军在浙东,对外就无兵可用了。
“你们有想要造反的,可得想想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