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要些补偿

第390章 要些补偿

这些乡下的地主老财,目光短浅,消息闭塞,再加上现在本来就是战争年代,商旅断绝,如果不是官府主动公开,他们很难获得外界及时有效的情报。

这个时候如果他们错判了形势,为了抗税,难免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而郁韵舟此时给他们开诚布公的介绍当下局势,就是为了防止他们误判,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们,抗税没有好结果,造反更是死路一条。

相反,如果你们愿意主动配合的话,那好处就多了,别的不说,新打下来那么多地盘,总要有官员去治理吧,那你们想不想去考科举做官呢?

郁韵舟说圣武军北面兵锋已至山东,距离大都只有数百里之遥,就是在暗示他们,鲁锦随时有能力北伐赶走元虏,改朝换代就在眼前,所以你们是想趁着新朝建立之前混个从龙之功呢,还是一门心思作死,想要给旧朝殉葬呢?

在场的都是地主豪强,很少有人是文盲,即便他们自己听不懂,也能请得起有文化的门客帮他们分析形势,还真不怕他们想不明白,如果这还有蠢蛋想要造反,那就直接灭了吧,这样的蠢货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郁韵舟还在帮他们分析形势。

“这些消息,都是军政要务,虽算不上机密,但官府本来也没义务告知尔等,今日本府关上大门,开诚布公的跟诸位讲这些,就是希望在场的诸位不要误判了形势,做出什么不智之举,这也是为了尔等的将来好。

“如今元祚将终,新朝将起,正是百年未有的兴衰更替之时,大帅顺天应民,吊民伐罪,得天命眷顾,历一年半载之功,奄有西及淝水,东抵沧溟,北至齐鲁,南至江州的数千里疆土,辖内生民数千万计,拥兵六七十万众。

“反观元虏,腐朽堕落,朝中奸相内斗,君臣不和,以至于竟将前线的二十万将士拱手送人,自废武功,如今更是被我军断了淮扬的盐税和江浙的漕粮,元虏钱粮断绝,大都的王公贵胄们都开始忍饥挨饿,北方的百姓更有倒悬之苦,元虏覆灭指日可待!

“值此之时,湖广的徐氏伪宋萎靡不振,去岁虽靠偷袭攻占了杭州,但很快又全线溃败,如今更是退守荆门安陆一隅之地,度日艰难,何也?

“盖其以‘摧富益贫’为号,所遇士绅皆遭其屠戮,家产被其充公,又以弥勒邪教烧香聚众为兵,纵观历史,这天下可有烧香之徒成事?故而鲜有儒门名士愿意投奔。

“以至于徐氏伪宋多以烧香之徒为官,不修德政,治理无方,因此即便其兵锋一时强横,可也难在新附之地站稳脚跟,一遇元虏反扑,便一溃千里。

“相比之下,我公输帅府遵从前宋古制,将民户划九等而治,量能收税,愈贫者税愈轻,此乃德政,诸位若不欲交重税,也只需将田产分与自家子弟而已,田产依旧是那么多,又未曾减少半分,亦不必遭受徐氏伪宋辖内那般的灭家亡族之祸,何乐而不为?

“更需注意,我圣武军与那烧香之徒不同,公输帅府尊儒重道,便是檄文和军令中,也特意注明不许士卒闯入书院,打扰士儒,大帅更是求贤若渴,还未渡江时,便在庐州仿科举之制,两次开科取仕,渡江之后又广发招贤榜,今岁春秋两季再次开科。

“如今新附之地甚多,仅徐州内附之地便有一二十城,各地于暴元治下民生凋敝,百废待兴,主公正需贤能之臣治理地方,使百姓尽快安居乐业,恢复民生。

“本官奉劝诸位,还是要好好考虑清楚,究竟是要暴力抗法,惹来杀身灭族之祸,还是趁此良机,参加科举搏个功名,以往元虏开科时,对我汉人学子多有歧视,分左右二榜,色目胡虏之辈考卷甚易,如今帅府的科举可没有这些,难道诸位家中没有品学兼优的子弟想要试试?

“本府今日关起门来,苦口婆心的与诸位说这些,也算推心置腹,若是还有人执迷不悟,那就勿谓言之不预了。

“最后再跟尔等说两件事,第一,不论你们是否已送家中子弟去建康赶考,最后科举成绩都要视今年的纳税情况而定,即便建康那边已经考完放了榜,赐了官职,只要本府这里查出考生家里没有依法纳税,榜上有名者也好,名落孙山者也罢,一律取消成绩和今后的科举资格,打入黑名单,只要我朝还在一天,

今后就永不录用!

“第二,不要妄图蛊惑佃户小民闹事抗法,我内卫军士卒深入镇村,士卒皆由各村抽丁组建,就在本府给诸位宣讲政策之时,军中的宣教官也在给各地内卫士卒宣讲同样的政策,再将其放回各自家乡宣讲,务必使百姓知晓大帅的德政。

“再通知各地的村镇长官监察地方,若有豪强劣绅欲行不轨之举,左近百姓可就近举报,及时诛灭!所抄家产给与举报者两成!所以那些打算欺上瞒下,诓骗佃户小民,意欲作乱之徒,也可以省省了。

“好了,本官言尽于此,诸位好自为之吧,今日人多,恕我这里招待不周,没给诸位准备茶水,开门,送客!”

吱呀一声,府衙大门被重新打开,郁韵舟也直接转身回了后院,只剩下那些士绅豪强们站在院中面面相觑,还有门外聚集的百姓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见郁韵舟真的走了,一群大眼瞪小眼的士绅终于有人说话,“这就完了,堂堂府尹居然一句话都不让咱们说?他好歹也要倾听一下民声吧?”

站在最里面的沈荣也当即往外走,路过那人时还说了一句,“郁府尹不是说了,他是来宣讲政策的,何为政令?政令便是乾纲法度,岂容你像卖菜小贩那般讨价还价?

“人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愿听不听,想暴力抗税,起兵造反的,都只有死路一条,为今之计,留给吾等的出路,只有析户分田一条路而已。”

言罢沈荣也不再说什么,当即分开众人,转身而去了。

身后立刻有一人跟上,“沈兄等等我。”

沈荣转身看去,只见是自家的儿女亲家,吴江陆氏的家主陆裕夫,“原来是亲家公,我还以为你今日没来呢。”

陆裕夫几步追上,当即叹道,“这么大的事,事关家族兴衰,怎敢不来呦,不过今日倒是真的开了眼,没想到元廷居然干出如此蠢事,阵前罢相,还强令大军解散,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倒是让老夫想起了前宋的岳武穆,恐怕岳武穆当初也不曾遇到今日这般情景啊。”

沈荣也跟着叹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元廷昏庸至厮,这国亡的倒是不冤。”

陆裕夫则是问道,“不知沈兄如今打算怎么办,你家的田产恐怕不好处理吧?”

沈荣左右看了看,这才道,“此处人多眼杂,不如亲家公跟我去城中的客栈,咱们品茗详谈。”

“那正好,我也正愁着家中田产该如何处置,正好与沈兄讨教一二。”于是乎,这两位儿女亲家便一起去了沈氏在城中的客栈商谈,等二人走后,刚才被沈荣数落那人才阴阳怪气的嫉妒道。

“神气什么,谁不知平江沈氏是江东首富,田产数十万亩,就算分给家中子弟,也是最高等的泰半之税,树大招风,指不定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这次之后,恐怕江东首富之名就要易主了,哼!”

周围众人闻言也不敢接话,全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愁容各自离去,也有三五成群的,边走边讨论对策,不过说到底也没什么好讨论的,留给他们的出路并不多。

郁韵舟这次可真是来给他们摊牌的,把天下形势分析的一清二楚。

元廷搞出阵前罢相,解散军队这种骚操作,就不用指望他们还能回来了。

湖广的徐寿辉那里也靠不住,人家口号‘摧富益贫’,对待豪强的政策还不如鲁锦,郁韵舟刚才有句话说的对,现在让你分田好歹是分给自家人,要是等着徐寿辉过来,那可就毛都不给你留一根了。

还有徐宋是烧香之军,不用儒生,你就算想投奔做官,也肯定不得重用。

当然,这都是郁韵舟的政治宣传,刻意丑化对手,其实真实的徐宋并没有那么不堪,人家军纪也是很好的,之前占领杭州就从不抢劫百姓。

但是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造谣的成本太低,毕竟他们又没有渠道去验证徐宋的真实情况,还不是官府说什么,他们信什么.

中原的刘福通那边就更不用指望了,这帮人更是香军的创始人,郁韵舟说的很明白,历史上就没有烧香之徒能成事的,白莲教要是能成事,千年前的张角早就当皇帝了。

当然,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元末的这次白莲教起义,或许是整个历史上,白

莲教最接近成功的一次,要不是有赵均用这个货捣乱,说不定龙凤北伐真就让他们攻破大都了

另一边,沈荣和亲家公陆裕夫一起去了客栈,陆裕夫这才问道,“沈兄究竟打算怎么办,你家那么多田产,全都分给小辈,恐怕也还是最高等的赋税吧,这可如何是好?”

沈荣呷了口茶,这才说道,“我算过了,按照这个税法,一千到三千亩的是四税一,佃户分去五成,赋税再加上其他丁税,约占三成,最后自己只剩两成。

“也就是说,户籍田产3000亩以下,还能勉强维持,到了三千亩以上,便是三税一,去掉佃户五成,官府将近四成,自己根本就剩不下什么,难以继续维系。

“所以即便将田产分给家中子弟,每人最多也只能保留3000亩,我沈氏全族老幼加起来也不到二十口,最多只能留下五六万亩而已,剩下二十多万亩都没法处置。

“或许还有一种法子,每人户籍上留下9999亩,这样还是三税一,虽然扣去佃户的五成和官府的近四成税收,自己根本剩不下什么,但好歹能把土地留在名下,等以后子孙繁衍,再分给小辈,让他们降等纳税便是,这样也能给子孙留下更多家产。”

陆裕夫闻言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虽然现在剩不下什么,但也能为儿孙多积攒些家产传家。

“只是亲家家中人口,即便每人留一万亩,这田产也有剩余吧,更何况官府是按户收税,总不能分成一人一户吧,已经成家的可以单独立户,可没成家的子弟还不是要和父母一户,这样你能保留的土地就更少了,那多余的土地,亲家公打算如何处置?”

沈荣捋着胡子,沉默半晌才下定决心道,“我准备将多余的田亩捐给官府。”

陆裕夫顿时瞪大了眼睛,“捐给官府?这多可惜,这姓公输的如此对待吾等,若是我来分田,我便是将田产分给路边的乞丐,也绝不捐给官府!”

沈荣闻言当即皱了皱眉,顿时说道,“亲家公糊涂啊!官府最忌讳的是什么?最忌讳的便是豪强给小民施恩,亲家公难道不知田氏代齐,小斗进,大斗出,邀买民心,谋朝篡位的典故吗?你区区一介白身,有何资格给百姓施恩?若真这么做,恐怕已有取死之道!

“那公输大帅搞出这么个阶梯税法,不就是为了打压豪强,邀买小民之心的吗?你这个时候去和他抢着给小民施恩,反让他无恩可施,他难道不会忌恨于你?

“就算那些土地要分给黔首百姓,也只能你我先将土地捐给官府,再由官府去给小民施恩,重新分配土地,如此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陆裕夫闻言张了张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于是当即拍了自己额头一掌,“哎呀,险些酿成大错,多谢亲家公警示。

“不过如此多的土地,就这么凭白捐出去,我还是心有不甘啊。”

沈荣捋了捋胡子,这才说道,“所以我不打算每人留一万亩,既然反正要捐,那不如多捐一些,我准备再去拜访知府一趟,问问官府能否给些补偿,讨要些好处,这样咱们也不算亏。”

陆裕夫犹疑道,“他不过一个听令行事的,这税法又不是他制定的,你找他能要来什么补偿和好处?”

沈荣却目光坚毅道,“知府若是不行,那就直接去建康,找那位公输大帅,我沈氏还有数百万两家产,就不信换不来好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