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方氏五兄弟
第386章 方氏五兄弟
詹鼎这话一出,夏煜和包毓两人也愣了下,他们之前和鲁锦讨论这个事的时候,大多都只想到了内部,自己的地盘会不会生乱,那些豪强会不会听话,却忘了那些未附之地,那些不想分家析产,又不想交重税的地主会干出什么。
支持元廷或其他义军是肯定的,也的确会增加战争的难度,若按这个理论来说,现在的确不是推行这个政策的最好时机。
或许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原因吧,他们身在帅府,见惯了圣武军的胜利,可能潜意识里压根没把其他对手放在眼里,直到此时詹鼎说出来,两人才恍然大悟,然后立刻有些犹豫的看向鲁锦,想着要不要劝一下,晚些时间再执行,反正现在正式的命令还没发下去,先压一下也不是不行。
鲁锦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如果他不是穿越者,没受过后世的教育,不知道土地兼并的危害,如果他手中没有一支横压一世的强力军队,那他或许真会缓一缓,等彻底打完了天下,再做这件事,但是,没有如果。
有些事情,不趁着现在强横的武力,现在这个混乱未定的时机,等到以后再做只会更难。
而赋税又是一个国家的基础,所谓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你敢说明朝末年的土地兼并,财政败坏,没有老朱地基没打好的原因?还有满清的严重腐败,和雍正搞得摊丁入亩没有关系?
所以有些事,必须现在做,就算增加战争的难度又怎么样,鲁锦怕他们吗?那些豪强地主再厉害,他们还能用肉身抗大炮吗?这才是穿越者不惧一切的底气!
鲁锦当即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件事我还就现在做定了,你觉得我自负也好,顽固也罢,但你开始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不止是想驱逐鞑虏平定天下这么简单,复兴中华,甚至远迈汉唐,才是我的夙愿,我有太多事想做,这可比争天下难多了,不是吗?”
詹鼎闻言一愣,没想到鲁锦会给出这样一个答复。
鲁锦则继续说道,“就拿这项政令来说,那些一心想要兼并土地的豪强,就像那稻田里的稗子,他们表面上伪装的和其他稻谷一模一样,暗地里却抢占其他稻谷的肥料和营养,却又不肯为农夫生产一粒稻米,那对农夫来说,这些稗子便是杂草,农夫向来是看到一棵除掉一棵的,不是吗?
“你说那些豪强地主会辅佐元廷来对抗我,我却不怕,第一,我有六十万大军铸成的锄头,这把锄头足够锋利,没有什么杂草可以挡住这把锄头的奋力一击。
“第二,我可以将那些杂草抢占的营养分给真正需要土地的稻谷,一个拥有万亩土地的豪强,按照五十亩一户,足够分给200户农夫,每家抽一丁当兵,便是200名甲士,200个甲士对一个豪强,我不信我还打不过他们。
“一棵稗子会占据国家的土地,却对国家没有任何营养,可是二百户自耕农,却可以给国家提供两百个兵员和源源不断的赋税,你说我该怎么选?”
听到鲁锦这番锄头和杂草的理论,夏煜和包毓顿时对视了一眼,立刻打消了劝谏的想法,他们也跟随鲁锦不短的时间了,现在鲁锦决心已定,是怎么都不可能说服的。
詹鼎听到这番理论也很无语,之前在方国珍那里做谋士,他给方国珍提建议,方国珍也是不听,现在给鲁锦提建议,鲁锦也不听,难道能打的主君都比较自负?
此时他也不得不点头道,“大帅既然都无惧那些豪强的反抗,也要执意现在推行九等赋税,那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臣还是坚持堵不如疏,武力威慑固然重要,但用科举或鼓励经商来引导豪强转行,也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听到鼓励经商这个建议,鲁锦倒是来了些兴趣,当即又问道,“科举你刚才已经说过,那这个经商又该如何鼓励?”
詹鼎于是又解释道,“不论是兼并土地,还是经商,其实都是为了财富而已,既然兼并土地不通,自可将他们往经商这条路引导,至于如何鼓励,这倒也简单,臣以为只需做到少些苛捐杂税,广开方便之门,不打压,不阻拦,商贾自会找到适合自己的出路。”
鲁锦闻言却失望的摇了摇头,反问道,“詹先生可经过商吗?有做过生意吗?”
詹鼎迟疑了下,还是摇头道,“没有,臣的家父倒是以商贩为业,臣年少时读书,年壮时在私塾中为孩童授业,倒是不曾做过经营之道。”
鲁锦一拍巴掌摊了摊手,“先生提出的几条建议,本意都是极好的,也颇有道理,就是眼界还是窄了些,我本来也打算引导愿意配合的豪强转行经商,但却不似你想的那般简单。
“算了,不说这个,看来先生不擅经营之道,咱们聊聊军事吧,我现在的疆土已经西及六安,东及沧海,南至安庆,北至海宁、峄州、丰沛一线,你认为我今年该向何处拓展?
“这里有舆图,先生可以看着说。”
詹鼎没想到鲁锦的思维这么跳跃,刚才还说赋税和经商呢,一下子又跳到军事,蹙眉看了看那幅舆图,这才说道。
“如今刘福通占据中原一隅,徐寿辉退保荆门安陆,大帅占据吴越淮扬,而元廷退守齐鲁燕赵,隐约又是一个南北朝的格局。
“纵观历史,凡南北格局,就看彭城、合肥二地,合肥乃吴越与中原的交界处,谁占了合肥,谁就掌握了主动,若中原占了合肥,即可对江南发动进攻,隋灭南陈如此,大帅从庐州渡江攻占建康也是如此。
“可反过来说,现在大帅占据吴越,庐州也仍在大帅手中,便对中原有了主动权,从庐州向西出兵入中原,继而北可入关陇,南可控荆襄,大有可为。
“而淮北的徐州同样如此,兵家自古便有守江必守淮之说,于南北朝而言,谁占据了徐州,谁就占有了主动权,北朝占徐州,可覆灭江浙,江浙占徐州,退可保有江东,进可北伐齐鲁燕赵,此地利也。
“如今大帅已经兵临丰沛,整条淮河防线和徐州、淮安都已纳入大帅版图,淮北又有丰沛、峄州、沭阳、海宁为前哨,以南北朝格局来看,大帅已经占尽了地利优势。
“故而在此优势条件下,臣以为大帅应该先取南方,而后再去北伐大都。”
“哦?为什么?”鲁锦故作好奇道。
詹鼎则再次解释,“夫争天下者,无非是从王事,何为从王事?战争也,而战争打的又是人口钱粮,谁能占据更多的人口钱粮,谁就能养更多的兵,最终才能取得胜利。
“而今之天下,胡元不修德政,致使北方人口凋敝,百废待兴,南方的前宋故地却人口稠密,钱粮众多。
“因此现在争北面,大帅虽能取得灭元之功,和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大义,却得不到任何实惠,不仅得不到实惠,反而可能让徐寿辉趁机壮大,占据湖广江西,今后必成大患。
“而大帅却要独自面对北方的烂摊子,不仅要置重兵充关塞,防备草原的元廷残部南下劫掠,还要面对北方粮食短缺,人口稀少,军需供给艰难之苦,空耗大军于塞防,却无力征讨南边的徐寿辉,这岂不是辛辛苦苦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故而臣以为,应该先取利,再取义!先伐江西湖广,尽取南方人口钱粮,占尽了实惠,反正徐州、庐州这两个北伐的要冲之地都在大帅手中,何时北伐都可,何不先统合南方,到时再以全盛之姿一举收复燕云,在史书中留上一串佳话呢?”
啪啪啪啪——
鲁锦当即鼓掌赞道,“好个先取利,再取义,我看詹先生还是更适合做个兵略谋士,不如就留在帅府的武院侍从司,做个郎官吧,帮我分析兵略,参谋军机即可。”
夏煜和包毓也高看詹鼎一眼,这人先南后北的方略,虽然没超出他们几人之前的建议,但却提出个新的理论,即‘北方是个赔钱货,现在占了得不偿失’。
说实话,以鲁锦现在的兵力,他如果使出全力北伐,攻占大都其实不难,但那里人口粮食不足,还要从南方运送军需,而且你现在占了大都,就得防备逃去草原的元廷残部反扑,到时江西的徐寿辉趁机发展壮大,鲁锦就得面对两线作战的压力,光是阴山和燕山的塞北防线,就会牵扯鲁锦的大部分兵力,哪还有兵力用来对付徐寿辉?
詹鼎听到鲁锦安排的职位,当即拱手道,“多谢大帅赏识,臣一定竭尽所能,助大帅早定天下。”
“哈哈哈哈,今日又得一大才矣,詹先生虽不擅经营之道,可对兵略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只是有先生这般大才辅佐方国珍,为何他还是只有台温两路呢?”
詹鼎闻言也无奈道,“方将军是元廷海道漕运万户,他甘心做元廷的臣子,没有平定天下的雄心壮志,便是给他个萧何、诸葛在他身边辅佐,又能如何?”
“呵呵。”鲁锦轻笑一声,不置可否,这才说道,“那就有劳二位先生,把‘郑氏’子弟带进来吧。”“是。”
詹鼎和丘楠答应一声,两人当即出门去和方国珍的儿子侄子们交代一番,这才低调的进了帅府。
“末将郑明善,郑鸣谦,罪臣之子郑礼,携兄弟郑关、郑行,拜见大帅。”
两大三小五个孩子给鲁锦见过礼后,鲁锦这才看向他们,方国珍的长子方礼,如今才12岁,虚岁13,至正元年生人,可能是已经懂事了,知道自己兄弟几个是来当人质的,因此显得十分畏缩,只低着头,偶尔偷偷瞟一眼鲁锦,见鲁锦盯着他,又立刻低下了头,吓得不敢与鲁锦对视。
老二方关,今年10岁,这愣小子倒是胆大,偶尔看鲁锦一眼,与鲁锦对视倒也不惧,只有那个7岁的老三方行,这小子居然对鲁锦怒目而视,一直偷偷瞪着他。
鲁锦见状就笑了,上前伸出手,想摸摸这小孩的脑袋,方行却一歪头,灵活避开,然后语出惊人的说道,“是你杀了我两个叔父,你是坏人!”
“三弟,不许胡说。”老大方礼连忙拉了一下这个弟弟。
鲁锦闻言却强行抓住这小家伙的肩膀,俯身看着他说道,“如果我带着几个兄弟,去你家里抢劫杀人,但是我没打过你爹,还被你爹打死了我两个兄弟,那我儿子该去找你报仇吗?到底谁才是坏人?”
七岁的孩子顿时被这复杂的关系搞懵了,一张包子脸上有些懵懂的看向自己二哥,老大方礼却快了一步,拉着两个弟弟连忙跪下求饶道,“是小子的家父有罪,先冒犯了大帅,两位叔父亡故也是咎由自取,不敢抱怨,还望大帅不要与顽童计较,饶他一命。”
鲁锦这才坐回座位,欣慰的点点头说道,“方礼啊方礼,看来你爹给你取这名字不错,起码你这个长兄还是明事理的。
“你爹和我一样,本来也是义军,我原本也没打算对付他,可他却投了暴元,主动犯我边疆,被我击退也是咎由自取,记住了,我不欠你们家任何东西,今后好好教导你两个弟弟。
“不过你也不必惧怕什么,如今你爹既然归附了我,便是我的属下,只要他不三心二意,再犯什么错,我自然不会怪罪他,更不会怪罪你们几个孩子,你爹把你们送来建康,对他自己和你们都好。
“既来之则安之,我会让人给你们安排住所,还会给你们安排师傅,教你们读书,你们的爹大字不识几个,不明事理,这才犯下错事,希望你们几个都能用功读书,将来不要做个睁眼瞎,起码要比你们的父亲更有出息。”
“是,小子多谢大帅教诲,多谢大帅开恩。”方礼连忙拜谢道。
“嗯,起来吧,今后有什么难处,或是想你们爹了,想要给你们爹写信,可以来找我,也可以找这位詹先生,你们应该也认识吧?”
“认识。”
“那就这么定了,詹先生,你先带着他们去安置一下。”鲁锦当即安排道。
“是。”
等詹鼎带着三个孩子退下,鲁锦才看向剩下两个大的,曾经被白广泰俘虏过的方明善,以及方国珍的另一个侄子方鸣谦。
“你们两个既然愿意带着水师归附,那今后有何打算,是打算去海上帮我搞运输呢,还是去江西湖广的河湖之中帮我打水战?”
两兄弟对视一眼,方明善有些不明白道,“敢问大帅,若是去海上运输,都要运什么?”
鲁锦反问道,“你们驾船去过哪里?海宁、胶州、大都、辽东,这四个地方你们去过几个?”
方鸣谦当即说道,“末将去过海宁。”
方明善也说道,“末将去过大都,不过只去过一次,路途不熟,但是我们的水师中,有些老船工,大帅说的这些地方他们都去过,大帅若有命令,我们可以将这些人找来,到时用来给大军领路。”
鲁锦点点头,“很好,那你们水师中,可有去过南洋爪哇的吗?”
“这”两兄弟又对视一眼,方鸣谦才说道,“这末将不清楚,但即便没有,大不了咱们去泉州港劫几条走南洋的商船就是,那些商贾有通南洋的,咱绑过来叫他给咱们带路不就行了。”
鲁锦再次点头赞许道,“很好,我就喜欢有办法解决问题的将领。”
方鸣谦又好奇道,“大帅想要通番爪哇?”
鲁锦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才解释道,“我府上有位汪先生,他曾经两度出海,去过占城,暹罗,爪哇,天竺,波斯,泰西等地,几年前才刚回来,据汪先生所说,他还在爪哇岛上见过蒙元远征爪哇留下的残兵败将,这些被留在岛上的汉人和蒙古人过的十分凄惨。
“我想派人去联络他们,将这些残兵败将收为己用,给他们一些扶持,还有兵器甲胄,让他们在岛上帮我抢下一些地盘,为我收集岛上的矿产。”
两人都颇为诧异,方明善好奇道,“那个爪哇岛上究竟有什么特殊的矿产,难道我中国之地没有吗?”
“有是有,但肯定没爪哇岛上的那么容易开采,说的多了你们也不明白,我给你们两个分配一下任务,其中一个去把水师中走过北方航线的老船工找出来,交给白广泰,今后和白广泰一起跑北方航线,帮我运兵运粮。
“另一个去南边,帮我联络爪哇岛上的汉人军将,今后可能要长期往返于南洋之间,甚至常驻南洋,为我收集买卖南洋的物资和情报。
“我也不白使唤你们,只要尽心为我做事,今后至少给你们每人一个世袭伯爵,如何?你们谁去北边,谁去南边?”
两兄弟再次对视一眼,方鸣谦率先说道,“我倒是听人说过一些南洋的事,那就我去南边吧。”
“那末将愿去北边。”方明善也立刻答应下来。
“很好,那你们先留在建康学习一段时间,我再教你们些航海和地理的本事。”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