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棕色高塔
“等会记得向凌依说说这里的情况。”维尔汀戳了戳陆远:“将军有些不对劲。是不是他和将军说了些什么?”
陆远点了点头:“不知道,但是我会向他汇报的。”
“你说谎的技巧很精湛。”
维尔汀看着在前面带路的洛佩拉,轻声对陆远说:“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发现。”
她指的是刚才陆远对洛佩拉所说的那些话,里面包含了很多漏洞——但凡对人联有着一定了解的人都不会相信。
包括但不限于“人联在三日战争中产生了很多伤亡”,“人联的人都是为了自己崇高的理想去作战”,等等之类的话。
在三日战争中,基金会总部的驻扎的那些人都知道人联之中也是有一些人渣的。
“我其实没有想到她对于人联的事情这么陌生,连我们的标志性技术都不知道……而且,我其实没有说什么谎。”
陆远耸了耸肩,表情轻松:
“我当时的原话是‘人次’,这是一个正确的说法,连我们内部都在使用。毕竟,人数≠人次,不是么?”
“至于后者……我只能说,人的视野是有限的。对于阿尔法小队来说,能看见的有这种人,也只能有这种人。至少,他们在表面上得是一副甘愿为了人联献出生命的样子。”
“那如果你们看见了其他种类的人呢?”维尔汀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陆远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这个富含了深刻意味的笑容让维尔汀打了一个寒颤。
“好吧……”
她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她大概能够猜到结果会是什么,无非就是一系列肃反、清洗什么之类的事情……不过应该不会是阿尔法小队亲自出手,人联内部应该有专门负责的部门。
话说,随着思想钢印技术的日趋成熟,以后这种部门也可以省略了吧……
洛佩拉没有听到后面的交谈。
她叼着一根随手捡来的狼尾草,走在前面,聊着这座基地。
“芝诺入驻之前,这里是一位里斯本贵族的城堡。”
“一般来说,我们不建议各位客人在这儿闲逛,不少地方都荒废很多年了。好吧,其实这儿也没有客人会来。谁会没事儿跑来这么个鬼地方观光呢?”
“瞧瞧,这儿花是蔫儿的,草是荒的,石头缝里爬出藤蔓,藤蔓底下又藏着虫子和魔精。”
旧大陆的影子在这儿随处可见,鬼魂般的十八世纪还附着在大理石柱的每一道刻痕上。
她指向远方的棕色高塔。
那座仿自安达卢西亚风格的高耸塔楼矗立着,在烈日之下,像乌鸦盘绕的伦敦塔般阴森。
“我们哪里都可以去,但只有那座塔不能进去。”
众人的注意力被她手指所指的高塔吸引了。
维尔汀看着高塔,问洛佩拉:“那里面有什么?”
好奇心宝贝眨了眨眼睛,联动了自己的想象力。
“喔~是不是藏着你刚刚说的牛头人身怪!是不是还藏着……芝诺的新型神秘学家士兵……!”
“有公牛的力量、人类的智力,还有能噗噗喷火的嘴和翼蝠蜥蜴的翅膀!”
听到苏芙比的话,洛佩拉有些无奈。
“……这样的怪物我们一般会叫它‘奇美拉’,小姐。但我想这事情不太可能,塔里面没有公牛的闷吼。”
这么说着,她摆了摆手,拒绝了卡森管家对她的弯腰致歉,示意没什么。
“将军的命令是‘不能进去’吗?”维尔汀问道。
“没错,明文命令就是‘不能进去’。”
明文命令——这是一个有趣的词汇。
这就意味着一个行为的最低限度,意味着只要不触碰到这一底线,将军就不能拿着条令怼在他们脸上,示意他们违规了条令,并命令他们立刻滚蛋。
苏芙比明白了维尔汀的意思。
“维尔汀,你是不是想……”
众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除了卡森先生。
他看着自家小姐,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但到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劝阻的话,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我得说,伙计们,塔里面真的没有苏芙比小姐形容的那种怪物……我接到的命令是带你们回房间。”
洛佩拉这样子说着。
但是她眨巴眨巴眼睛,意图明显——嘿,朋友们,你们不是这儿唯一对它好奇的人。
洛佩拉带着众人一点点地靠近了高塔。
这里虽然不是去往房间的必经之路,但是作为一个向导,带着客人参观一下这座城堡,也很合理吧?
而且,在参观的过程中,不小心因为清理魔精而靠近了那一座塔,也很合理,对吧?(笑)
庭院里从来不缺爱惹麻烦的魔精,它们总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叽叽!”
几道彩色的身影从草丛间闪过。
几个孩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彼此的意图。
“芜湖~”
她们冲了出去,将魔精从草丛内赶出来,随后驱赶着逃跑的魔精,在“不经意”间跑向了棕色的高塔。
“到底躲去了哪儿呢……”
苏芙比环顾四周,认真地找寻着罕见的彩色魔精,直到撞见一扇被柠檬树守卫着的木门。
维尔汀看了看周围的痕迹:“它逃进塔里了。”
一座高塔,一扇木门。门板在石塔底端静静守望,像只打盹的老棕熊。
“刚才看见的塔,就是这儿吗?”
维尔汀看着眼前的大门,明显有一些意动。
“司辰——!”
洛佩拉叫住了维尔汀。
“老爹有命令。”
是的,靠近看看可以,但的确是不能进去的。不然,就属于违反军令了。
虽然维尔汀他们并不是芝诺的人,但是在别人的地盘,就应该遵守别人的规矩。
维尔汀站立在了高塔之下,看着眼前那朽木雕琢而成的木门。
门就像一颗多汁的蜜桃,一个夏日的诱惑,古旧、腐朽,似乎轻轻一碰就能推倒,却将塔楼与庭院隔绝开。
墙上有抓痕,门上有血迹——兔子血、公牛血、未经祝福的羔羊血。
风吹起门边柠檬树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月桂与桃金娘的淡香。
看着这一些血迹,维尔汀眯了眯眼,向洛佩拉问道:“伊戈尔将军为什么要把这里封锁起来?这是一个术阵。”
一个衰弱而古老的术阵。指腹划过用公牛血描画的术式,凝成硬砂般的血迹悄悄脱落,断开一个小小的缺口。
“老爹下命令,也没人敢问。我猜是哪个危险的囚犯吧。前阵子河水淹了地牢,可能是把一些犯人转移到这里来了。”
“洛佩拉!”
寻找着妹妹的副官女士从身后赶到,为这场小小的“意外”冒险划上句号。
“你带错地方了,塔楼不是客人们的住所。”
莫莉德尔转过身,对维尔汀一行人说:“请回房间吧,外面停靠的那艘游轮明早就出发。请不要在基地闲逛,尤其是没有守卫的地方。”
维尔汀将视线从门上收回。
“一切听您安排,麻烦了。”
回望棕色高塔,门边的柠檬树结满了酸涩多汁的果实,陈旧的兽血术阵在阳光下显出暗色。
木门露出缝隙。阳光下,一只飞虫悄无声息地钻入塔楼。
“门怎么……松动了?”
塔楼之内,唯一的囚犯偷偷听到了门外的对话:外面有艘船,明早会出发。
听到人群走远,她小心地推了推门,意外发现门上的封印似乎不再生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