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死亡的意义
“莫莉德尔，刑场到这儿的路，我想用不着走这么久。”
将军训斥着自己的副官。
她本该在行刑结束后就来照顾基金会的客人苏芙比小姐，但却“擅离职守”。
“非常抱歉，将军。我……”
伊戈尔打断了莫莉德尔的话：“无需辩解。”
“是！”
“是我把姐姐拉去外面玩的，我们真的很久没见面了……”
她试图为姐姐打个圆场，但老将军的眼神却让她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个错误。
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
这时，维尔汀开口了，发出了一道友善的声音。
“你在校场上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洛佩拉小姐。”
她率先对莫莉德尔和洛佩拉露出了自己的微笑。
随后，她侧过身子，向着她们展示了身后的同伴。
“这位是和我一起来的苏芙比小姐。”
苏芙比微笑着行了提裙礼。
“这是红弩箭。”
飞行员向新的同伴简单行了军礼。
“总部来的，您好，同志。”
“这是卡森先生。”
卡森先生向着两位小姐行了一礼。
“这位是……”
看着站得笔直的陆远，维尔汀犹豫了一会。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如实告知。
“这位是人联阿尔法小队的队长，陆远。”
话音刚落，洛佩拉和莫莉德尔的视线瞬间锁定在了陆远身上。
面对着两人的视线，陆远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就这样回看着两人，一言不发。
最终，还是洛佩拉更加地沉不住气。
她率先开口，对陆远说：“人类联盟的人？”
“是。”
“我不喜欢你们。”
“……？”
如此直白的话语，连早就已经准备好受到刁难的陆远都微微一惊。
他将目光投向了伊戈尔，却发现他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陆远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重新将目光放到洛佩拉身上，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的一个哥哥在三日战争中被你们杀死了！”
洛佩拉有些激动地说道：“先是燃烧弹，然后是爆破榴弹，将他的尸体好像餐桌上的牛排一样分开……我们连他的尸骨都没有找全！”
听到此话，陆远点了点头。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嗯，还有吗？”
“……？！”
洛佩拉被陆远这轻浮的态度激怒了。
她直冲上来，拳头直冲陆远的脸庞。
“……”
陆远沉默地接下了这一拳。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看着丝毫没有动作的伊戈尔，皱起了眉。
洛佩拉似乎还没有发泄完心中的愤怒，竟跟了上来，对着陆远的鼻翼又是一拳。
“啪。”
这一次，陆远没有选择硬接。
他单手握住了洛佩拉的拳头，右腿一扫，洛佩拉就倒在了地上。
他在单手压制住洛佩拉之后，就没有再继续追击。
他只是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伊戈尔将军，已经够了吧？”
维尔汀对伊戈尔小声说道：“无论您刚才受了凌依什么气，将一些怒火发泄在他的手下身上，始终不是什么像样的事情。”
“更何况，再接着下去，吃亏的可就不是陆远了。”
她现在也隐隐有些后悔。
刚才将陆远的身份说出来，本就是想让可能存在的矛盾化解，以免后面两人因为突然得知的身份而闹出什么矛盾。
正好，伊戈尔将军也在这里，至少他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也与人联达成过一些合作，可以帮忙劝劝。
可现在看来，伊戈尔似乎并没有约束自己养女的打算。
维尔汀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据她的猜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刚才他与凌依的交流中被迫让出来了一些利益。
面对着司辰的表情，伊戈尔终于开口了。
“……洛佩拉，回来。不可以对客人无礼。”
他看着被陆远放开的洛佩拉，脸色冷如坚冰。
洛佩拉回到了伊戈尔身边，依旧怒视着陆远，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伊戈尔看着自己最小的养女：“接下来你会负责保护司辰的人身安全，他们有重要任务要去圣保罗。”
听到老将军的安排，洛佩拉面色难看地点头接受，一旁的红弩箭却发出疑问。
“嗯？她去？头儿有我看着呢。”
“嗯……基地需要一位教官，将军向我推荐了你。”维尔汀解释道：“我会尊重你的选择，红弩箭。”
红弩箭耸了耸肩。
“教官？好吧，看来又要错过跟敌人干架的机会了。但训练新兵蛋子，这事儿也挺不错，我服从命令。”
她很清楚，这不是老将军的问询，而是一个命令。
“感谢你的服务，中尉。”
老将军对飞行员点点头，微笑着予以感谢。随后，他收起笑容，目光转向最年轻的女儿。
“至于你，洛佩拉……如果精力过剩，就带客人们回房间去休息。”
老将军身后的副官女士无奈地耸耸肩：一句又一句轻描淡写的命令，最终都会变成她手上的一件件工作。
飞行员对副官女士投以一个理解的笑容——大伙儿都这样，这就是任务。
“我还有一些军务要处理，就这样。”
老将军转身离去，伟岸的高大身姿不久便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外。
红弩箭和莫莉德尔也随之离开，只留下维尔汀等人在会客室内。
众人看着陆远和洛佩拉，沉默在会客室内部蔓延。
见状，维尔汀朝着陆远使了一个眼色。
陆远挠了挠头，对着洛佩拉说道：
“那啥，有关于你兄弟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这就是战争。”
“当芝诺站在我们对立面的时候，就必须承受相应的代价。而你的哥哥，就只是这代价中微小的一环。”
“事实上，我们都很清楚，炮兵的攻击无法做到避开某一个人，他们也只是听令行事，将炮弹宣泄到防线中去……”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风一转：
“况且，也不只有你们存在伤亡。”
“你的哥哥在三日战争中失去了生命，但是我们人联的成员亦是如此——我们的伤亡人次甚至远甚于你们。”
“你的哥哥对你很重要，但是我们人联的成员就对他们的家人不重要吗？”
“他们都是很好的大小伙子，都是谁的父亲、谁的丈夫、谁的孩子……”
陆远的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惋惜。
“没有人的死是应该的，没有人的生命是不珍贵的。我们不应该将同为战争的受害者当做仇敌，而是应该将目光放在发起战争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身上，让他们做出回答！”
他尽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心中暗暗地对行政官和首席说了一声道歉。
“……”
洛佩拉听到陆远的话之后，沉默了许久。
她脸上的表情有着些许松动，但最终还是稳定下来，问道：
“可是战争是你们发起的，那些人原本不用死去的……”
“不，你错了。”
陆远打断了洛佩拉的话。
“人联在三日战争中所做的事情，实际上是受害者的反抗。”
“如果不是康斯坦丁囚禁了我们首席的好友，如果不是她袭击了我们的舰队，我们也没必要去讨回一个公道；同时，如果不是康斯坦丁将你们拉进来，你们也不用参与到我们与基金会的交战当中。”
“至于那些逝者……”
陆远抿了抿嘴唇，露出一副悲伤而又充满敬意的表情，说道：“在上战场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为何而战，并且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甘之如饴。”
“他们都是一群有着崇高理想的人们，都愿意为了人联的伟大事业而贡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看向洛佩拉，语气柔和。
“我相信，虽然我们立场不同，但是你的哥哥一定与那些临阵脱逃的人不一样，也一定向我们一样，也一定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与正义而拿起枪，勇敢而充满荣耀地奔赴死亡。”
“……”
洛佩拉脸上的表情明显松动。
她的嘴唇嗫嚅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又迟迟无法开口。
见状，陆远伸出了手。
“如果你认可我说的话，那么，让我们握手言和吧。”
“……好。”
啪。
两双满是老茧的手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