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贼眉鼠眼

第五百六十六章 敌我默契

    两军主将,未曾沟通过一语,却奇妙地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一万辽军后撤三十里,留下两万兵马与宋军继续对峙。

    如此大规模的兵马异常调动,自然不可能瞒得过宋军。

    一万辽军刚离开大营,斥候便将消息送到折可适面前。

    折可适惊呆了许久,然后仰天哈哈大笑。

    现在看来,萧兀纳这人的秘密身份果然不简单,他一定是与郡王殿下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

    或者,他根本就是个辽奸,已被郡王殿下收服了,否则今日两军对峙,萧兀纳不可能做出如此配合的兵马调动。

    现在好了,折可适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无所顾忌地发起进攻了。

    折可适独自在帅帐内狂笑许久,突然笑声一敛,暴喝道:“来人!”

    “传令,明早辰时一刻造饭,将士饱食之后列阵出营,进攻辽军!”

    休憩松弛两日后,宋军大营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各营将士已开始清点检查装备弹药,擦拭刀剑,喂食战马。

    属于龙卫营的五千将士们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期盼已久的大战终于到来了。

    折可适麾下这支兵马是由两个部分组成的,其中五千兵马属于龙卫营,另外一万五千人,则是赵孝骞这次从汴京上三军中挑选出来的精兵。

    赵孝骞如此配置兵马的用意,是让龙卫营老兵带汴京新兵。

    汴京兵马虽是大宋精锐之一,但他们的战争经验终归不如龙卫营,站在战场的角度来说,这一万五千人其实就是战场上的新兵。

    新兵要变成老兵,没别的捷径可走,唯有上阵杀敌,多杀些敌人,多见见血,多经历几次生死一线,不需要教什么理论知识,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变成老兵。

    相比五千龙卫营将士的兴奋,其余的汴京新兵们心情却有点复杂,既兴奋又有点忐忑。

    新老兵混居的营帐内,一名汴京新兵看着龙卫营老兵拆卸燧发枪,用牛油将枪管和扳机等机件拆下来逐一保养,然后安装,最后换上新的燧石,试了试打火。

    装备火器的将士都随身携带满满一皮囊的弹药,每名将士携带的弹药基数是五十发,全是火器监造出来的纸壳弹。

    由于都是工匠手工制造,缺少工业基础,纸壳弹的外观其实算不上好看,但大小规格和装药量都是一样的,纵然是手工制造,火器监也有着严格的工序流程监管。

    看着龙卫营老兵兴致勃勃地检查装备,汴京新兵实在忍不住了。

    “明日即将与辽人开战,有必要这么高兴吗?打仗会死人的。”

    老兵呵呵一笑,拍了拍手中的家伙,道:“有了它,敌人近不了身,几百步外就被射杀了,就跟射杀一只兔子没啥区别,有啥可怕的?”

    新兵迟疑道:“可若是被辽人冲破了阵线,我们还是会有伤亡……”

    老兵斜乜了他一眼,道:“所以,郡王殿下把你们从汴京带来前线,是让你们来享福的?”

    “打仗哪有不死人?当年我大宋也与辽人打过,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付出无数人命,仍然看不到胜利的希望,那才可怕,现在咱们有了火器,还有郡王殿下从不出错的指挥,还怕啥?你告诉我,还怕啥?”

    老兵说着又看了一眼新兵手中的燧发枪。

    新兵的燧发枪是汴京火器监配发的,还是崭新泛着乌亮油光的新枪,比老兵手里有些陈旧的燧发枪诱人多了。

    但老兵一点也不眼馋,他的枪就是他的命,几年磨合下来,早已用得得心应手,指哪儿打哪儿,仿佛融合成了他身体器官的一部分。

    “汴京校场上想必练了很久吧?我当年也是汴京出来的,你信我,校场上打靶子,跟战场上打活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靶子是死物,站在那儿随便你打,活人是会动的,你瞄准时需提前判断他的下一步动作,子弹提前出膛等在那儿,让敌人自己凑上去挨子弹……”

    新兵有些懵懂,但还是赶紧将老兵的话记下来,嘴里默默地念叨。

    “其实,其实……咱们的操练典册上也提过,而且也练过移动的靶子……”新兵有点紧张地解释。

    老兵嗤笑一声:“会动的靶子,那也是靶子,跟活人完全不同,你们啊,还是要在战场上多见见血,多杀几个辽人,有些东西是操练典册上教不了的,很多经验是靠人命换来的。”

    “上面吩咐了,明日我们老兵打头阵,你们在后面看着,差不多明白了再让你们上,临阵千万莫惊惶,端枪的手要稳当,将领一挥旗,马上扣扳机,管他中不中,枪放出去才最重要……”

    “明日吃了辽军这两万兵马,便又攒下一笔战功,多经历几次大战,战功攒够了,升官不敢想,朝廷赏咱家几亩田还是能指望一下的。”老兵笑眯眯地道,透着几分猥琐的眼神里,散发出希冀的光。

    “再过几年,天下太平了,想捞战功都没地方去了,那时我就解甲归田,当个小地主,娶一房婆娘,生一窝娃儿,美滋滋,哈哈!”

    新兵有那么一瞬间怔忪了一下,讷讷地道:“天下真能太平么?”

    “屁话!咱们今日打生打死,是为了什么?殿下带着咱们把所有的敌人都杀了,从此没人敢跟咱大宋瞪眼了,天下不就太平了?”

    老兵不耐烦地瞥了新兵一眼。

    要不是都头吩咐下来,多跟新兵传授一下经验,他才懒得说那么多,身经百战的老兵,对自己的生死都是淡漠的,哪来的热情教一个新兵蛋子?

    “你还有事吗?”老兵瞥着新兵问道。

    新兵下意识摇头。

    “没事就滚,明早就开战了,耽误老子睡觉!”

    新兵刚打算讪讪离去,突然间福至心灵,朝老兵讨好地笑。

    “这位哥哥,下月发下饷钱,求哥哥赏个脸,小弟请您痛快喝顿酒如何?”

    老兵两眼一亮,顿时满怀欣慰。

    这小崽子,终于懂事了!

    天下没有白教的知识,尤其是战场见生死的地方,想白嫖经验可没那道理。

    “哈哈,来,还有些战场上用到的小技巧,今晚我便少睡俩时辰,好好跟你说道说道……”老兵热情地朝新兵招手。

    新兵顿时热泪盈眶,这条赛道,他算是走对了!

    …………

    拒马河大营。

    一大早赵孝骞便心情不甚爽利,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懒洋洋地吃着早膳。

    早膳是新蒸出笼的包子,比汴京的第一楼灌汤包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但军营里能做饭的伙夫就那么几个,赵孝骞能怎么办?

    味同嚼蜡般吃着包子,赵孝骞忍不住生出邪恶的念头。

    要不,派几个人回汴京,把第一楼的掌柜绑了票,送到大营来。

    反正那掌柜跟钱有仇似的,开店都那么懒散,一副爱吃吃,不吃滚的欠抽模样,不如让他换一条赛道实现新的人生价值,比如侍候好民族英雄赵郡王……

    心里的邪恶念头一旦涌上来,就很难压下去,赵孝骞甚至开始认真思索绑票第一楼掌柜的可行性,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一个全盘计划……

    幸好斥候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邪念的滋生。

    “禀殿下,东路军主将宗泽八百里紧急军报!”

    赵孝骞一惊,急忙接过军报迅速扫了一眼。

    一眼过后,赵孝骞神情凝重起来,将军报朝旁边的许将一递,同时起身走向正堂内高挂的硕大地图。

    手指在地图上慢慢比划,三万辽军从河间府出发,往南是大名府,往西是真定城,两者的距离差不多,真定府甚至更近一些。

    脸色渐渐变得很难看,赵孝骞铁青着脸,死死盯着地图上的河间府,咬牙道:“好个耶律洪基,差点摆我一道!”

    许将这时也看完了宗泽的军报,神色愈发焦急。

    “竟是声东击西之计!子安,宗泽的猜测可有道理?”许将问道。

    赵孝骞缓缓点头,沉着脸道:“有道理,我猜测真定城才是耶律斡特剌所部真正的目的。”

    “他从河间府出发往南,看似兵指大名府,实则是为了迷惑我军,诱导宗泽所部在错误的方向截击,而他,则迅速转道往西,直取真定城!”

    “特么的,大意了!差点让这货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事儿办成了!”赵孝骞恨恨地骂道。

    谁能想到,如此低级的声东击西之计,居然差点让他成功了。

    主要是中路析津府方向的辽军搞出的动静太大了,连赵孝骞都以为东西两路辽军是配合中路辽军而行动的,没想到耶律洪基埋了这么一股奇兵。

    东路军才是真正攻打真定城的敌人,中路和西路不过是为了耶律斡特剌而做的掩护,用来牵制宋军,一步步诱导宋军出击,使得真定城后方变得空虚且不设防。

    想到如果被耶律斡特剌得逞,辽军趁其不备攻下了真定城,后果可就严重了。

    且不说城里还住着赵孝骞的仨婆娘,单说大宋后方丢掉了城池,前方的宋军将会变得非常被动,赵孝骞也会被汴京朝堂那些言官们参得生不如死,赵煦都没法帮他顶住压力。

    “幸好宗泽够聪明,我家老丈人也不混账,不然这次麻烦大了!”赵孝骞一脸后怕喃喃道。

    许将再看了一遍军报,道:“宗泽说,对耶律斡特剌所部的猜测,是你老丈人先提出来的,狄家不愧是名将之后,确实有几分斤两。子安,待将士们凯旋,你可要好生款待你老丈人,这个功劳不逊于斩将夺旗啊。”

    赵孝骞神色郑重地道:“确实该款待他,回头邀他去真定城,我给他找十个坐地吸土的婆娘,把他的魂儿都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