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外婆

议事大殿古朴而威严,巫族的长老们个个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城主姜远率先开口,冷嘲热讽地问大祭司道:“大祭司,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你的外孙女,怎么处置,还是要你来拿主意。”

与外族通婚产女是奇耻大辱,城主这是故意要给大祭司难堪。

“依我之见,处以雷火极刑。”大祭司咬牙切齿地回答道。

这个女孩本就是他们赤炎神庙最先发现的,当时不知道她的身份,已经把她拷打得半死不活,难道还要让她来认大祭司这个外公?

就算她还愿意认外公,大祭司也决不允许这种巫族和外族诞下的怪物存活于世,尤其是还和他攀扯关系。

姜重明闻言,面色大变,几欲起身,被姜远一个眼神挡了下来。

“大祭司真是大义灭亲,叫人好不佩服啊!”姜远的语气是一贯的阴阳怪气。

其他长老纷纷附和,眼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姜重明再也坐不住了,愤然起身,拍案而起道:“你们怎么能怎么狠心,她一个小姑娘家,你们就这么容不下?我们就是将她放了又对我们有什么威胁?”

众长老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大祭司终于等到反击,皮笑肉不笑道:“少城主真是宅心仁厚,英雄少年呀!”

姜远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瞪了姜重明一眼:“我是让你来旁听学习的,有你说话的份吗?”

他知道姜重明的脾气,便强调了刚才商议出来的处理结果不会更改,然后匆匆散会了。

私下里,姜重明又央求了姜远许久都没有改变结果。

他心灰意冷,想起卫岚说饿了,便偷偷带上点心,再次来到悬笼。

悬笼里,卫岚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想活动一下一直被锁着的酸痛的胳膊,却毫不意外地一点儿动不了。

巫族人生而拥有双瞳之力,男女老少皆是有灵力的人,因此这里的铁链和牢房对其是有压制作用的。

卫岚也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进的姜城。

她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头脑里的记忆跟一锅熬成浆糊的粥一样稀烂。

她只记得那晚,她好像一直听到一个声音在召唤,接着她就往前走,莫名其妙地就到了赤炎神庙里,被一群敌意很强的巫族人抓起来,不由分说地严刑拷打……

那滋味,简直和当初被拐到梨梦阁有的一拼。

也不知道萧叹怎么样了,会不会担心……

正想着,耳边又传来那个少年鬼鬼祟祟的声音:“小妹子,我给你带了点心。”

卫岚一抬头,姜重明鬼鬼祟祟地举着一坨紫米糕。

“哥,水呢?”卫岚无奈道。

“忘记了……”姜重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卫岚轻轻翻了一下白眼:“你想噎死我吗?”

“好,我记下了,你还想吃什么喝什么吗?”姜重明认真地问道。

看到他这个神情,卫岚心里“咯噔”一下,深感大事不妙,蹙眉道:“他们要杀我了?”

姜重明重重地点点头:“是。”

卫岚想到自己就算说出她的身份也不会受到欢迎,可是没想到巫族人这么排斥她,她慌道:“那你还不救我?你可是我哥!”

“这铁链一旦锁上,只有执法长老能打开。我没有办法。”姜重明的眼里隐隐闪烁着清亮的光芒。

“你这个废物。”卫岚毫不客气地骂了出来,想了想,语气又软了下来,轻声道,“哥,你能不能带九儿进来?”

一提到九儿,姜重明的眼里都快迸出星星了,可神情却还是犹豫不决的。

“同行的另一个姑娘也是我的朋友,还有一个男子是我的未婚夫婿,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卫岚急道。

“要是带他们进来,我不就成了巫族的千古罪人了。不行不行。”姜重明一口回绝了。

“哥,你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就不是罪人了吗?我们都是好人啊,又不图你们什么,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藏起来不让我们来呢?”卫岚的语气焦灼。

姜重明坚决不肯改口,只问卫岚想吃什么。

“这时候了我哪里还有心情吃啊……那就炖猪肘子吧,要炖得油亮亮酥酥烂烂的,一抿就能脱骨的那种,配碗小米粥和酸辣萝卜干……”卫岚说道。

“好,我记下了,再见了,我的小妹子。”姜重明郑重其事地说道。

“哥,你至少把你的未来妹夫带进来,让我看他最后一眼,求你了!”卫岚冲着姜重明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姜重明走后不久,卫岚又听到了悬笼外有轻微的响动,她以为是姜重明带着猪肘子回来了,没想到抬眼望去,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美妇人。

这美妇人保养得极好,肌肤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但是从她的体态不难看出她的实际年纪还要大出许多。她靠近卫岚,不由分说地捧起她的脸,用手帕擦了又擦,好像不是在擦一张人脸,而是一盏灯一个花瓶。

可当她渐渐看清卫岚的容貌后,手上的动作却变得越来越轻柔细致,用微微发颤的声音

问道:“你真的是芜儿的女儿?”

这妇人正是姜鸢。

卫岚点点头。

姜鸢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摇摇头,眼角有泪:“不可能,我的女儿,就算别人都不了解,可我最了解,她是个固执倔强的孩子,一旦爱上一个人,一辈子都不会懂得变心二字怎么写了。她不可能在那老东西的儿子死后这么快改嫁生女……”

卫岚对这些要杀她的母族人没有好感,冷冷开口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可姜鸢还是泪流满面,自说自话:“如果你不是芜儿的孩子,身上怎么可能有巫族血脉,这么多年来,姜城只有芜儿一个女子偷偷跑出去过……不不不,这些都不重要……你长得和芜儿太像了,一颦一笑,都和我的芜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一定是芜儿所生。”

卫岚还是那句话:“你说是就是吧!”

“可是怎么可能呢……”姜鸢喃喃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一定是你父亲奸污了芜儿,才有的你,一定是这样……”

卫岚一改无所谓的态度,怒道:“寡妇改嫁,天经地义,不然我阿娘一个小女子怎么在乱世存活下去?我父亲一表人才,位高权重,仰慕他的女人多到数不清,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就算改嫁,芜儿不可能扔下重明不管!”

姜鸢反驳道,“芜儿一定是被巧取豪夺,被迫和重明分离,生下你以后悲愤自杀……我的女儿啊,你在外面到底受了多少苦。”

姜鸢哭得老泪纵横,令卫岚心有动容,语气也稍微放缓了些:“那我阿娘为什么非要生了我再自杀呢?若是受辱,她一定当场自杀。”

“你说得确实有道理……”姜鸢仔细想了想卫岚的话,也有些认同。

“我阿娘的死是个意外,您也不用太难过了……”卫岚轻声安慰姜鸢道。

算来,姜鸢是卫岚的外婆。

姜鸢忽然再次靠近,伸手轻抚卫岚的脸,语气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不管你是怎么来的,我一定要想办法保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