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心里疼
崔铭和崔涛前脚出了帷幔，李忠后脚也跟着悄悄的离开了。
小小的封闭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殷无殇的目光仿佛黏在了穆溪知的脸上，干裂的薄唇听话地张开。
穆溪知喂了两口水，发现殷无殇侧着头的角度实在是喂得费劲，每次一汤匙的水都要洒出大半匙。
他拿起绢帕将顺着殷无殇嘴角流出的水擦干净，轻声道：“你头转一下，仰躺着，不然我不好喂。”
然后没等殷无殇动作，崔铭便在帷幔外边出声了：“相爷不可，皇上之前吐了血，喉咙估计还有肿胀未消，若是仰躺喝水很容易呛到，还是小口吞咽比较好。”
穆溪知：“……好，知道了。”
他看了看殷无殇已经被晕湿的领子，又垂眸看了看手里小小的汤匙，抿唇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头含了一口水，俯身贴住了殷无殇的唇。
殷无殇微微睁大了双眼，心脏蓦地鼓动开。
他许久未进食，喉间也的确肿胀难受，一个吞咽的动作都做得十分艰难。
但是唇边的湿润像是一股温暖的溪流，轻缓细细地流进他的嘴里，然后自动滑过喉头，温柔地流进了腹中。
他的溪知在给他喂水。
还是用这种亲密无间的方式。
等同于在吻他……
眼前的一切美好的像做梦……不，这是他曾经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怕是自己产生的幻觉，殷无殇悄悄在被子里掐了一下自己，刺痛清晰的袭来，他终于确定这不是梦。
但他依然不敢动，像是怕惊到眼前的人，竭力压抑着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安静的接受着一口一口的哺喂。
小半碗水喂完，穆溪知的脸颊已经晕红一片，想到帷幔外边还守着好几个人，他的内心便涌动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羞耻，还有一点莫名的隐秘的兴奋。
他拿起绢帕擦了擦自己唇，有些不大自在地出声问：“现在感觉喉咙舒服点没？”
殷无殇目光深深地望着他，苍白的嘴唇轻轻动了动，终于发出了一点干哑的声音。
他说：“还想喝水。”
虽然干涸的喉咙被温热的水流浸润了不少，但那颗干涸已久的心却觉得还远远不够。
他还想让穆溪知亲他。
穆溪知哪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声音轻柔地告诉他：“你许久未进食，一次不能喝太多，你且忍耐一下，过半个时辰我再喂你喝。”
殷无殇便不说话了，只用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湿润浅色的唇看了一会儿，接着便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睫，低声道：“胃好疼。”
“胃疼？”
穆溪知闻言顿时警惕地皱起墨眉：“我这就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说着便要站起身，却发现袖子被殷无殇紧紧的攥住了，一双修长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望着他，说：“不用太医，你给我揉揉就好。”
穆溪知：“……”
刚刚褪去的薄红瞬间再次漫延上来，迟钝的思维也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殷无殇的意图。
同时帷幔外边也响起了脚步声，接着便是门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
这回整个屋子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穆溪知僵硬地在原地站了须臾，又坐回到榻边，先将自己的双手搓热，然后才将手伸进被子里，又动作轻缓而熟练地探进殷无殇里衣，将手心覆在了殷无殇肋下的位置，一点一点缓慢而轻柔地揉着。
殷无殇许久没进食，胃部瘪的深深塌陷下去，穆溪知的手心覆在上面，仿佛隔着那层薄薄的皮肤，仿佛只要稍微用力，就能隔着肠胃触摸到他的腰背上。
短短时日，殷无殇又瘦了许多，瘦得让人心疼。
穆溪知鼻子发酸，纤瘦修长的手虚虚地贴在殷无殇的肚子上，不敢多用一点力道。
殷无殇的身体从前就像一只小火炉一样，就算是最冷的寒冬腊月，也总是暖烘烘的。
可是现在却凉冰冰的，身体还没有他的掌心热。
这个傻子，居然将好好的身体折腾成了这样。
殷无殇躺在榻上，依旧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穆溪知，心里感到无比的满足。
他的溪知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眼前，还跟从前对他一样好。
就算此刻便死了，他也觉得值了。
穆溪知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殷无殇再出声，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殷无殇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凑近了些，蹙眉问：“怎么了？还是很疼吗？要不我还是去叫太医过来……”
“冷……”
殷无殇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深黑的瞳仁微微颤动，哑着嗓子说：“我好冷……你抱抱我行吗？”
穆溪知望着殷无殇祈求的眼神，听到他祈求的语气，鼻子里那股酸意蓦地加重，瞬间濡湿了眼眶。
他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掀开了被子，动作很轻地躺到了殷无殇的身边。
虽然龙榻很宽敞，但是殷无殇里侧的引血管还没有拿掉，不宜挪动，穆溪知只能躺在外侧，又怕自己会挤到殷无殇，他只好侧着身，用自己的双腿盘住殷无殇的一条大腿，一条手臂抱着对方的腰，将自己整个人都贴进殷无殇的怀里。
因为怕碰到殷无殇身上的伤口，所以穆溪知的腿和手臂都不敢用一点力，只能虚虚地拢着对方，所以这个姿势其实很累。
屋子寂静下来，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躺在一起。
穆溪知的手心顺着腰腹一点点挪到肋下的位置，轻轻地揉着，脸颊贴在殷无殇微凉的肩头，发现对方原本宽厚的肩膀此时也变得瘦骨嶙峋了。
感觉到肩头布料的湿润，殷无殇哑声问：“怎么哭了？”
穆溪知闭着眼睛说：“没什么，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殷无殇有些费劲地垂眼看着穆溪知的泪眼，右臂被穆溪知枕着，只好费力地抬起左手轻轻地替穆溪知擦拭着不断从眼角流淌出的泪珠，低低哑哑地哄着：“放心，我一时不会儿死不了，别哭了好不好？”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完这句话却见对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怎么擦都不管用，越擦越多。
殷无殇：“……”
看来是自己说错话了。
他抿唇沉思了须臾，然后忽然低低的闷哼了一声。
穆溪知抽噎的声音果然立刻停了下来，鼻音浓重的问：“你怎么了？”
殷无殇说：“疼……”
穆溪知顿时有些慌，边说话边就要起身：“胃疼还是别的地方疼，我这就去叫太医来。”
殷无殇：“……”
大手一把将对方的脑袋按回到自己的臂弯里，殷无殇声音沙哑又低缓地说：“心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