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风华东有扶苏

第五百九十三章 亲临

    因为路途的缘故,当顾怀带领着从北境各地征召的预备兵力以及部分地方戍卫部队到达前线的时候,已经算是深秋了。

    草木枯黄,叶落归根,燕云十六州因为雨水充沛而汹涌的河流池塘也会在这个时候开始渐渐干涸下去,直到明年再开始一个新的轮转。

    然而,正所谓秋高马肥,这个年头自然气候的循环、农业生产的规律摆在那里,无论魏辽都摆脱不了这些限制,只有在秋收之后,深冬之前,燕云地区的军队才能算处在最佳状态。

    也难怪双方都默契地在此时开始动兵了。

    唯一有所区别的,便是战场的主动权掌握在魏国手里,收复幽燕以后,这场北伐什么时候打,就真的是魏国说了算,辽国接连失利,国内形势动荡,真要举国南下,再输一场那就真要把家底都输光了,所以比起进攻,此时的辽国显然更适合防守,只要能守住中京道上京道,或者再贪心一些解了西京道之围,有草原这个源源不断产出骑兵的根基之地,再过十几二十年,等到下一代辽人长大,等到国内的动荡稳定下来,那么魏辽之间模糊不清的态势便会再一次明朗起来。

    也难怪辽国会直接调动上京道中京道所有可用兵力堵在了魏辽边境,甚至从草原的直系部落也抽调了大军南下,既是给自己人壮声势,也是为了告诉魏国:虽然之前输了几场,连南京道都丢了,但如果真的玩起命来,只是魏国还不够看,最理智的选择,就是退回南面,等到双方舔舐完各自的伤口,再来分个生死。

    然而问题偏偏就出在这里--魏国很显然是打算把该做的事在这一代做完,准确的说,是准备在一两年内就给辽国下葬。

    战火有了燃起的趋势,伴随着秋叶的飘落,沙场秋点兵便不再是一句诗词,而是成了实景,幽燕与辽国中京道、上京道乃至西京道接壤的边界上,背靠江南、蜀地、河北三地数十州拼尽全力供给的北境边军一口气投入了实打实的十余万大军,堪称浩大。

    当然,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数字,这一次魏国到底从北境从整个帝国抽调征召了多少军队,这些军队如何分布在幽燕与辽国接壤的三面,没有人清楚,而辽国的兵力比起魏国只会多不会少,毕竟辽国从来都是号称“带甲百万之众”,光是上京中京堆在边境的大军便近了二十万,算上西京道仍在死战彷佛被抛弃的孤军,算上草原里那些上马作战下马游牧的无数子民,很明显辽国才是这个时代最为凶悍的战争机器。

    如果再算上征召的民夫、辅兵,那么双方这一次极为默契的集中兵力,最终到达战场的人数可能会超过...四十万。

    这才是真正的国战,拼尽一切,压榨出所有的潜力,连最基本的生产与工业都受到影响,从百姓的嘴里夺走口粮,连绵的民夫牛车驴车往返于前线后方,让那些处在一生中精力最充沛、生命力最旺盛的汉子拿起武器,朝着前方不断地前进,前进!

    一边是深怕夜长梦多,力求毕其功于一役,一战打出天下太平,另一边则是不畏战、不怯战,游牧劫掠起家的民族只会在战场上露出残忍狰狞的一面,或许更晚开战更有胜算,但既然敌人都来到了面前,那么就没有任何理由后退一步。

    来,来厮杀,来征服,胜者获得一切,败者亡国灭种!

    无数围聚在长城后方,或操练或休憩或巡逻或警戒的魏军士卒,看着那从南方跋涉而来,浩浩荡荡的王旗亲卫,还有那杆没有丝毫晃动,代表着大魏靖王的旌旗,感觉身体里的某一部分渐渐涌出一股沸腾的、澎湃的战意,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举起手里的武器,朝着那匹白马嘶喊着:

    “万胜!”

    声音汇聚成一片,响彻在北方高远的天空下,原本井然有序的大营出现了一丝混乱,却没有任何军纪官出声斥责,甚至他们自己也成为了嘶喊咆哮的一员--当然还有人把“万胜”喊成了“万岁”,说不清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很快就被淹没了下去,阳光照在所有人的身上,照亮了他们明亮的眸子。

    战意,军心...能描绘出这一幕的词有很多,但放在几年之前,没有人能想到会亲眼见证这一幕。

    毕竟那时候辽国对于魏国来说是灭顶之灾,是悬顶之刃,是不可能战胜的宿敌,是迟早会用马蹄践踏中原的异族。

    到底是因为什么有了这种转变?是当初辽国奔袭过千里魏境,却在大魏京城脚下被活生生打退狼狈撤兵?是那匹白马上所载之人孤身入北境,让原本千疮百孔岌岌可危的北境重新有资格直面辽人?是魏国经过这么几年的泥潭打滚,终于解决了内乱与外患,让眼前的敌人只剩下了一个?还是如今身处前线的大军,不管是来自北方还是南方,西北还是西南,都大多在那个人麾下打过仗,亲眼见证了他一步一步地赢下那么多大战,直到把当初没有任何希望战胜的敌人都拉下凡尘,只能陈军列阵等待着厮杀的爆发?

    没有人能说出来具体的理由,但随着那王旗前压,亲卫外散,那些跟随着靖王来到前线的大军融入军营,乃至配置了数千挽马、牛车以作辅助运送军资的民夫辅兵也如乌云一般覆盖了大营的外围,这等盛大广阔的声势,让军中上下不少人心驰神摇,胆气丛生。

    到了这里便是前线,已经着甲的顾怀抬头迎着耀眼的日光,微微眯了眯眼,前方便有数人快步而来,在马前几步军礼下跪,身上盔甲铿锵作响:

    “见过王爷!”

    “起来吧,”顾怀微微颔首,对其他将领只是微微一扫,目光大多落到李易身上,“前些日子孤便说过让你做好准备,如今到了前线一看,这大营扎得极稳,依托长城,进可攻退可守,毫无差错,果然前线交给你,孤是放心的。”

    “末将不敢当,”李易单膝下跪,上身挺得极直,听了顾怀的话起身抱拳道,“只是全军将士都知道王爷必然会亲临前线,所以不敢怠慢,知道会有王爷坐镇,这些日子诸营闻战则喜,军心如此,我军定可大胜!”

    “战前的马屁还是少拍一点,反正拍了也不会让你该干的活轻松半分,”顾怀笑道,“而且也不要觉得孤到了前线,军中就一切都以孤为主,你是此条战线主帅,孤怎么会抢了你的风头?军中事务一切照旧送到你的大营,孤之所以会来这里,只是因为这里必然是第一战,所以会来看看,等到打到后面,三条战线,孤怎么可能看得过来?一切都还是要靠你,杨盛,陈平这三个孤亲手提拔并且信任的主帅。”

    “是,末将必不负王爷所托!”

    “带孤去你的军帐,孤要听一听你对此战的想法,顺便传令下去,将孤带来的兵力、物资接收入营,既然孤来了,前线自然不会僵持下去,这决定未来百年格局的一战...”

    顾怀翻身下马,将马鞭递给一旁的王五,轻声笑道:“...这不就要开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