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盟约
韩府，书房。
气氛非常的凝重和诡异。
韩渚苦口婆心，劝说了很多。
这些年，韩家、方家和张家风雨同舟，所以韩渚不希望两家走上歧途。
可方长风和张文元，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且希望韩渚能够支持并加入他们。
既然高坚靠不住，那就找一个更加强大，并且靠得住的势力。
很显然，此时此刻在两人的眼中，突厥比高坚，乃至比李氏更加靠得住。
韩渚声音有些干哑，问道：“两位，我想知道，突厥蛮子到底许诺了什么好处，竟然能让你们心动？
我们的确拒绝李氏，李公并非小气之人。只要我们向李公低个头，李公必定会接纳我们，何必与突厥蛮子勾结呢？”
方长风和张文元沉默片刻，前者说道：“突厥许诺的是，倘若我们愿意与其合作，突厥占领凉州之后，凉州将交给我们三家管辖。”
韩渚直接问道：“军队呢？我们三家能否拥有募兵组建军队？”
张文元摇头道：“军务由突厥负责，文政由我们三家负责。”
韩渚毫不犹豫的嘲讽道：“乱世之中，且出卖国家与异族勾结残害同胞，手中却又不能掌握军队，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顿了下后，韩渚端起茶杯。
“两位，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方长风和张文元两人齐齐一叹，然后起身离去。
过了会，韩渚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案上，茶水四溅。
老关键连忙走过来擦拭桌面。
“告诉族中所有族人，明后两日离开兴庆城，前往城外的庄子居住。”
老管家犹豫道：“老爷，石大青今日便将城门封锁了，我们恐出不去。”
韩渚平静道：“你去告诉石大青，倘若他还想安稳掌控兴庆城，便自觉打开城门。”
老管家身躯一颤，低声道：“老奴明白了。”
兴庆城已经成为是非之地，韩家必须尽早脱身。
韩府外，方长风和张文元两人正在低声交谈。
“方兄，为何不与韩老吐露实情？突厥许诺我们可以掌控军队。”
方长风沉声道：“韩渚一旦做出决定，便不可能更改。当我们答应与突厥合作的那天起，便与韩渚不再是一路人。
既然如此，真话假话有何区别？”
张文元恍然大悟：“此言在理。”
将军府。
石大青再次见到了突厥的使者。
杨云施礼过后，笑问道：“石将军主动相邀，可是高将军做出了决定？”
石大青没有回答杨云，而是问道：“突厥最快何时能够出兵？”
杨云说道：“最快十天之后便能出兵，三天之内便可抵达凉州边关。”
石大青继而问道：“突厥有何条件？”
杨云微笑道：“定北郡。”
短短的三个字却让石大青呼吸急促，脑子发懵。
突厥竟然想要定北郡？！
呼呼呼……
过了半晌，石大青想起今早收到的密信，仿佛抽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开口道：“可以。”
杨云激动道：“石将军，可是真的？”
“真的。”
杨云当即从怀中取出一份盟约。
“还请你我签署这份盟约。”
这份盟约乃是马先生特别交代，一定要让高坚或石大青签署。
虽说这份盟约几乎没有约束力，可在必要时刻却是一份大杀器。
事已至此，石大青也不再扭捏，果断的签上名字，并盖上凉州刺史的官印。
杨云收起盟约，道：“还请石将军告知高将军，耐心等待，汗国铁骑十日后便会出动。”
石大青问道：“突厥出兵多少？”
杨云笑而不语，躬身一礼，便快步离去。
这时，下人来报，说韩府管家求见。
石大青本想再次驱赶，沉思片刻，还是决定见一面。
一炷香后，韩府管家满意的离开将军府，石大青却是满脸阴翳。
韩渚赤裸裸的威胁他，可他却无法做出强硬的回应。
杨玄业曾叮嘱过他，倘若韩家选择破釜沉舟，那么不论韩渚提出何种要求，皆可先答应下来，将其稳住。
韩渚提出想要带着族人离开兴庆城，这对石大青来说并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韩渚的话语，让人很不爽快。
杨云离开将军府之后，回到据点。
据点之中，还有一名暗探，并且这名暗探还是突厥人。
“乌力，可以联系额图索亲王了。”
突厥汉子起身惊喜的问道：“石大青答应了？”
“是的，这是他签署的盟约，还加盖了凉州刺史的官印。”
杨云说道：“马先生曾交代过，待到汗国大军占领定北郡之后，就要立即对外公布这份盟约，将高坚逼到绝路上。”
乌力点头道：“我立刻联络额图索亲王，兴庆城暂时就留你一人，你尽快与方家、张家敲定合作事宜。”
交代完一些事情后，乌力便急忙忙的离开。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名脚夫看着乌力消失在暗巷之中。
……
平凉郡，荒野之上。
半天时间，一座巨大营地拔地而起，绣有“凉州”、“李氏”的军旗随风飘扬。
一群凉州将领骑在马背之上，眺望着前方平凉郡城。
凉州作为边境大州的郡城，城墙比普通城墙高出一尺。
祁文金收回目光，叹气道：“倘若我军有秦州的千里眼，何故如此眺望啊。”
众将感同身受。
尤其是去年参与过弱秦的将领，更是有苦说不出。
秦军将领凭借千里眼，总能够更快做出应对，让联军非常难受。
祁文金举起马鞭，指着平凉郡城，语气变得严肃：
“诸位，最慢十天之内必须攻破平凉郡城，这是李公的命令。
据墨斋楼探查，突厥早已获悉我军出兵之事，迟则生变啊。”
祁文金继续道：“凉州军没有火器，且军中皆是新卒，这是我军最大优势。
八天时间攻破平凉郡城，这是本帅的要求。”
众将看向平凉郡城，而后不由得点着头。
平心而论，八天时间足够攻破平凉郡城。
敌我双方差距很悬殊。
凉州军唯二的优势便是占据着城池，以及床弩射程与并州军的床弩相当。
这两个优势在并州军众将看来，远不及火器产生的影响。
与此同时，平凉郡城头之上。
高坚顶着寒风，在观察并州军。
“杨先生，并州军并未过多关注严顺县城，并州军主帅看得很透彻。”
杨玄业脸色一沉，道：“高将军，既然并州军看不上严顺县城，那便告知刘羽将军。只要并州军对平凉郡城发起猛攻，便立即出城袭扰。”
高坚皱眉道：“杨先生的意思是并州军从一开始便会发起猛攻？而不会试探？”
杨玄业笃定道：“必定会选择猛攻，因为并州亦害怕突厥趁乱出兵。”
闻言，高坚不知为何竟松了一口气。
只要并州害怕突厥便可。
高坚没有犹豫，直接叫来传令兵。
“传令刘羽，随时支援平凉郡城，哪怕拼尽最后一人，亦要出城与并州军拼杀。”
“领命。”
传令兵离开后，高坚又叫来亲兵，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严顺县城可以丢弃，两万士卒亦可全军覆灭，但是刘羽不能死。
当高坚决定与突厥合作之后，他便做好了随时放弃平凉郡城的准备。
只要能够迫使并州军停止进攻，哪怕将定北郡拱手送给突厥又何妨？
高坚占据平罗郡和红木郡，完全可以在突厥与并州之间周旋。
杨玄业见高坚陷入沉思，思虑片刻，还是问道：“高将军，可曾在烦恼能否守住平凉郡城？”
高坚回过神，看着杨玄业，低声道：“突厥很快便会出兵袭扰凉州。”
一道惊雷仿佛在杨玄业耳边炸响，他震惊看向高坚，“高…高将军，你与突厥有所来往？”
高坚说道：“并无来往，只是请求突厥出兵假意袭扰凉州。”
杨玄业下意识想要反驳，可话语刚到嘴边就忍住了。
突厥怎可能好意配合凉州？
除非高坚许诺了突厥难以拒绝的好处。
杨玄业并没有选择继续追问。
高坚没有征求他意见直接与突厥往来，便证明高坚并不是真正信任他。
况且，杨玄业没有拜高坚为主。
高坚没有发现杨玄业异样，“杨先生，我至今记得你去年年底跟我说的话。既然走上逐鹿天下这条路，那边要不折手段的向上争。”
杨玄业默然不语，深吸一口气，道：“高将军，你如今已是凉州之主，你身上承担着很大责任。”
高坚颔首道：“本将明白，所以我已经决定，只要并州军停止进攻，便立即降低农税，效仿秦州，颁发利民政策。”
杨玄业心中苦笑一声。
如今降低农税，颁发利民政策已经迟了。
据他所知，大量的凉州百姓，不顾寒冷，不惧长途跋涉，想方设法的想要偷渡前往云州或灵州。
……
秦州。
关远郡一共有两个马场，分别设在平河县和平山县。
这两个县几乎全是草地，草地连绵成片如同草原一般。
秦牧巡视关远郡的第一站便是平河县。
根据群牧司去年年底呈递的折子，平河县和平山县两个马场，现有马羊牛二十八万一千两百二十头，二十一万七千三百头。
其中饲养战马数量合计二十二万八千六百匹。
如今已经是三月下旬，草场上的冰雪已经融合。
关了一个冬天的战马，尽情的在草地上啃食着牧草。
秦牧举着望远镜，一边观察马群奔腾，一边问道：“今年马场计划新增饲养多少牛马羊？”
身后的群牧司主簿马肃立即道：“主公，战马饲养数量恐难提升，回鹘已经停止战马交易。牛羊则计划分别增加饲养一万头和六万头。”
秦牧眉头微皱：“战马尚且可以理解，为何牛的数量才增加一万头？难道回鹘牧民不愿意出售牛？”
马肃苦笑道：“主公，回鹘牧民解释道草原上的牛已经不多了，且近两年才侧重于养牛，牛犊还未养大。”
秦牧微微颔首。
景平十年之前，关远郡内的回鹘部落侧重于养牛，其养牛目的是为了侵略秦州时可以运输粮食。
景平二年，回鹘侵略秦州，且一路打到秦关之下。
景平帝为了安抚回鹘，赔偿了将十万石粮食。
回鹘出动两万辆牛车，几番运输，耗时半年，才将侵略以及赔偿得到的粮食全部运回回鹘。
之后，回鹘尝到甜头，便要求回鹘牧民养牛。
秦州收复关远郡之后，这些牛都便宜了秦州。
乌纳山谷开市之后，牛马羊交易成为主流，亦成为回鹘牧民购买商品时，主要的货币衡量物。
平河和平山两个马场中，饲养牛的数量共计九万七千四百头。
即便草原牧民不再出售牛，秦州依旧可以实现耕牛饲养培育的内循环。
足够了。
秦牧问道：“马场中的牧民皆是周边百姓吗？”
马肃回道：“近九成是关远、河西两郡的百姓，还有一成牧民是回鹘人。”
秦牧略微惊讶：“回鹘人？马场中有回鹘牧民？”
马肃尴尬道：“主公，不知你可曾记得收复关远郡时俘虏的回鹘人？修建平西水库，死了将近八成，活着的人都划归到了群牧司。
老弱妇孺及青壮加起来，如今生活在马场的回鹘人超过了一千三百人。”
秦牧神情有些恍惚。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秦牧转而问道：“这些回鹘人与百姓相处如何？”
马肃说道：“百姓对回鹘人已经抱有很大成见，不会主动与其来往，而这些回鹘人则是在努力融合当地。”
正常不过。
回鹘侵占关远郡三十年，期间每年都会侵略秦州。
秦地百姓对回鹘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
秦牧沉思片刻，问道：“马场之中还缺少劳力吗？”
马肃点头道：“非常缺。由于都督府衙办法的政令，马场招募百姓饲养马牛羊，凡是家中遇事或需忙于耕种的百姓皆可结清工钱离开，故而马场不得不多次提高工钱保证马场正常运转。”
秦牧再次问道：“回鹘人干活是否积极？”
“非常积极。”马肃说道：“马场给他们的待遇也不错，足够他们吃饱穿暖，且亦有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