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尾声回家
——拾——
张家人最后走之前已经把洞口填上,我们也和老四谈了,主要是威胁。
我告诉他这里边绝对不能再下去,里头的东西也别动什么歪脑筋。
老四经历了这一趟,变得很惜命,连声答应我。我们将那小粽子的尸身背到老坟地附近,找了个好地方埋了。
老四到底也没说当年他们脱逃的细节,但我能看出他的愧疚。我猜是另有隐情,也推测他之前应该还下去过找尸首,可能是从那些地道,但是都没成。
而有件事不得不说,七个月后,老四的媳妇生下一个男孩。他给我发了照片,照片里婴儿的肩膀上有一块胎记,几乎和那小粽子肩上的一模一样。
老四像是不知道这回事,照片上很高兴的样子,我也就没提。
也许魂灵之类的不只是简单的传说而已。这是一个从古至今流传恒久的话题,不同的人总是有不同的解答。
有人把灵魂说成是“磁场”,对人的大脑有影响,会令人看到一些幻象。但总归说来,是把它解释成为一种力量。最后那个墓主人的行为,显然不是普通的粽子起尸,说不定真的是有某种特别的力量支撑它。
我偶尔想到最后看到的壁画回放的那一幕,似真似幻,不过我和胖子他们也没有再对过具体细节,觉得还是忘了好。
后来,我与闷油瓶也探讨过这类的事情,出乎我的预料,闷油瓶对于鬼神魂灵的态度很冷淡,似乎没什么兴趣。我本以为他在张家肯定接触过很多,但他显然不愿多提。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事,不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但也不要知道的太多比较好。
我早就已经学会了。
——玖——
太阳升起来之后,我们歇了一会,便向山下走去。
之前提着精神,身上的伤都没感觉,这会儿突然放松了,我就觉得腿上的枪伤开始影响我走路了。
已经重新消毒包扎,还打了一针,但走了一会疼得厉害。
胖子和老四走在前头,已经落下我们一截,闷油瓶看出来,问我要不要紧。
其实疼倒不是问题,可还有些痒,我感觉有些不对劲。脱下裤子拆开绷带一看,伤口淤血发青,颜色很不正常。
闷油瓶看了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我看到里边有几片白色的药片。立即想到武侠小说里的各种有奇异功效的药丸,闷油瓶从里边倒出一片,递到我嘴边,我瞥了他一眼,乖乖吃了进去。
我平时不乱吃药的,可闷油瓶不会害我,我喝了口水,咽下去问他:“是什么?小哥,我的病一般的药治不好。”
闷油瓶啧了声,道:“稳定你的血。”
我一愣,便问:“血?怎么回事。”
“你的血突然失效,是因为那种白雾。”闷油瓶解释道,“墓里的虫子和雾是他们放的,但虫子对麒麟血没有影响,白雾才会。”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针对麒麟血的“机关”。可又想到闷油瓶和人影的血好像都没有被影响,难道只对我这种低级别不稳定的麒麟血才有影响吗。
闷油瓶看出我的疑惑,又道:“对于我的血来说,吸入的量还不够。”
原来如此,我的血不是特别纯,所以吸了一些就暂时失效了。可试想一下主墓室的结构,如果我们一直困在里边,估计闷油瓶也逃不掉的。
“还会恢复?”我有点疑惑,虽说如果没了,也没什么损失,可毕竟这血还是挺好用的。
闷油瓶摇头,道:“离开那个环境,慢慢就可以恢复。”
我看看伤口,发青的地方竟然在渐渐好转,闷油瓶的药效果很好。
“张海客给你的?”
闷油瓶点点头:“再吃几次就会好。”
我心说你还真放心他,也不怕他给我下药做掉我。闷油瓶看了看我,立即又明白了我在想什么,便道:“麒麟血很珍贵,他们会保护。”
我重新包好我的腿,擡眼看他:“我又不是张家人,这药片很稀罕吧,你们真大方。”
闷油瓶拉我起来,头低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鬼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赶紧提上裤子。
——捌——
我们回到老头家,虽然只过了一天,但是恍如隔世。骗了老头说是上山闲逛,踩空了一块,掉到沟里了。老头没多问,还给我们做了午饭。他也是很精明的,我们都心照不宣,老头只是意味深长地跟我说回家好好过日子。这倒是实在话。
我算伤患,所以受到特别待遇坐在炕上,他们都坐板凳。我屁股下垫着条被子,炕又热乎,觉得很舒适。
过了会儿老头进来,看到我就笑:“在咱们这儿,小吴你这个坐法儿,是新媳妇坐床呢。”
这怎么成新媳妇了,我莫名其妙,胖子和老四就大笑。
笑了会,老四道:“我看你俩挑个好日子,也把事办了吧。”
老头自然不知道他说的是我和闷油瓶,一听很乐呵:“也要结婚啊,是得挑个好日子,下回来把对象领来。”
我笑了两声,心说这回也带来了,敷衍道:“好好,挑好日子。”瞥了一眼我那个追了十年的“对象”,人坐在板凳上吃着菜,一脸淡定。
胖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巴掌一拍:“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
“今天不行。”我道,“不能乱来,得好好挑。”
我刚说完,突然有人唱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吉祥的事儿都能成。”
我循声一看,简直哭笑不得,是老头的老人机铃声响了,《好日子》的旋律十分响亮,透着意想不到的喜庆意味。
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连闷油瓶都笑了。
我憋着笑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你身无分文的,还想娶媳妇,做美梦。”
闷油瓶不还嘴,淡然的眼睛里都是笑意,看得我也忍不住笑出来。
——柒——
老四把我们送到大路上,他叫了个朋友开车直接送我们去长春的机场。
临走前,老四先是跟闷油瓶握了个手,闷油瓶也给他面子。接着他又和胖子说了几句,这俩人聊起来还是挺投机的,颇有些相见恨晚和依依不舍。
然后老四搂着我的脖子,向天长叹一声。
“怎么的。”我偏头看他,“要再借五百年?你这种人,差不多就行了。”
老四嘿嘿笑了几声,道:“老吴啊,这么些年,你……”
我以为他要说变化很大,但他说:“还是没怎么变啊。”
我笑了笑,觉得很轻松。
旁人看出你的变化不难,很少有人在你变了许多之后,还能看出你没变的地方。
老四这个人,其实很通透,我想到我念书的时候为什么挺喜欢跟他聊天的,主要是放松。这一点他和胖子很像,天南海北的扯,句句都离谱,但就是能让人肆无忌惮地跟着闲扯。
也是种本事。
这次的事情,其实挺出乎意料,不管他最开始出于什么目的忽悠我们下斗,既然都已经出来了,有的事也没必要太深究。
人都是很复杂的,但是与一个人相处,不是与他全部的面孔相处,那样就太累了。
我只要记得这句话就好。
我刚在心里感谢他,他就又来了句:“你跟张哥现在住一块?”
我拍了拍他的背,低声说:“问太多对你不好,也别到处乱说。”
“没问题!”老四笑道,“张哥靠谱,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了。”
我听着这话,怎么想怎么不对,有种被卖掉了的感觉。
——陆——
到了长春的机场,我和闷油瓶就准备与胖子告别了。我们要飞杭州,他自然是要回北京。
其实每次和胖子拜拜都没什么感觉,总觉得这人没几天就又会见到。
我和胖子之间最长的分别好像是一年?两年?我都记不清了。
这么些年,都很了解对方,也很习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就好像心里也知道,今天各回各家,明天打个电话,就又能凑一起。
胖子那边先登机,时间到了,他大剌剌地一挥手,说:“胖爷先撤了,有空来,好吃好喝等你俩,阿花全包。
“啧,资产阶级大毒瘤也是有人权的。”我笑了笑,“一路顺风。”
“我操,”胖子道,“坐飞机你让我顺风。”
“飞得快。”
我俩又闲扯几句,闷油瓶就在一旁看着,像从前一样。
这次胖子倒是给了闷油瓶参与的机会,他嘱咐闷油瓶:“丫现在特别欠管教,要下狠手,不能心软。”
我刚要说你怎么能挑拨离间,就见闷油瓶很认真地点点头。
我有“不祥”的预感,可他们二对一的,我也不好说什么,赶紧催胖子快走。
胖子走后耳根就清净了,一下还有点不适应。
我暗自摇头笑笑,又对闷油瓶道:“他其实一直惦记你,这些年,如果没有胖子,我也很难坚持下来。”
我第一次跟闷油瓶说这些,不是想说我自己,是忍不住和他说说胖子。
闷油瓶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我看着远处胖子仍旧很挺拔宽厚的背影,很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
——伍——
闷油瓶没有身份证,现在手里这个是假的,我托人给他办的,很好用,我们顺利地上了飞机。
我透过舷窗向外看,忽然想到张海客临走前和闷油瓶说的那句张家暗语,其实有点好奇。
我想了想,便对闷油瓶道:“再讲两句呗,你们说的那种特别的黑话。”
闷油瓶皱了皱眉,没想到我问他这个,像是思索了一下,问:“说什么。”
我想到电视里经常能看到的桥段,顺嘴道:“就最普通的,你好再见谢谢我爱你之类的。”
闷油瓶摇摇头:“没有这些。”
我一想也对,张家人哪来这么多客套的废话,大概只有“灭了这个粽子”、“拆了这个机关”之类的,就道:“没劲。”
闷油瓶解释道:“这种暗语通常只有在传递秘密的消息和危险的时候才用。”
“是吗?”我追问,“张海客说的是什么,当时也没什么危险,难道有秘密?坦白从宽。”
闷油瓶看了看我,眼睛眯起来,说:“你想听什么。”
我笑道:“你说不出口就算了。”
却感到闷油瓶忽然贴得近了一些,道:“你明明知道,而且暗语不都是你听不懂的,你说的那些就算用它来说,也是你好、再见、谢谢、我爱你。”
我哑口无言。已经没有心思去数他这个句子里的字数,心说闷油瓶你还是闷不吭声的好,张教授你不要不化妆就说话吓唬人。
其实闷油瓶这句说得跟复读机似的,可我还是感到我的血压在九千米的高空上飙升。
这很没道理。
——肆——
回到杭州已经很晚了,我们在我家所在的小区里走着。
这次出去,闷油瓶差点没领回来,看来有必要加强交流。
我俩朝我家走去,我心说这次进门,可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有的问题,要交代清楚。
我叫闷油瓶,他侧头看我。
我假装正色,问他:“别的,我就不追究了,老实说,你成过亲没。”
闷油瓶那样子似乎是想笑,又摇摇头,道:“时局乱,没人张罗。”
我一听有点好笑,果然张家族长的婚事也是包办的。
转念一想,不由得又有些郁闷,闷油瓶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张罗,他就从了?怎么能这么随便。
对于闷油瓶婚恋方面的个人隐私,说不好奇那是假话。我现在胆子大了,所以也敢这样问他。他的回答其实不意外,张家人好像都是没有欲望的,他们都太冷漠太理智。倒是也有例外,比如董灿,人影也是。董灿有了爱,人影有了恨,其实都是更像普通人。
我笑着看闷油瓶,想象着如果他娶过媳妇生过娃,他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
说实话,还挺难想象的。
脑子里正跑偏,闷油瓶突然凑了过来,那双眼睛带着探究的神色。
我站住,他也站住,语气还是淡淡的,说:“你没结婚。”
闷油瓶平时说话就没什么语气语调,眼下也是陈述和疑问不分,我对此没辙。
我哪有结,还不是一直想着他。
我实话道:“头几年也被家里人催过,我可没从。”
闷油瓶闻言点点头,似乎比较满意。
我又说:“现在也没那个心思了。”
闷油瓶这回看了看我,我故意嘿嘿一笑,捡了句最不老实的说:“这不是有你了吗。”
我一脚迈进家门,没去看闷油瓶,心里有些得意,不知道他什么表情。
——叁——
我们到家其实已经很晚了,我叫了两份外卖,吃完也该洗洗睡。
我没跟闷油瓶客气,打算先去洗,拿了衣服见他看着我的腿,我自从吃了药片,就没再疼过,没什么大碍了。
闷油瓶还是嘱咐了句:“尽量少碰水。”
我点头:“知道。”
这个人突然啰嗦起来,可我心里挺高兴。
我们从斗里出来时全身都是泥,因为要赶时间,在老头家只大概擦了擦,换了两套衣服。这下洗得有点久,我听着外边,闷油瓶似乎在收拾东西,便继续慢慢洗。
我身上还有一些细小的伤,不过都算不上数,胳膊上和脖子上的才比较明显。
闷油瓶身体的恢复能力很惊人,他应该有更多的疤,但我一条都没见过。
说起来,我以前也没机会认真看过他身体。
现在应该是有机会了,我心说,得好好看看。
对于我和闷油瓶的关系发展到这一步,我是没想过的,毕竟肖想闷油瓶听起来像是很不要命的事。
这些年我很少梦见他,每次的影像也都很模糊。闷油瓶以前确实如此,即使站在你面前,你还是会有好像他是在另一个世界的感觉,总之是碰不到摸不到的。
但是有一次做梦,尴尬了。我醒来不得不开始思考人生。
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我也一直没思考出个确定的结论。直到他走出青铜门,说我老了开始,我才有切实的感觉,那些事都已经结束,闷油瓶归我了。
不过他跟我回家之后,一直规矩的很,而且还是经常发呆,我不知道他想什么。
这次下斗到处都是意外收获,他这才暴露,原来也琢磨我很久了。
我开了冷水冲了冲脸,要是被闷油瓶知道就太丢人了。有些念头冒了出来,我光是想想,竟然就脸红脖子烫的。
我草草地擦干净,穿好睡衣,裹得严严实实,心说还是先安生过日子吧。闷油瓶看着就是很老派很保守的,有的事我想想就算了,不能太指望他配合我。
我出门就见闷油瓶坐在沙发上,他眼睛看过来,依旧是淡淡的,全然不知我在浴室里经历了多么跌宕起伏的心理挣扎。
我朝他指了指浴室,他便走过来,向往常一样,关上门,都没多看我一眼。
我走进房间,发现闷油瓶已经自觉地把床给我铺好了,空调也已经打开,屋子里很暖和。
我钻进被窝,连日来的疲倦一下涌了上来,家里到底更舒适一些,我眼皮很快就睁不开了。
迷糊中,似乎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了,然后是门关上的声音,接着我感到我背后的床垫被压下去一块。
虽然意识里很困,我还是对突然靠近的人或物很敏感的。我立即清醒了一些,知道是闷油瓶爬了上来。
这小子明明有自己的房间,怎么摸到我这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得寸进尺,伸过来一条胳膊,搂在我腰上,同时我听到耳朵后传来很轻的一声叹息。
我还是迷迷糊糊的,心说他可真“熟练”,这算什么事儿?是他失忆了还是我失忆了?
估计是我失忆了。
我也摸到他那只手,虽然没向着他,还是感觉闷油瓶身上的味,还挺好闻。
闷油瓶平稳的呼吸在我脖子那,让我觉得很安心。
很快我就睡了过去,心说这样也挺好。
——贰——
第二天醒来就几乎中午,起来我们出去吃了点东西,下午又一起去了铺子。
王盟现在跟以前也不一样了,不玩扫雷,玩别的了。
见到我似乎很惊讶,我摸了摸脸,心说脸上也没有新伤,他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
王盟说也不是面相上有什么变化,是整个人的精神。很好,看着像是要撒欢,所以他怕。
我抽了他一下,他又去巴结闷油瓶。
我处理完手头上攒下的事,就到了晚上,和闷油瓶两个人悠悠哉哉地逛了逛超市,买了些肉和菜,打算回家做晚饭。
我的厨艺都是我老爹亲传,虽然比不上他,但是好歹也比得上一半,吃是能吃的,味道也还可以。
闷油瓶,煮压缩饼干不错。
不过我没见过他正儿八经地下厨,之前我简直都把他当大爷养着,哪让他做这些事,今天只好先吩咐他给我打下手。
我简单收拾一下,顺便到闷油瓶平时睡着的那间屋子看了一眼,才发现他昨晚根本就没进去过,分明是打定主意要跟我睡一起的,不由得好笑。
其实我还是不敢有太出格的想法,可我俩一块在厨房忙活,我渐渐发现了问题。
我还没想,闷油瓶倒像是想了。
闷油瓶看着老神在在,清心寡欲的,实际居心叵测啊。
怎么亲热亲热,我想的是顺其自然。
他,是伺机而动。
这个人嘴上说得少,就全用身体动作表示,我俩一块做饭,他老是对老子毛手毛脚的,大家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
我撂下锅铲,就想明白了,我应该还回去。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闷油瓶把我挑起来之后,就更加光明正大地吃我豆腐。
这个老不修。
——壹——
闷油瓶这个人有时候很无聊。
晚上我洗完澡就坐在沙发那看电视,浴室的水声停下,闷油瓶就穿着我的浴袍走了过来。
他头发上还有些水,我眼看着一滴水顺着他脖子滑过露出来的一部分胸肌然后钻进了浴袍里边。
意识到我自己的眼神有点移不开,我立即转过头拿起桌子上的水喝,打算冷静一下。
刚喝了一口,余光就扫到,闷油瓶在看我。
我见过他这种眼神,跟盯着要收拾的粽子差不多,只是没有杀气,可让人相当有压力。
我心里明白,时候还早,大家需要找点事做消磨一下时间。
我看他一眼,他就坐到了我边上,还贴得很近。
我递给他遥控器:“要看吗,相亲还是选秀。”
闷油瓶接过遥控器,根本没看电视,丢在一边,一直盯着我,我被他看得心跳得快起来。
我正要说别看了,再看我会把持不住的,他突然就伸手摸我脸。
是摸,很流氓的那种。
我惊了一下,递到嘴边的水杯差点掉了。
闷油瓶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说:“其实没老。”
我反应了半天,才想到他这句接的是从青铜门出来时跟我说的那句。
这个节奏,明显不是我想的那种。我错愕地看着他,说:“张起灵,你想干啥?”
这几天跟老四待久了,我说得还一股子东北味。
闷油瓶眨了下眼睛,说:“不干啥。”一样的口音。
竟然学我!
我简直要被他逗笑,却也大感不妙,于是往一旁挪了挪,想离他远点。
还没来得及动,就被他突然扳住脸,按住胳膊,他也不打个招呼,压过来就来亲我。
我手里还拿水杯,水都洒了出来。
闷油瓶调整了下姿势,整个人都贴上来,我心里暗叹口气,摸索着放下杯子,然后搂上他的背。心说算了,跟老年人计较啥,再说我也不亏。
我稍微张开嘴,闷油瓶的舌头就进来,勾着我的舌头在我嘴里搅和。
上次只贴了一下,这回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吻,我从来没想到过,接吻能如此刺激。而一想到这是闷油瓶,我就感到全身血液翻涌。
脑子里一时有很多个想法,可我当下唯一确定的就是,妈的根本亲不够啊。
闷油瓶总是赶在我前边,我还在兴奋地推着他的舌头顶进他嘴里,他手就伸进了我衣服底下。我这件宽大,他从下往上一推,我又下意识地配合,一眨眼,上衣就没了。
闷油瓶低头开始在我脖子和胸前又亲又咬的,我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脸憋得很热,脑子短路了就觉得在沙发上搞是不是有点伸展不开。
我推了推他的头就含糊道:“回床上。”
闷油瓶擡头又亲上来,我看到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接着忽然就着面对面的姿势直接把我抱了起来。
我一个激灵,心说他怎么就喜欢这样的抱法,立即叫道:“我操,你放我下来。”
闷油瓶跟没听见似的,手竟然还在我屁股上掐了一把,我整个人都呆了,回过神来已经被他扔到床上。
我都差点忘记刚刚那句是我自己说的,真搞到这一步,仔细一想貌似我才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那个。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把扯掉身上的浴袍,里边连内裤都没穿,可见他蓄谋已久,接着他伸手就要扒我裤子。
我眼睛盯住他那里根本移不开,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住裤腰。
“你……”
你让我缓缓。
说来就来?
你现在住手,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还能保持纯洁。
我跟你说实话,老子第一次啊。
我操你那东西怎么那么大。
一下好多话挤到嘴边,可我心里清楚得很,一句也不能说,说了就是给闷油瓶打鸡血。
闷油瓶啧了声,忽然又凑上来在我嘴上亲了两下,然后问:“到底想不想。”
“想,想什么。”我咽了咽口水。
就听闷油瓶一本正经地道:“做爱。”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跟“吃饭”一样。
天经地义。
我连说不想的立场都没有。
我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就停在我俩都是男的,怎么也得分个上下,要说让我去睡闷油瓶,得再借我几个胆子,可要说我自己先躺平跟他说“别客气,来睡”,我也实在说不出口。
这下好了,闷油瓶趁着我还懵着,解决了这个问题。
“做什么爱,你就是想做我。”我看出来了。
闷油瓶点点头,我心里一阵绝望。
他低头又亲了亲我,闷油瓶的嘴唇软得让我根本没法思考,我撒开自己的裤腰,搂住他的脖子:“来吧。”
闷油瓶其实挺客气的,非常照顾我,又亲又摸的我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我借机终于把他看了个遍,也摸了个遍,想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摸到手了,我也满足了一下。
当然,他比我更满足,我已经不忍回想。
想不到做这种事体力消耗这么大,我累得困得一动也不想动,闭上眼就想睡过去。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闷油瓶用温热的毛巾给我全身上下都擦了一遍,动作很轻,甚至可以说很小心,温柔得让人没脾气。
闷油瓶这个人,从前肩上有太多沉重的事压着他,除去这些,他发自内心想要的东西不多,而一旦给了他,他就很宝贝。
我不由得想笑,屁股也不疼了。
闷油瓶做好了所有“善后”工作,就又躺了回来,手搂在我的背上,我懒得睁眼看他,就闭着眼冲他笑笑。
过了一会我都快睡着了,他又凑过来在我脑门上亲了一口,然后像是自言自语似得说了句“睡了”。
我叹口气,心说之前的那些辛苦能把他换回来,真值。
——零——
第二天早上,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闷油瓶已经睁着眼睛在看我,估计醒了一阵了。
醒了不起来,老是盯着我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我打了个哈欠,含糊地说了声:“早。”
说实话还有点尴尬。
老子居然就这样被闷油瓶给睡了。
闷油瓶倒不觉得什么,嗯了声,算是回应。
我瞄到这人还是一动不动地就看我,心说打的肯定是坏主意。
我坐起来,打算离这家伙远点。
可哪想刚坐起来,就腰酸屁股痛,我“嘶”了声。
闷油瓶听到也坐了起来,还搂住我的腰,可谓十分关切地问:“还疼?”
疼还不是你搞的。
我都被他气笑了,他拉着我又躺下,道:“再躺会儿。”
我使劲拍了他的胳膊一下,心说我再躺会儿,你躺什么,你又不疼,赶紧去伺候老子吃早饭啊。
这样指使闷油瓶的话,到嘴边我又实在说不出口,于是只得自言自语:“饿了。”
我没看错,闷油瓶十分自觉,立即起床下地,问我:“想吃什么。”
我不由得笑出来,转过来看他道:“好像也没什么了,你看着煮点粥或者下点面。”
闷油瓶点点头。
我突然真切地感到,我们是要一块过日子了。
闷油瓶在地上捞起件上衣,穿上,我忍不住问他:“之前说过的那个一直在下雨的村子,我还是想去待一阵,你呢。”
闷油瓶正系着扣子,他手指长,又很白,即使在做这么平常的事,也很好看。
我就这么盯着他系完最后一颗,他擡眼看过来,朝我笑了笑。
闷油瓶说:“你在哪,我就在哪。”
闷油瓶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我都不适应了,只想凑过去抱他亲一口。
两个星期后,我们俩收拾了东西来了福建这个村子。
这里一直在下雨,很潮湿,实际挺艰难,但是我和闷油瓶都喜欢这里的生活。
我曾经想,做我们这一行,很难善始善终,如今我们得以全身而退,这是好事。
尤其对闷油瓶。
其实在哪里都行,就像闷油瓶说的,今后的时间,我们会一起慢慢消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