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星河九尾叶

第36章

梁迁大脑一片空白,拔腿就往生活阳台跑。

他扶着栏杆,手指用力到痉挛,僵硬地探头出去,一寸寸往下看。

石板路、绿草坪,行人两三,树影婆娑,楼底下是一派静谧而安逸的景象,没有血泊,没有残肢断臂,也没有扭曲的身体。

他张口呼吸,感觉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千钧一发之际,又悠悠地坠了回去。

梁迁满身冷汗地走向段小优的卧室,门没锁,悄悄推开之后,看见一个瘦弱单薄的背影。段小优侧卧在床,乌黑的长发铺满枕头,从裹成蚕茧的被子里传出细细的、时断时续的抽噎。

梁迁闭眼定了定神,睁开后再看,段小优的确躺在床上,虽然悲伤痛苦,但是完好无缺。

他如释重负地松开拳头,不敢再走远一步,就在卧室门外席地而坐,心有余悸地靠着冰冷的墙壁。

半小时后,段星河回来了。

他用钥匙打开房门,惊讶而迟疑地喊出梁迁的名字,问:“你怎么来了?”

梁迁的衬衫被汗水打湿,又被体温烘得半干不干,此刻正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难受极了。他的精神状态也跟衬衫差不多,皱巴巴的,充满了羞愧和懊悔。

“我干了件蠢事,你别生气。”

“怎么了?”段星河似乎有所察觉,不由自主地四处打量,“小优不在吗?”

“我姐——我小姨,刚刚把她带走了,才走几分钟。”

梁迁叹了口气,向段星河坦白自己的罪孽:“今天开完庭,我想找小优谈谈她上次说的,你们结婚的事。结果——结果我说得太狠,刺激得她焦虑症发作了。”

他盯着段星河身后的挂钟,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有多沮丧,只是一个劲地紧张,和之前发现段小优不见了,下意识地冲向阳台时一样。

那种头皮发麻、血液逆流、汗毛倒竖的感觉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脑海中下意识的念头:如果段小优出了什么事,段星河一定会恨他一辈子的。

其实事后想想,阳台上装了围栏和防护网,梁迁只离开了几分钟,完全不用担心段小优坠落或跳楼的问题,但当时他已经丧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除了懊悔自己的莽撞,其他所有的东西都忘记了。

想象中的暴风雨并没有发生,段星河听完,温和地问:“那小优今晚回来吗?”

梁迁摇头:“我不知道。”

段星河没再说什么,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径直走进厨房。

梁迁僵硬地杵在原地,像根融化了一半的冰棍,黏黏腻腻的往下滴糖水,狼狈而惭愧。

他觉得段星河应该是生气了,偏偏自己又理亏,没有一丝狡辩的余地。

孤零零地站了十分钟,也看了段星河的背影十分钟,梁迁决定先回家,等段星河气消了再来。

刚拎起西装,段星河就从厨房出来了,端着一个冒热气的玻璃杯,诧异道:“你要走了?”

“这是什么?”梁迁接过杯子,发现里头装着热牛奶,刚刚煮开的,色泽浓郁,奶香扑鼻,还夹杂着一股恰到好处的糊味。

“有点烫,小心。”段星河说。

“给我煮的?”

段星河点了点头:“看你惊魂不定的。”

梁迁捧着牛奶,滚烫的温度顺着指尖逐渐传递到全身各处,一路灼烧,令眼眶也发起热来。他看着段星河,感觉怎么爱这个人都不够,勉强打趣:“你哄小朋友吗?”

“是啊,”段星河笑了,既温柔又机灵,还藏着一点善意的嘲弄,似乎在说梁迁“太不经吓了”。

梁迁喝了一口热牛奶,咽下去之后啧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酸了。”

段星河不太相信,解释道:“我才买不久的。”

“那你尝尝?”

段星河弯腰去拿牛奶,梁迁眼疾手快地一推,将玻璃杯推到段星河的接触范围之外,然后狡猾地凑过去亲他,让他仔细地品尝了牛奶的味道。

“明明没酸。”段星河轻声反驳。

梁迁抱住段星河,下巴枕在他的肩窝里,委屈地倾诉:“你不知道,今天下午小优真是把我吓出心脏病了。我给我小姨打完电话,回来看不见她,还以为她寻短见了。”

“不会的,其实小优很坚强,现在不是头两年了……而且,有些话我不方便讲,你跟她讲了,也是对她好。”

梁迁苦笑:“希望她不要恨我吧。”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段星河问:“你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梁迁低下头,看到段星河穿着围裙,围裙的系带在背后绑成蝴蝶结的形状,如同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等待被人拆开。他搂着段星河的腰,用力往怀里按了一下:“吃你行不行?”

空气暧昧,段星河却十分正直,贴着梁迁的耳朵说:“吃人是违法犯罪的。”

寂静的房间里,他们两个神神秘秘地交流起学术问题。梁迁说:“不一定,比如洞穴奇案。”

段星河反驳:“但极端情况也只阻却有责性,违法层面还是成立的。”【注】

“行啊段星河,学得挺透彻。”梁迁笑了,露出一排白牙,眉毛斜挑着,增添了些许痞气。“不管怎么说,就目前的个案而言,我感觉自己不是好人,所以想提前征求受害者的同意。”

段星河终于脸红了,推开梁迁的怀抱,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我先去做饭了。”

夜色降临,城市的灯光渐次点亮,渔州像画布一样多彩,也像密码盘,每个亮灯的窗户里,都上演着不同的悲欢离合。

段星河在厨房做拌面,梁迁插不上手,就去阳台帮他收衣服,抱了满怀,然后坐在沙发上叠,每一件都搞得方方正正,棱角分明。

大件叠完了,梁迁拿起那条棉布的黑色平角裤,两手勾着裤腰让它完全展开,怀着微妙而兴奋的心情仔细端详。

那些电影里的变态怎么干的来着?是不是要凑上去闻一闻?

恰逢段星河到客厅取东西,发现梁迁一脸深沉地盯着自己的内|裤,连忙夺下来,和旁边叠好的衣服一起,抱进卧室去了。

“害羞什么啊。”梁迁还在他背后不依不饶地调笑。

晚饭很快做好了,两盘牛肉拌面,一碗紫菜蛋花汤,光是闻着香味就让人口齿生津。

他们在餐厅坐下,梁迁当着段星河的面拨通姚许云的电话,还按了免提,忐忑地问:“小优的情况怎么样了?”

“你等一会,”那头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姚许云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说:“挺好的,早就不哭了,刚刚带她吃了晚饭。”

“她跟你说今天下午的事情了吗?”

“没说,我也没问。”在姚许云眼里,下午的冲突根本就微不足道,最关键的还是段小优的心病。

梁迁看了看段星河,说:“那我待会去接她?”

其实心里是舍不得的,因为段小优一回来,他这个“罪魁祸首”就得离开了。

姚许云笑了一声:“不用,让她在我这住几天吧,刚好也给你们制造一点私人空间。”

“真的?”梁迁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作柳暗花明,心情像坐过山车,恨不得顺着网线冲过去给姚许云一个热情拥抱。“谢了姐,你放心,大恩大德没齿不忘,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

姚许云切了一声:“别了,咱俩谁走在前头还说不定呢。”

两人又斗了几句嘴,就把电话挂了。梁迁接过段星河递来的筷子,搅了搅盘子里的面条,状似随意地问:“那我今晚留下来?”

段星河也表现得很淡定,轻声回答:“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

“哦,我的房子,”梁迁笑着觑他,“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为所欲为?”

段星河误入陷阱,红着脸憋出一句:“注意公序良俗。”

梁迁更加得意:“私人空间,有什么公序良俗。”

后来段星河就不搭理这些俏皮话了,只是偶尔用无奈而温柔的眼神看一看他。

晚饭在温馨祥和的气氛中结束,梁迁精神抖擞,充满干劲,抢着把锅碗洗了,桌子也擦得锃亮发光。

段星河似乎不太信任他的家务能力,全程都紧张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梁迁关了水龙头,确认没有任何东西打碎,他才松了口气,笑着说:“辛苦你了。”

“你担什么心啊,我在家里经常干活的。”梁迁拍了拍段星河的后脑勺,弯腰替他拧开台灯,“你先学习,我下楼买点东西。”

“牙刷、毛巾……什么的。”

不补充还好,说得多了,好像他心怀不轨一样。

梁迁乘电梯下楼,在一层的小超市门口逗留片刻,最终决定到外面去买。今天不刮风,气温非常舒适,小区里不时可见散步的居民,健身器材上爬满了小孩,稚嫩而欢快的笑声完全盖过了他们父母的叮嘱。

梁迁穿过这些幸福的人群,从小区二号门出去,往南走了五百多米,凭记忆找到了一个大型商场。

他买了洗漱用品,又给段星河的冰箱采购了些水果和酸奶,最后溜达到成人用品专柜,对着货架上的安|全套和润|滑|液陷入心理斗争。

买吧,显得太急色,不买吧,机会实在难得。

正在犹豫,一阵浓郁的香水味飘了过来,梁迁屏住呼吸往旁边退了一步,余光看见一双穿着黑丝袜和高跟鞋的长腿。

“小帅哥,这个好用。”化着烟熏妆的女人从货架上挑了一盒安全套,在梁迁眼前摇晃,嗓音低哑诱惑,“走吗?”

看样子是观察他有一会了。

梁迁礼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家里有人在等。”

女人遗憾地嘟了嘟嘴唇,转身离去,梁迁呼了口气,飞快挑了几盒产品,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扔进了购物篮里。

他结了帐,提着两个大袋子回到小区,东西很沉,到家的时候,掌心已经被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怎么买这么多?”段星河感到意外,急忙走上前帮忙。

“你不是要考试了吗,现在多买点,就不用老跑超市了。”梁迁把购物袋里的牛奶、酸奶、猪肉、鸡翅取出来,一样样拿给段星河:“这些都放冰箱里。”

冷鲜食品归置得差不多了,段星河低头翻动袋子里剩余的东西,没看仔细,随口问:“那是什么?”

梁迁愣了一下,来不及制止,段星河已经拿起了润|滑|液。很快,他看懂了这东西的用途,脸上浮现出一层害羞的淡粉色,手指一错,润|滑|液掉回了袋子里。

梁迁厚颜无耻地解释:“我看这个保质期挺久的,可以先屯着。”

段星河被这个拙劣的借口逗笑了,他的笑声很轻,又温柔,像一根羽毛挠在人身上,痒痒的。

梁迁擡手按住段星河的太阳穴,直视着他的眼睛,让他无法再躲避自己的渴求,充满欲念的渴求。“我想要你,行吗?”

段星河的耳朵很红,喉结轻微地滑动着,黑漆漆的瞳仁里映着灯光和梁迁的影子,他低声回答:“好。”

他们接了一个缠绵而潮湿的吻,唇瓣相互挤压、摩擦,力度激烈。梁迁的舌尖在段星河口腔中放肆扫荡,尝到了一股清甜的草莓味道。他食髓知味地舔舐着,段星河却呼吸不畅,试图通过反击把梁迁推出去。

你来我往的,不仅没有脱身,反而双双跌倒在沙发上。

梁迁左手垫在段星河的脖子,激起一股电流一般的酥麻感。

他们都动情了,身体的反应诚实而坦荡。梁迁抚摸着段星河平滑的腰腹,气喘吁吁地擡起头,让空气流进来。

“我先去洗澡?”他哑着嗓子问。

他们都是第一次,经验相对匮乏,一起沐浴这种操作,暂时还觉得害臊。

段星河“嗯”了一声,扶着梁迁的肩膀坐起来,一边起伏不定地喘息,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嘴唇湿漉漉的,泛着晶亮的光。

“还扣什么呀,反正待会也要脱,”梁迁不让他系领口的扣子,轻佻地用指尖划过那片淡粉的皮肤,又占了一会便宜,才恋恋不舍地进入浴室。

狭窄的空间里水汽氤氲,梁迁关掉花洒,暴力拆开新买的浴巾、浴袍和牙刷,将惨兮兮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里。擦拭身上的水珠时,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忘记买内|裤了。

不过他脸皮够厚,并没有犹豫太久,直接挂了空挡,披上浴袍出去了。

这套公寓是二居室,段星河的卧室在客厅后面,里面的装修梁迁非常熟悉——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房子,而段星河作为一个好的租客,几乎没有对房间的布局做任何改变。

卧室里,段星河已经换上了睡衣,浅灰色的格子花纹,上衣是套头的样式,裤脚很宽松,梁迁的目光落在他的脚踝上,忍不住想,如果稍微用点力气,段星河的裤子是不是就会直直地坠到地上,像镣铐一样锁住他、绊倒他,令他难以动弹地匍匐在自己身下。

他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变态而情|色的念头,神情却是温柔的,笑着、很深沉地注视着段星河。

这个住在他家里的,他的爱人。

“你先坐一会,”段星河被梁迁看得不好意思,指了指床上的被子,“盖着点,别感冒了。”

“好。”梁迁说:“我等你。”

段星河走后,他灭掉了房间里的光线,只留床头右上方一盏昏黄暧昧的壁灯。

这样的环境,大概更容易让段星河放松。梁迁往门外看了一眼,只是想象着段星河在浴室里赤裸的身体,就情不自禁地小腹发紧。

黑暗中,时间的流逝似乎格外缓慢。十分钟后,梁迁的兴奋之情稍微平息,二十分钟后,浴室里还回荡着哗啦啦的水声。

他拿起手机看时间,忐忑不安地猜测,段星河该不会是后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