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星河九尾叶

第35章

半小时后,姚许云与段小优散步回来了。

姚南冬煮了梨汤,给每人盛了一碗,叫梁迁跟段星河下楼来喝。

大家聚在客厅,两人一组,坐得很分散,端着印有小鱼图案的瓷碗,一边暖手一边喝汤,间或说些家常话,气氛闲适而温馨。

不过段小优的悠闲多半是硬装出来的,梁迁发现她好几次看向段星河,眼神中充满“赶紧回家”的请求,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神态越来越焦虑。

他还发现,段小优在躲避自己的注视。

是出于愧疚吗?梁迁默不作声地暗中猜测。

段星河接到妹妹的信号,坐了片刻,就提出告辞。姚南冬和梁宴杰有些舍不得,但也没有强留,寒暄几句后,从壁橱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木盒,说是送给他们的见面礼。

梁迁又吃了一惊,没想到两位老人家做了这么多细致的准备。

段星河不肯收,诚惶诚恐地推拒,平时挺沉稳的一个人,这会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叔叔阿姨,这不合适,我不能要。”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不是也给我们送了花和茶叶吗?礼尚往来嘛。”姚南冬笑吟吟地把木盒塞给他,段星河害怕打碎礼物或者弄伤姚南冬,不敢过分挣扎,推拉一番后,无奈收下,讷讷地说:“谢谢叔叔阿姨。”

段小优已经走到玄关了,看到这一幕,又迟疑地返回,对两位长辈小声道谢。

“星河,小优,以后常来家里玩,啊。”把客人送到大门外,姚南冬依次拍了拍兄妹俩的肩膀,慈祥地叮嘱。

“好。”段星河顿了顿,期待又忐忑地问:“阿姨,以后可以请你们到我家来吃饭吗?”

“当然,”姚南冬笑了,“你会做饭啊?”

梁迁见缝插针地夸赞:“他做饭特别好吃。”

姚南冬瞪他:“你还好意思说,那你会什么?”

“我会吃,厉害吧?”梁迁嬉皮笑脸地一手揽一个,把他爸妈往别墅的方向推,“你们先回去呗,让我跟他聊一会。”

转过头来,却见段小优紧紧地缠着段星河的胳膊,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

梁迁无奈,有些话也不方便讲了,只能简略地说:“路上小心。真不用我送吗?”

段星河家的老房子拆迁在即,还有些手续没办完,他们今天正是要去签文件。家务事,梁迁不好参与,就算有心帮忙,估计段小优也不乐意。

“等一下,我和你们一块走。”姚许云上完洗手间,小跑着追出来。

看到姚许云,段小优警惕的神色立刻消失了,眼睛也明亮起来,目光静静地追随着她,唇角浮现隐约的弧度。

“姐,”梁迁扯住姚许云的袖子,别有深意地扬了扬眉毛,求她帮忙。姚许云会意,用口型说:“知道了。”

他们走了之后,梁迁轻手轻脚地穿过院子,站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听里面的谈话声。

梁宴杰与姚南冬在议论段小优的焦虑症,说应该给她请个医生。他们还猜测梁迁大学的时候突然出柜,就是因为与段星河谈恋爱,后来段星河遭遇家庭变故,两人分手,直到今年才重新在一起。

梁迁头顶浮起一串问号,心想怎么还给安排上破镜重圆的剧情了?另外在段星河家里出事的时候选择分手,那还是人吗?二老也太不相信自己儿子的品行了。

越听越离谱,梁迁推门进去打断交谈:“你们给段星河送了什么见面礼啊?”

姚南冬正讲着,段星河的消息就来了:“梁迁,阿姨送的礼物太贵重了,你帮我退回去吧。”

姚南冬送段小优一条玉石手链,送段星河一个平安扣。

平安,这大概是所有长辈对子女最朴素的期许。

梁迁插科打诨地回复:“不用放在心上,不是什么好玉。”

“那个平安扣我也有一个,是情侣款。”

“不过还是别戴在脖子上了,太沉,对颈椎不友好。”

发完消息,他狗腿地给姚南冬捶背捏肩:“妈,今天辛苦了。”

“我呢?”梁宴杰也试图享受一把儿子的服务。

梁迁腾出一只手,象征性地捶了两下,力度跟挠痒痒似的,嘴上花言巧语:“你身体好,可以再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周末过去,梁迁跟段星河又回到了地下情的状态中。白天不能腻在一块就算了,现在连下班通勤的时间也被挤占,段小优的“传唤”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有时候他们坐在车里,甚至没办法完整地聊一个话题。

段星河每次接完电话,都会充满歉意地偷偷瞄梁迁一眼。

梁迁当然不会责怪他,只是技巧性地利用一下段星河的负罪感,在分别的时候讨一个湿热的深吻。

不过问题还是要解决的,他打算找个机会,严肃认真地与段小优谈一谈。

周三下午,梁迁带贾斌到九江法院,为一桩买卖合同纠纷开庭。他的委托人张女士在玉石展销会上买了个天然翡翠手镯,后来经鉴定是人造的,愤而起诉主办方,要求按照《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进行“1+3”赔偿。因为案件事实较为简单、争议焦点明确,不到四点庭审就结束了。梁迁把贾斌送到地铁站,开着车在公路上游荡,最后心一横,转道去了锦艺嘉园。

按了五分钟的门铃,手都酸了,始终无人应答,梁迁侧耳细听,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不信段小优不在,从姚许云那儿要了手机号,直接拨过去。

单调的嘟嘟声消耗着脆弱的耐心,所幸,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对面点了接听。

“小优?”

段小优不回答,梁迁又说:“我在楼道里,你开一下门。”

三分钟后,1102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段小优穿着家居服,小脸素净,防备而不安地攥着门把手,拦在梁迁面前。

“我能进去吗?”

段小优沉默不语,梁迁大着胆子迈了一步,发现她防卫似的后退,于是故技重施,得寸进尺地跨进房间。

作为客人,他反倒比主人更加自在,指着沙发说:“坐吧。”

段小优依言坐下,大概是看出梁迁突然造访别有深意,率先问:“有什么事?”

梁迁也不铺垫,开门见山:“我和你哥哥在谈恋爱,你知道吧。”

段小优一愣,大约是想表示惊讶,可惜演技不够自然,看着像是在赌气。“不知道。”她硬邦邦地说。

梁迁笑了笑,不欲就这个问题多做纠缠,进一步问:“你说你要和他结婚,为什么?你又不喜欢他。”

“我喜欢他。”段小优倔强地擡起下巴。

“你不喜欢,”梁迁放慢语速,逐字逐句地强调,“我喜欢他,而且他也喜欢我。”

“你……”两片粉嫩的嘴唇颤抖着,碰来碰去,也没说出强有力的反驳来。

面对梁迁,段小优的战斗力还是太低,她似乎觉得受到了羞辱,蛮横地宣称:“我就是要和他结婚!”

“为什么?你们根本就不喜欢彼此,为什么非要捆在一起?他是你哥哥,不是你的附属品,他应该拥有选择爱人的权利!”

段小优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在膝盖上不住发抖:“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因为他现在和我在一起。”梁迁顿了顿,尽量摆出柔和的表情,但由于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未达到良好的安抚效果。

“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但一定是很不好的事情,所以才变得……这么依赖你哥哥。可是小优,你才22岁,还那么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待真爱,为什么一定要毁掉自己,也毁掉你哥哥的幸福呢?”

“说结婚……其实是害怕段星河抛下你不管吧?可是,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啊。”

与大部分人不同,梁迁在愤怒的时候,头脑反而更加冷静,能够迅速抓住对方的漏洞进行反击,语言流畅、逻辑清晰、步步为营。这项技能在庭审的时候很好用,但放在日常生活中,就有个很大的缺陷——当他沉浸于机器一般精准的输出时,很容易忽略对方的情绪和感受。

段小优慌乱地喘着气,苍白的两颊染上红晕,她充满愤恨地瞪着梁迁,可惜找不到插话的机会,也说不出强有力的反驳,难堪的感觉愈来愈强烈,直至灭顶、爆发。

段小优失控的尖叫声让梁迁醒悟过来,他看着蜷缩成一团、捂着耳朵哭泣的少女,后悔地咬了咬舌头。

“小优,你冷静听我说……”

梁迁走到她身边,只是碰了一下段小优的手背,她就痛苦地嚎啕起来,吓得梁迁不敢再动了。

“你哥哥不会抛弃你的,我保证。如果你一辈子不结婚,我跟段星河养你一辈子,行不行?”

段小优没听进去,用手臂挡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面色紫涨,狼狈不堪。

梁迁这下是真的着急了,手忙脚乱地不知该怎么办,后来咬咬牙,一把按住段小优,强行给她拍背顺气,拍了好一会,段小优的状态才渐渐稳定下来。

她挥舞着手臂驱赶梁迁,眼睛肿得像个桃子,口中还在不停打嗝。

“对不起。”

梁迁的心情糟透了,沉重地向她道歉。

段小优倒在沙发上,屈膝缩成一只小虾米,用沙发靠枕隔绝了梁迁的视线。

“姐?”梁迁悄悄离开房间,到十一楼的电梯间给姚许云打电话。

吧嗒一声,是姚许云在点烟。她问:“怎么样?”

“我搞砸了,说得有点过分,小优可能猜出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了。”梁迁悔得直用额头撞墙。

那头静了几秒,姚许云说:“没事,我来处理。”

梁迁松了口气:“那我等你。”

他挂掉电话,推开虚掩的房门再次进入1102。

客厅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