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例监老张

第232章 例监老张

张邦奇见陈凡不说话,于是缓缓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叹道:“老夫今年四十有七,也是鄞县人,与车少卿乃是同乡,便是徐相公,我在鄞县时也是走动颇为频繁的。本文搜:看书屋 免费阅读”

他用羡慕的目光打量了一番陈凡:“我这人,不善治经典,十九岁时方才过了县试,考了个童生。”

“后来因家中长辈与车少卿颇为交好,当时正好车公考中进士授了官,于是我家长辈便请车公带着我一起去陕西上任,从此之后,几十年里,我跟随车公久历地方,直至前不久,我方才告辞车公,纳了监,又花了不少银钱来这做了学官。”

陈凡越听越是迷糊,大梁的太仆寺是掌管马政的部门,而少卿则是这个部门里的副职,那可是正四品的高官。

太仆寺这个部门在大梁专管马政,听起来车纯好像是个弼马温,还是个副的。

但实则这个位置十分重要,太仆寺卿是号称“小九卿”的重臣,朝廷大小事宜,内阁往往都会召小九卿商量,所以太仆寺的马政一般都是由少卿专管。

说太仆寺很重要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个部门是朝廷里少有的独立收支的部门。

户部专项拨款,用于购马、草料、马政设施维护有马价银。

草场每年的租赁费用,有租场银。

马匹还有折色,叫折色银。

草场边界模糊,太仆寺通过虚报“隐设官地”收租,还有草场丈量余银。

所以太仆寺少卿是朝廷少有除了户部之外的“银袋子。”

陈凡搞不清,张邦奇这个跟随了车纯几十年的老幕僚,为什么会在职业生涯的晚年,选择去捐个贡生,再花笔钱弄个清苦的学官来当,这是要有多想不开?

说到“例监”、“贡生”可能有些人不懂是什么意思。

贡生肄业后,由州府县学推荐,进入北京国子监或者南京国子监继续学习,因为国子监是皇帝开设的,所以这种人才推荐,就叫“贡”。

而国子监的学生,就叫“贡士”,也叫“监生”,入了国子监就叫“入监”。

这个很像另一个时空中中学生升入大学。

入监读书有几种渠道,比如刚刚说得,州府县学推荐入国子监的,这种叫做“岁贡”。

因为按照朝廷规制,地方儒学每年选拔一定人数进入国子监,因此得名。

岁贡的贡生,是国子监里实力最为硬扎的一批,这种贡生就相当于国子监的尖子生,是很受人尊重的。

还有一种受人尊重的贡生叫“优贡”,国家每隔三年,各省都可以选拔秀才中品学兼优的,经过考试,由各省保送,名额2~6人不等。

这种优贡入京后参加礼部组织的朝考,成绩特别优秀的派任县令,二等派任学官,三等派任训导。虽然几率很小,且当官后没有进士官背景深厚,但也总归是条出路。

除了这两种还有恩贡、拔贡、副贡等等,这种贡生就没什么意思了。

但好在也算是进入了国家的最高学府,有了个监生的名头,在地方上跟秀才可以平起平坐。

那么张邦奇的例监又是什么呢?

例监又叫“纳贡”,看到这个名字就知道,这时缴纳钱财后才获得了入监的资格。

这纳贡的人还有区别,一种是之前有秀才功名的,纳贡是为了能够参加礼部考试。

还有一种是没有秀才功名的,纳贡仅仅就是为了混个文凭。

张邦奇的例监,就是后一种。

科举正途是县、府、道、乡、会、殿诸试一步步考过来。这种大牛自然受人尊重。

可张邦奇是童生文凭,花钱纳贡,还是没有考中秀才便花钱纳贡,这种情况简直是士林中最被人瞧不起的。

相较于进士官,这张教谕在社会上的地位,简直卑微到了尘土里,难怪连小小的门斗都瞧不起他,几次三番鼓动陈凡不要鸟他。

陈凡却并没有因为对方例监的身份,脸上表露出鄙夷不屑来。

因为他知道,像张邦奇这种,能跟随车纯几十年,一步步从知县混到正四品少卿的位置上,从来没有被车纯解雇,这就是人家的能力,人家的水平。

“学夫子能跟随车大人几十年,却在这时候突然来了海陵,想必定是受命而来。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学生一定不敢惜力。”

听到这话,张邦奇眯起眼睛,微笑打量陈凡:“我这个老例监来到海陵,县学中上至训导,下至门斗、膳夫、斋夫,多有鄙夷之色。就连你们这些县学生员们大多数至今也未来拜见,陈案首倒是乖觉。”

陈凡正色道:“既然是学老师,那定然是要尊重的。”

张邦奇莞尔一笑:“那你为何不尊重之前那个周教谕?为何屡次三番不来学中点卯?”

“《礼》有云: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那周教谕不尊师道尊严,又怎么能要求学生全心尊师重学呢?”陈凡反驳道。

张邦奇哈哈一笑:“善!既然圣人说过这段话,那我更要恪守严师之道,从今天起,你每日须得点卯,不然……刚刚我已经给你说过朝廷的规矩了。”

呃……这老张,以彼之矛,攻彼之盾,陈凡有些无语。

“不过……”张邦奇话锋一转,“你若是不想点卯,那也可以,我出一题,只要你能让我满意,那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凡听完顿时大喜,出题?出什么题?

八股文章?

这个我擅长的呀。

“请学老师出题。”

张邦奇见状,哈哈一笑:“看来案首公很有自信啊。”

“好!你且听着。”

“《举用有过官吏》 【吏】”张邦奇在纸上刷刷几笔,然后将题递给陈凡。

陈凡接过一看顿时傻了眼。

这哪里是什么八股经义,这……这是一道判词题。

张邦奇看见陈凡的脸色,顿时笑了:“怎样?案首公能答否?”

陈凡抿着嘴,盯着手里的纸看了半天,最终叹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