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盐运衙门

陈凡本以为作为山长的胡芳会出面,跟来自淮州各州县的社学夫子与学童们见个面。

好的学校领导,其实也兼具了一些行政官员的属性,教育口人脸儿熟,也是教学资源的一种。

这位胡家的二少爷,也不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是不屑跟他们这些来自小地方的夫子、学童见面,总之,到了临出发的时候,胡芳才坐在轿子里,被人抬出了书院,路过陈凡他们这时,也不过掀起轿帘一角,便算是招呼过了。

有胡源时代就来过安定书院的社学夫子,看到这一幕顿时摇头小声道:“当年胡老山长,带着我们参加盐院讲会前,还对学童们嘘寒问暖、有请必教一番的。甚至去泰州分司的路上,都是与我等一起步行。”

他言未及意,留了几分让人比较。

在场除了对世事尚还懵懂的学童外,来自海陵各地的夫子都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安定书院的事,那说到底是别家的事情,大家心里叨咕一番也就忘之脑后了。

领着一帮学童前往分司的路上,各地夫子也在交流沟通。

“朱子曾言,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读书读得遍数多了,也无须我等解释,孩童们自然能明了经义文章中的深意。”

“非也,在下倒是觉得王日休的《训蒙法》更好,教授儿童读书,不必多教遍数,只要读熟即可,既读得四句尽熟,则放归,须得熟,即便放归,小儿贪其归,则用心读。”

持这两种意见的夫子们,很快便划分为两个阵营,意见不能统一。

如皋成均塾的林夫子转头看见陈凡沉默不语,于是笑着开口道:“陈夫子,你觉得哪种好?”

陈凡拱手对众人笑道:“各位都是前辈,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读书人最是喜欢人抬举他,听到陈凡这般自谦,对他少年得中案首,心中的那丝不服顿时烟消云散。

这种情况,陈凡越是自谦,众人则越是想听听他的高见。

陈凡推脱不过,思索一番后才开口道:“刚刚听诸位前辈说得两种方法,那都是大贤之言,我觉得都很有道理。”

“但任何事情都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有的孩子学得快,自然逼他一把,四遍即可熟背;有的孩子天资稍逊,语感稍差,那当然要听朱圣人的话,读得多,总能背得牢靠。”

众人听完连连点头。

陈凡虽然有和稀泥的嫌疑,但说话确实中肯,尤其是什么“语感”,什么“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倒让现场的夫子觉得,此人能中案首,也是有两份才情的。

这时,陈凡话锋一转:“我还想说两点我自己的心得。”

“一、读书必须要读得精熟,读一篇,精熟一篇,熟如流水,这样将来才不会遗忘!”

“这就好比烧一壶水,煮许多时,自然滚热。倘水尚未热,又换水另煮,虽煮了许多水,到底不能滚热。”

“有道理!”

“此言有理!”

“嗯,对对对!本人也这般要求学童的!”

一帮老夫子抚须连连点头。

“第二!”陈凡又道:“读书时,不仅要眼到、心到、口到,还要做到【手到】。”

“何为手到?”如皋的林夫子问道。

“所谓手到,就是动手做标记,或将文章中的精美之处摘抄下来,或将自己的心得体会写在书眉上。”

“这样一来,既能帮助他们快速记忆,又能启发他们自己思考。”

“即使是在将来应试之前,翻开书,看到自己记在书上的评点、心得,回顾一番,糅合在一起,稍加整理,就是一篇很有见地的文章。”

“咦?”

“这?”

让陈凡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另一个时空中,任何一个小学老师都谙熟的教学方式,在这里却让这帮童师们惊讶不已。

“在书中录字,似有些浪费书本了。”

“是啊,怎好将自己的浅薄之解,与圣人之言并列呢?”

……

陈凡听到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代虽然活字印刷、雕版印刷已经很普遍了,但书价仍然不是一般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的。

比如牛蛋他们用的书,还是陈凡在城中买了几套送给他们的。

为此,王大牛他们不说感恩戴德,那也真是千恩万谢了。

这年月,往往家中有一人读书,那书都是要传给家中下个读书人使用的。

所以当陈凡说,将心得体会写到页眉上时,显然违拗了一群老夫子的三观。

对于质疑和不解,陈凡没有多解释什么。

这是观念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

好在都转运使司泰州分司衙门就在不远处了,陈凡朝众人拱了拱手,算是揭过这个话题。

刚来到大门前,衙署的牌匾便吸引了陈凡的目光。

“盐运分司。”

天下盐运,首瞻两淮。

都转运使司全称是“都转运盐使司”,因为太过拗口,所以一般百姓都称其为“都转运使司”,或者干脆叫“盐司”。

其中都转运使为从三品,一般官场和民间称其为“盐院”。

都转运盐使司天下一共有六个,两淮,两浙、长芦、河东、山东、福建。

但其中两淮盐业最为发达,所以也最为有名。

两淮盐司下面还有三处分司,分别为泰州、淮安和通州。

这里的通州不是河北的通州,而是后世的南通州,也就是“南通”。

掌管分司的官员一般由盐运副使或者盐运副判担任。

因为泰州分司有盐场十余,出盐最多,所以掌管泰州分司的是都转运盐使司衙门的副使陆为宽。

此时,陆为宽正站在衙门内海水、盐山、麒麟朝日照壁前笑着迎接众人。

照壁那图的上方还刻着四个石雕大字——“鹾政通明”。

“这些就是我们淮州各县社学的贤师徒了?”陆为宽笑着转头看向一旁的胡芳,似乎是在求证。

胡芳面对从五品官员陆为宽,许是老父亲胡源是礼部左侍郎的缘故,所以也不谄媚,只是淡笑道:“回陆盐院,正是。”

盐司官员太多,叫法不一,但对单独掌管一地盐政的官员,都有称呼其为“盐院”的传统。

“陈凡是哪一位?”就在这时,陆为宽看着人群,又问了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