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判若两人
“待那宫人好转。”
“娘娘身侧不缺人伺候。”
“奴才仍会折回皇贵妃殿中做差。”
“故而,当守宫中规矩。”
“亦会尽心,知事,守漪桦宫的规矩。”
小宫侍极为坦诚,如实回禀,字字恳切。
原是有所顾忌,怕被弃离、遣返。
“无须。”
“不论枝儿身况是否好转。”
“你皆可在本宫身前侍奉。”
“行出由心,事过无悔。”
“你大可自行抉择,无人可阻拦。”
她坦诚开口,借此消弭小宫侍的顾虑。
“多谢娘娘厚爱。”
“奴才定当尽心。”
“绝不辜负娘娘美意。”
“待伺候娘娘歇下,奴才便离去。”
“绝不于娘娘寝殿久留。”
小宫侍伏了伏身,言简意明,极为尽心。
“……”
她未争言,迈步离去。
小宫侍亦步亦绉紧跟。
片刻,寝殿之中。
她坐于妆奁前,面对铜镜,卸下钗饰、发髻。
碍于身份,与男女有别,小宫侍并未近前,只身站于殿门处。
见她秀发松散,金饰搁落。
迈步离去,替她打水梳洗。
她侧目,望向匆匆离去的身影,无声掩去笑意。
她撑立起身,撩开薄衫,裸露脖颈,狰狞尽显。
她抬手触向皮肉,细细抚触,只一瞬,眸目猩红。
刹那,细甲嵌入血肉,猛的抓挠,脖颈间血肉模糊。
血色滴落锁骨,添有几分妖冶之色。
她咧动嘴角,笑得鬼魅。
她意欲感同身受,可又深知,那远不及。
眼尾处蓄积的泪珠,无声滑落,顺由颊骨,流至颈脖。
痛楚一瞬袭来,她止不住蹙眉。
微屈撑于奁面的指骨,猛的攥紧,硌硌作响。
甲片穿透皮肉,悄声嵌入股掌。
垂落刹那,划过小腹。
她后知后觉,低眸凝滞,只一瞬,清醒而至。
她已为人母,不再是孤身一人。
也早已没了自私的权利。
她颤巍着手,触上小腹。
胎动极为强烈,似在劝止她的行径。
仿若在渴求一丝存世的生机。
她猛的抽离,越发清醒。
透过铜镜,望向惨白的皮囊。
她抬手,触向镜中的脸,毫无血色。
仿若垂死挣扎之人,极力获存。
她细细凝望,瞧见了些微苍老之色。
那是岁月晃过时的存痕。
她从未细打量过,那张稚嫩的皮囊。
而下细看,已是苍老模样,生有皱纹。
她已记不清她的年岁,一如这世间,无人在意她。
爱她之人皆已死去,她爱之人无不在恨她。
饶是三头六臂,也难抵步步紧逼。
也许,她从不属于这个世间。
偏爱她之人,盼她长生。
常青,久安,终是太难。
在这苍凉的世间,她尚有无法割舍的牵绊,无声牵制着她。
她苟活于世,只为再见见他,哪怕远远一眼,哪怕弹指刹那。
哪怕他恨她,恨极了她。
哪怕他不愿见她。
心口隐隐作痛,拉扯她回神。
忽的闻见细响,她掩去泪痕。
拂过发丝,盖住脖颈,仓促迈离。
片刻,卧榻假寐,拢过被褥,覆住身子。
不时,小宫侍端紧净盆入殿,步子显浅。
眼见她已歇下,轻浅搁落净盆,未曾出声搅扰。
许是思及她白日受惊,细心点上安安神香。
恐见效甚微,捂鼻拂散。
片刻,合门离去。
她欲睁眼,闻见香气,忽而失了意识。
不久,殿门忽敞,旋即缓缓闭合。
一人影乘虚而入,直奔床笫间。
不多时,伸手掀开被褥,露出床笫间,模样娴静的人儿。
将人轻浅翻身,拢入怀间,眸目细凝。
片刻,抬手拂落发丝,裸露出颈脖,触目惊心。
他眉骨微蹙,端过小宫侍遗留的净盆,不时拾起盆沿处悬挂的薄帕。
入水浣洗,细致擦拭伤处,小心上药。
而后取过股掌,微拢袖口,细微翻转,露出溃烂的皮肉。
浸湿薄帕,擦尽血渍,轻浅上药。
片刻,将人搁落,褪尽衣物,察检伤处。
而后覆上厚衣拢紧,抬手盖上被褥。
原本静态的身段,忽的抖动。
饶是睡梦之中,也极不安稳。
那份佯装的坚强,于睡梦中显露无疑,颓然不攻自破。
她蜷紧身子,双目紧闭,不觉抖动。
沉静的身子,无端颤得厉害。
他低眸凝住颤抖的身子,忽的后知后觉。
回身望向烟雾缭绕之处,复又凝向她抖动的背影,眸目极沉,裹挟复杂之色。
他抬手近前,触向她紧绷的脊背,细细抚动。
良久,方有所舒缓。
他俯身近前,紧贴脊背,将人拢在怀间,喉骨轻抵肩颈。
压住怀间人由内而外的颤意。
片刻,伸手环上腰肢,触及隆起的腹处时,愣怔了片刻。
旋即,搁落股掌,细细抚触。
薄茧之下,是强劲的胎动。
那是他初次触及胎动,无端生出熟稔之感。
先前……
尚不及生有胎动,便被强硬剥离。
他猛的合眼,眼缝间,流露出显浅泪意,没入怀中人细长的青丝间,渗进皮肉。
似有所触及,她轻浅蠕动,肩颈处凉意渐起。
他撩开衣襟,裸露出她微陷的肩颈,倾身近前,露出獠牙,一口咬入。
抽离之时,露出显浅血痕。
疼意刹那席卷,她微蹙眉骨,低吟出声。
他将人叩在怀间,喉骨轻抵咬痕,闭目小憩,尤为安然。
天色泛白,他撑靠起身,低眸凝住酣睡的人儿。
抬手替她拢紧脊背处的被褥。
片刻起身,直奔案前香炉。
取出安神香,与燃尽的香灰,掩入袖口带离。
注入见效甚微的寻常安神香,回身合上殿门。
趁着昏色离去,隐入天色间,来去无踪。
日上三竿之时,她悠悠转醒。
神识恍惚,眸目虚空。
似及夜里,她撑坐起身,后知后觉,望向香炉。
她撑靠下榻,直奔案前,掀开香炉,凑前细嗅,毫无异同。
片刻,搁下炉盖离去。
闻见殿中响动,小宫侍推门入殿,近前伺候。
一番洗漱、进食,两人迈离宫门,直奔繁星殿中。
稳步入殿,照例请安,并未久留。
旋即,将小宫侍留在庭院,只身前去探望枝儿。
只出言慰问,并未过多闲谈。
念久枝儿身况,恐搅扰休养,也未曾久留。
迈出偏远之时,恰逢侍从洒扫。
念及先前之事,她留有心眼,自觉绕行。
不想,所行之地,皆是洒扫的痕迹。
满地潮湿,蓄积水渍。
许是天色阴沉,不及晴日。
故此,光滑透净的宫砖,久久未干。
她低眸望向腹间,踌躇不前。
侍从回身瞧见她,赶忙搁下洒扫器具,近前搀扶。
她迟缓伸手,腕骨忽的被拽紧。
她抬眼望向来人,悄然侧身、偏眸,不动声色将手抽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