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娇小
(啪)
闻见声响,胞妹一惊,不觉抖动手肘
骨,洒了些微茶水。
胞妹觉察,赶忙放下茶盏,跪地擦拭衣襟上的水渍,尤显慌乱。
落笙被声响惊动,侧目望向声源,心跳猛的骤降。
一旁伺候的宫人,觉察异常,迈步近前,替落笙抚动胸口。
另一端,林初星面露惨白。
强压惊恐之色,出言吩咐。
“快,传太医!”
她颤巍着起身,走近蜷在地上的人儿,身子止不住抖动。
“枝儿……”
她轻唤出声,欲屈身查看枝儿的伤势,被一侧的宫侍眼疾手快拦下。
“娘娘眼下身子重,不可屈身。”
宫侍出言劝慰,搀着她回身入座。
她惊魂未定,脚步虚浮,只得任由宫侍搀着落座。
她忽的低眸,望向地面的碎盏,眸目阴冷。
不久前,宫侍端着呈物的托盘,至堂前退离,欲近前奉茶。
近前之时,忽的跌落,茶壶与茶盏颓然倾倒,洒向她脸面、脖颈,与半个身子。
她身重,不便躲闪,堪堪起身,茶水已然近前。
若非枝儿眼尖,见她躲闪不及,眼疾手快挡在她身前,彼时,她已面目全非。
饶是枝儿倾身相护,些微茶水,仍是溅落了脖颈,与腕间皙白皮肉。
茶水滚烫,不多时裸露皮肉,宛如撕裂。
“将人拖出去,杖责。”
她厉声吩咐,饶是无意之举,也全无姑息之意。
“是。”
侍从领命将人拖离,那宫侍虽连连求饶,脸上却无半分惧意。
甚敛起些微浅淡的笑意,轻易无察,仿若似有似无的挑衅。
片刻,庭院中响起哀嚎,似蓄意为之,惊天动地。
她敛住微凝的神色,望向蜷在地上,轻浅呻吟之人,眸目复杂,暗藏深意。
不久,太医入殿。
皇贵妃心善,吩咐太医,先救治枝儿。
不时,几人架着枝儿离去,太医紧随其后。
她目光追随而去,却并未起身跟去。
饶是她跟去,也无力帮衬,只会叫枝儿徒增顾忌。
旁人兼顾她的身况,顾及礼矩,只会耽搁救治。
良久,太医入殿替皇贵妃诊看。
“那宫人如何?”
落笙细心问询,终是她殿中之事,也当有所交代,出言慰及。
瞧着离去时的面相,也当是极为要紧,不觉为其忧心。
“回娘娘话,那宫人已无性命之攸。”
“只若想恢复,与之一般无二,已是无望。”
“好在未伤及脸面。”
“若是伤及脸面,只怕再难见人,与死无异。”
太医恭敬回话,话里极为惋惜。
枝儿尚未及嫁龄,已是再嫁无望。
饶是未伤及脸面,满身疤痕,也无人愿登门求娶。
纵是有心掩藏,大婚之夜,也仍会窥见。
“女子皮囊,总归是要紧的。”
“更遑论尚未出嫁。”
落笙惋惜道,不觉生怜。
就着太医诊脉的间隙,侧眸望向林初星。
却见她正襟危坐,面色如常。
落笙望了望殿门处,无故轻叹出声。
复又望向地上未来得及捡拾的碎瓷,眸目凝重。
再望去时,忽的瞧见林初星脸色煞白,忙出言问候。
“妹妹可是身子不适?”
“可须让太医一道瞧瞧?”
她细问,近乎关怀备至。
“多谢姐姐挂念。”
“妹妹无碍。”
闻言,林初星规矩回话,面色稍缓。
末了,起身行礼。
欲离去,忽的被唤住。
“妹妹近侍落病,眼下身子渐重,缺人照看。”
“不妨从姐姐殿中,挑些人回宫差遣。”
“也当能稳妥些。”
落笙贴心道,吩咐宫侍,将殿中侍从全数唤进殿,一一排开。
“姐姐心细,周到。”
“多谢姐姐好意。”
“妹妹当却之不恭。”
她回身行礼,言辞诚挚。
话落,望向殿中之人。
皇贵妃心细,入殿之人,皆是宫中旧人。
独她一个也瞧不上。
许是有前车之鉴,她并不信服殿中之人,只不好当众推拒,故此出声应下。
“你,往后跟着本宫。”
“近前侍奉。”
她淡淡出言,望向先前打翻茶水,状似孩童模样的宫侍。
“奴才先前犯错,伤及了皇贵妃娘娘。”
“娘娘心存仁厚,故而未降罚。”
“奴才笨手笨脚,只怕伺候不好娘娘,还望娘娘三思。”
小宫侍坦诚道,满目晶亮,俨然未经世事。
对她毕恭毕敬,守礼守矩,言辞更是恳切,待她诚挚、由心。
“无碍。”
“无关身份,年岁、历经。”
“凡入宫之人,皆有莽撞无知的窘状。”
“饶是资历丰厚者,也并非一蹴而就。”
“皆是潜滋暗长,积厚成器。”
“他日之你,也非今日之你。”
“大可随心而定,不必受制于境地。”
“只须坦言,愿或不愿。”
“本宫恕你言行无罪。”
她轻浅道,凝着那眸中的亮光,似苍穹中的繁星,透亮、无暇。
“是。”
“奴才愿跟随娘娘。”
小宫侍大胆进言,躬身参拜。
饶是身形骨瘦,皮相泛黄,历经唬吓、锤炼,仍能生机勃勃,野心无尽。
“起身吧。”
她温声道,眉眼清亮。
片刻,回身同高位上之人欠身行礼,恭谨谢恩。
“多谢姐姐赏赐。”
两人一前一后,屈身行礼。
“只一人,可会不便?”
落笙细心询问,望向她半隆的小腹。
“妹妹宫中尚有人伺候。”
“一人,足矣。”
她望向小宫侍,面露浅笑,尤显坚定。
“妹妹告退。”
“拜别皇贵妃娘娘。”
两人一道辞行,提步迈离殿门。
枝儿伤重,不便挪动,故此留在繁星殿里休养。
离宫前,她只身去探望枝儿。
许是堪堪上药,仍在昏睡,未转醒。
恐有所叨扰,她并未过多停留。
只片刻,合门离去。
良久,漪桦宫庭院中。
“已入夜。”
“去寻个喜欢的住处安寝。”
“若是腹饥,便唤旁的人领你去膳房。”
“无须跟着本宫。”
“本宫也无须人入殿伺候。”
她淡淡吩咐,将人暂且安置。
片刻,只身离去。
忽的,闻见琐碎声响,似极力克制的步伐,极为显浅。
“为何还不离去?”
她轻叹一声,哑着声嗓询问。
面上疲乏渐显,似在极力强撑。
“娘娘未安寝。”
“依着宫中规矩,奴才不可比贵人先入寝。”
“逾矩,会受罚。”
小宫侍如实开口,言辞间透着些微无奈。
“年岁半大。”
“模样娇小。”
“倒是认死理。”
“既入了漪桦宫,便当守漪桦宫的规矩。”
“漪桦宫没有这番规矩,私下里,便无须顾及。”
“漪桦宫中不会动私刑。”
“在外人面前守矩即可。”
“睡吧,明日入殿伺候。”
她轻言安抚,忽而改了主意,将人留在身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