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定南北朝碧海思云

第288章 杀上门庭

卫府前堂正堂英才济济,除了卫铉、王佑、韦孝宽、李穆、卫天以外,还有投奔而来的陈元康、赵彦深、裴昂之、陈嘉之、梁御、李远、辛威,此外还有上门做客的温子昇、元劭。

卫铉听温子昇说元莒犁的仰慕者冯轩要与自己进行生死决斗之时,原本是嗤之以鼻、懒得理会。但是一想到对方是上党冯氏家主冯敬之的嫡孙,立刻改变了主意。

上党冯氏在卫铉上任之时公器私用、集结大军。其言下之意是上党属于冯氏固有的地盘,你卫铉是条龙也得给我盘着,一旦离开我们冯氏,你什么事情都办不成。而类似的办法、想法、做法也发生在天下各地,也被其他地方的名门世家充分运用,他们最终目的就是逼迫上任新官妥协;若新官倔强、不妥协,要么办不成事,要么死得不明不白。

外来的新官生命受到威胁,多数会妥协或者无为。其中有底限有节操者,在任期几乎没有什么作为;没有节操者,则与当地世家豪强一起欺上瞒下、上下齐手,最后反而荣升高官。但是卫铉当时大军在手,完全不吃上党冯氏那一套,他非但没有向对方妥协,反而借机清空冯氏势力、剥夺冯氏八成以上的财产、处死一百多名罪大恶极之辈。

在这其中,就是冯氏家主冯敬之之子、冯轩之父。而卫铉也记着此事,既然双方已经结不可开解的生死之仇,如果作为冯氏继承人的冯轩前来下战书,他非常乐意再杀一人,并且以此来刺激颇有声望的冯敬之。若冯敬之气出个好歹,损失大量中坚之力的上党冯氏再也无能人坐镇,最终沦为一盘散沙。

长史王佑听到卫铉那句“如果冯轩非要送死,那我也可以成全他”,顿时着急起来,连忙说道:“正所谓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主公乃是万金之躯,岂能像地痞流氓那般与人决斗?”

“主公,长史所言极是。”韦孝宽亦是出声附和,正容抱拳道:“主公是河东郡开国公、上党行台都督、上党郡守、上党都督、征南将军、仪同三司,以主公如今的身份,怎能自降身份与人决斗?这不是敢不敢应战的问题,而是身份完全不对等。若那冯轩不知死活来投战书,末将代主公斩其首级。”

其他人也开口劝说,李穆、卫天等武人纷纷请战。

卫铉挥了一挥手,打断了众人,笑着说道:“诸位大可放心,我虽然不是万夫莫敌的万人敌,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况且我还有刀剑难伤的绸甲,自保是不成问题的。”

众人关心情切,忽略了卫铉的武艺,直到卫铉说出此言,这才想到卫铉也是一名武将,而且武艺相当厉害。

卫铉不欲多谈此事,他向温子昇和邢劭道:“温助教、邢助教,我有一事相求。”

“河东公请讲,只要温某\/邢某办得到,定然全力以赴。”温子昇和邢劭很欣赏卫铉,只是两人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帮卫铉做什么。

“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我发现王公大臣、达官贵人有很多陋习恶习,彼此之间的攀比、竞奢更是成为常态。一些达官贵人为了炫耀富贵,不但把红白喜事和节日庆典演变成炫富、斗富场合,而且还干出粟米铺路、脂粉刷墙等事。更有一些权贵在宴请客人之时,竟然使客人、家奴、侍卫与奴婢在大庭广众之下行人lun之事。”卫铉脸色变得严肃无比,沉声道:“我担心上党有朝一日被这些不良陋习恶习腐蚀,于是决定防微杜渐,对订吉、凶、军、宾、嘉五礼进行修订;以条文对文武官员、百姓的庆典规格作出严格限制,其庆典规格一旦超出官职品级和身份,一律视为逾制严惩。”

说到这里,卫铉又提出另外一个话题:“名门世家、王公大臣、达官贵人没有分家的习惯,往往是数房、数支聚居一处。他们为了达到敛财、贪墨的目的,今天由这一房设宴、明天由那一房设宴。其所在官署的部属官员若是不送礼,事后都会惨遭算帐,逼得一些中低层官员家破人亡,或者跟着贪墨。此事离上党比较远,我们也管不了。不过民间兄弟多的百姓人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矛盾,可是世俗的眼光和偏见又他们想分家却不敢分,以免惹来非议;然而他们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彼此都不想做事,导致富足之家耗成了贫困户。有鉴于此,我决定拟定分家的条文,给予支持。”

分家这项规定,隋文帝杨坚就做得非常好,并且在民间深受拥护。因为很多百姓正如卫铉所言,他们比较顾及世俗眼光和偏见,想分不敢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财产分配的问题:一般来说,族老们往往都会偏向哪个人、哪一支,所以他们在没有得到官府支持之时,财产分配总是不尽人意;最后谁都不愿吃亏,干脆就就那般耗下去,最后把一个好好的家庭耗得吃不饱、穿不暖。

杨坚当然不是针对老百姓,他针对的对象是名门世家、王公大臣、达官贵人。这个群体之所以没有分家,其中最为主要的一项就是亲兵:因为历朝历代的皇帝对官员配给的亲兵都有规定,每个品级都有相应的配给,即便是亲王、郡王、正一品高官所配的亲兵也不多;但是每个大家族有很多子弟当官为将;当这些人的亲兵累计起来,那就是一支数目庞大、作战强悍的私军。而杨坚订下的分家制度等于是把每个家族的亲兵打散,从而让他们对朝廷、京城、各地构不成威胁。

这项制度也许影响不了几个名门世家,但是对卫铉来说,却有巨大的借鉴价值。他的事业刚刚起步、麾下文武也没有成就大气候,此时拟订和执行的话,将比日后强行勒令好上无数倍。

卫铉言罢,向温子昇和邢劭拱手道:“二位助教博学多才、品行端正,对古往今来的政策、律法、礼制等等知识都有深入了解,又有太学无数典籍参详。是故恳请二位助我拟定条文,好让我在上党用全新律令和礼仪限制竞奢之风、解决家庭纠纷。”

温子昇、邢劭乃是当今文学家、诗人,才华和人品都是上上之流,他们对盛行京城竞奢之风、铺张浪费之风深恶痛绝;见卫铉有心遏止各种陋习恶习,异常欣喜。温子升慨然道:“承蒙河东公看重,温某定当全力以赴。”

“此桩盛举,自然少不了邢某。”邢劭亦是掷地有声的说道。

卫铉起身向二人深施一礼:“多谢温先生、邢先生。”

二人连忙还礼,温子昇更是风趣的行礼道:“温某多谢河东公给予名扬天下机会。”

众人闻言大笑。

王佑和韦孝宽、李穆、陈元康、赵彦深等人对卫铉的做法十分赞赏,他们都知道温、邢二人乃是待罪之身,邢劭还被打上帝党的烙印。二人此时自然不能投奔卫铉、卫铉也不能收。所以眼下的相处方式对双方其实都好。

温子昇和邢劭虽然不能前往上党任职,但是他们应下此事之后,实际上已经为卫铉效力了。而且两人身为太学助教,往后能够为上党行台举荐急需的人才、贤才。

一旦时机成熟,卫铉定然将二人收入帐下,之后再论功行赏。

温子昇、邢劭也知此理。只是双方全都默契的避而不谈。

“主公。”正当正堂一片欢声笑语,一名亲兵队主满脸怒容的走了进来,他拱手道:“一个名叫冯轩的上党冯氏子弟带着很多人来了,他们就在府前广场之内,指明主公出去面谈。”

卫泽说完此事,又道:“他们来势汹汹,分明就是前来找茬。”

“来得好快,我们出去看看。”卫铉冷笑一声,率众走出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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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府正门前广场已是人山人海、一片喧哗。除了冯轩和亲朋好友带来的一百多名家丁奴仆,还有崇会里出来看热闹的权贵及其家眷、家丁、奴仆。而且冯轩为了逼迫卫铉应战,还专门带着一帮人前去西边的治粟里宣传自己要与卫铉进行生死决斗,这便导致住在鸿胪寺驿馆里封疆大吏也带家眷随从前来看热闹。

卫地和卫泽此时调来卫铉、尔朱英娥亲兵,令他们严严实实的守御大门,以防这些人冲击卫府。

冯轩黑色武士服饰,如雕像一般站在广场正中,一双充满怨恨之色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敞开的大门。其左边有名家兵牵着一匹黑色骏马;马背上挂着一杆马槊、一柄宝剑、一张弓、一个箭壶。右边一名家兵则是守着十口乌漆大箱子。

他的父亲冯渊,二叔冯彻、三叔冯瀚、四叔冯保等一百多名亲人全部被卫铉处死;现如今,卫铉竟然连他心爱女子也要夺走。他已经忍无可忍了,于是趁着庶叔父、太府少卿冯豫前往恒农郡做客,决定用生死决斗的方式了却这份仇恨。要么是他死、要么是卫铉死。

除此以外,再也没有第二路可选。

就在此刻,一群人在一名锦袍少年带领下,从大门走了出来,一行人毫不停歇的走下台阶,向冯轩走来。

冯轩双眼为之一亮,他努力忍住心中仇恨,上前几步向那名锦袍少年拱手道:“可是河东公当面?”

锦袍少年正是卫铉,他拱手还了一礼,沉声道:“正是河东卫铉,可是冯氏高门子弟冯轩?”

“正是在下。”冯轩见卫铉报出家门,紧握的双拳咔咔作响,目光死死地盯着卫铉道:“河东公想必已经知道在下来意。在下是一介白身,自知无法与河东公相配……”

冯轩不待卫铉出声,又指了指一旁的十口箱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卫铉道:“这十口箱子里面的珍珠玛瑙、翡翠宝玉、金银玉器、名人字画价值连城,一些奇珍本身就有市无价;所有奇珍异宝累计起来,足以弥补身份上的差距。”

说罢,他又向卫铉拱了拱手,高声挑衅道:“在下问一问河东公:河东公作为故汉卫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后人、大魏战神,敢不敢接一介白身的战书?”

卫铉在对方说话的期间,一双敏锐眼眸默默地打量对方,他发现冯轩虽然身材魁梧、气势睥睨,远比自己高大粗壮,但是冯轩双手的虎口连茧子都没有,于是肃容拱手道:“阁下要比步战、骑战,还是比步射、骑射?”

“骑战。”冯轩朗声道:“双方只能带骑战武器、一柄战刀或一口宝剑,不许携带弓箭、暗箭;在决斗之前,双方都能派亲信检查场地、检查对方的身子和马匹。”

卫铉淡淡地说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了。既然如此,我可以与你签下生死状,在马背上一决生死。”

冯轩面对杀父、杀族人、“夺妻”仇敌,早就恨不得将卫铉剁成肉泥,此刻见到削瘦的卫铉愿意应战,兴奋得差点狂笑,他努力平静下来,语若寒冰的说道:“河东公果真英雄了得,没有辱没卫大司马大将军之名。而皇城南门闾阖门前的十字路口宽敞辽阔,正是决斗的最佳场合,也没有人敢在那里做手脚,我们就在那里决斗……决斗时日便由河东公来定。”

卫铉看了他一眼,漠然道:“明日正午、闾阖门前,不见不散。”

“此等盛事,需官员居中立字为据,否则,朝廷和地方官府是不允许的。”一名年过五旬的华服文士越众而出,他走到卫铉、冯轩身边,乐呵呵的拱手道:“老夫乃是都官尚书袁翻,能否充当河东公、冯英雄见证人。”

“有劳袁公。”冯轩大喜。

“有劳袁公。”卫铉亦是向袁翻行了一礼,然后向冯轩说道:“明日正午,我带价值五万两黄金的金银珠宝前往十字路口;你若赢了,直接带走。你敢不敢拿出同等金银珠宝作为赌注?”

冯轩犹豫片刻,霍然道:“我明天正午拿同等价值的财物,若你赢了,也可自取。”

“一言为定。”卫铉平静的说道:“明日正午,皇城前十字路中,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不死不休。”冯轩回应一声,向袁翻深施一礼,而后纵身上马,和亲朋好友带着一群家兵、仆从浩浩荡荡而去。

卫铉令卫地、卫泽派人将十口箱子搬入卫府,他又向袁翻、无数围观之辈团团一礼,而后率众返回正堂。

大家重新入座,王佑既担忧又无奈的说道:“主公,您太冲动了。”

“长史放心,冯轩必死无疑。”卫铉迎着一双双关切、担忧的目光,笑着说道:“你们刚才离得远,又有纷飞大雪遮蔽视线,故而没有看清冯轩。但是我却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此人看似高大魁梧,可他双手的虎口连茧子都没有,说明他即便会些武艺,却也不是勤学苦练之辈;而且他脸色青白浮肿、眼圈发黑、脚步漂浮、挥舞手臂看似雄迈实则后继乏力,你们知道这几项特征意味什么吗?”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无法理解;陈元康和辛威却是一脸古怪之色。

“这个嘛……”王佑犹豫半晌,试探着说道:“我觉得他应该是太过憎恨主公,恨得彻夜难眠,于是累成了那番模样。”

陈元康也是精通骑射之术的人,其武艺固然不如正宗的武将,但是比很多将校都强。他本来不想开口说话的,可是当他看到这些人单纯得可爱,忍不住说道:“长史、诸位,我们武人最多就是用尽力气虚脱,休息不久就会恢复过来,绝对不会出现主公所说那些状况。主公所说那些特征分明就是被酒色长期掏空身子,以至于伤及身心元气。这种人在开战之初,即便显得异常强悍,却也坚持不了多久;只要过了这个时间段,立马气喘吁吁、任人宰割。”

辛威从旁补充道:“主公、长史、诸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用在这种人身上,那是无比的恰当、无比的贴切。关键就在于那‘一鼓’……”

“我应下此战,自然不怕他那所谓的‘一鼓’。”卫铉笑了笑,转而向一旁的卫天吩咐道:“卫天,你明天负责搜身、搜身;若对方出两人来搜我,卫地也跟着上。”

“喏。”卫天与卫地肃然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