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定南北朝碧海思云

第307章 只有太后受伤

“倘若冯豫果真出任御史右中尉,那也是朝官。就算他有朝一日去上党查,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胆量。”对于王佑的担心,卫铉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继续说道:“况且上党冯氏老巢就在上党,冯豫要是恶意刁难,我们就把上党冯氏的老底一查到底,看看谁先坚持不住。”

“是。”王佑深感欣慰。卫铉作为主公,就应该像春风细雨一般温和对待自己人,像寒冬暴雪一般对待敌人;要是太过正直迂腐,反而不是好事。

梁御见两人谈完,出声询问道:“主公说过朝廷准备以武举将,我们要不要参与?”

王佑和韦孝宽、李穆、卫天、陈元康、赵彦深、裴昂之、陈嘉之、李远、辛威闻言,不禁看向了卫铉。

卫铉见大家看来,笑道:“怎么,善通动心了?”

梁御摇头道:“不是。我只是好奇。”

“武举是我倡议,我本意是请陛下另起炉灶、重练一支新军。而武举则是汲取郁郁不得志的羽林军将士、民间勇士的一种方式方法。成军之后,使之有别于懈怠的羽林军。”卫铉将武举与新军的关联说了一遍,然后说道:“但是王公大臣都能通过武举、新军看出陛下对羽林军失望透顶,重点扶持新军。他们出于权力利益趋使,定然让大量子弟、家兵、家将参与武举,与民间勇士抢占将校的名额;他们在这个过程之中,一定会使用很多见不人的手段。而最常见的手段,无非是对民间勇士恶意打低分,或者干脆威逼利诱、冒名顶替。”

辛威忍不住说道:“这是朝廷军一次脱胎换骨的大好契机啊!陛下肯定重视无比,如果出现这些烂事,难道她不会出面制止?”

“陛下肯定想,但是她有心无力。”卫铉举例道:“宣光政变前,陛下拥有极大威望、实力,当时她准备文武分立,但皇亲国戚和军武世家亦要参与文官餘(yu)选,征西大将军张彝次子张仲禹上书,建议‘铨别选格,排抑武人,不使预在清品’。他认为绝大多数的武人不会治理地方,若是择为管理百姓的官吏,会导致吏治腐败、天下大乱。但这一上书导致‘民间武人’火烧张彝宅院、烧死其兄张始均。”

“时为尚书右仆射的崔亮等人对武人不参加餘选,亦是持有肯定态度,并为解决武人盈朝问题提出了解决办法,但陛下将会采纳之时,很快就发生了宣光政变;若说其中没有皇亲国戚和军武世家默许、支持,我是不会相信的。”

“陛下当年大权在手,尚且落得幽禁六年的下场,她如今怎么制止?又拿什么力量来制止、来压制?”

众人闻言默然,不知从何接话。

卫铉见众人尽皆无言以对,最终作出了总结:“出于此见,我不打算派人参与;因为赢了也没用,甚至还会受些苦头。不过回到上党以后,可以以响应朝廷名义办一场武举——”

停顿了一下,又说:“从念司马等人发来的联名书信来看,骁果威武军、扬武军、辅军、屯田军四军已经选拔完成;并且让骁勇军、果毅军精锐将士出任底层将官。而两军的缺额,也由最勇悍的新选之兵补充完毕。但是新出现的队主及其以上的军官都挂着‘检校’之名;若是回去办一场武举,既能让他们有机会迅速转正,也能从三万将士士兵之中发现‘沧海遗珠’。”

“主公英明。”众人拱手道。辛威紧接着又问道:“主公要不要通过以武举才,以武艺品评出十大将军之类的?”

卫铉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那不合理,对不以武艺见长的儒将也不公平。我们就拿念贤和段荣、韩轨、寇洛来说;若是他们与我步战,我轻松就能弄死他们,可是论及带兵打仗、训练军队,我就不如他们。你们说,这怎么评?”

这种以武艺来排名的做法,并没有实际意义;将士们私底下当故事来谈,自然无妨。但官府要是参与其中,并且加以品评的话,性质就变了;而且还会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卫铉并不想在军队高层搞出什么武力排行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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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太后巡视羽林军北大营,诚可谓是触目所见,步步惊心。她被北大营中军气得流泪后,已经无心巡视;扔下元悦就气呼呼的带着女兵返回皇宫。

北中郎将元颢没有弄清楚胡太后为何忽然驾临,他见对方一言不发,调头就走,一身酒气的找到元悦:“大司马,陛下这是……?”

元悦一双虎目死死瞪着元颢以及一干惊疑不定的北营将校,痛心疾首的怒吼道:“你是北中郎将。你如何带兵,我原也不会置喙。但我既为宗亲、大司马,又与你父亲北海平王交好,有几句话不吐不快:我们入营以来,发现全军兵卒不是在喧哗博戏、就是饮酒嬉闹,而你非但没有禁止,反而把娼ji也引入营中。”

“羽林军军纪败坏如斯,也无怪羽林军屡战屡败。就你们北大营这番堕落模样,别说是与杜洛周和葛荣为敌了,只怕连京畿周边贼寇都平定不了。哼,你就等着陛下惩处吧。”

元悦虽然不希望魏朝继续衰败,但是也有属于自己的诉求,他这番连恐带吓、大义凛然的话:一是代替胡太后出面训斥,他的话,很快就会通过身边的禁卫传至胡太后的案头,而他也将获得一些隐形或无形的好处。二是想要拿捏元颢,让他今后为自己效力;元颢治军无方,在军中的威信想来也没有多少,此番又被胡太后逮个正着,他现在除了自己,再也没有旁的路可走。

此言一出,元颢和一众将领都是脸色大变,尤其高阶将校,再看元颢的神色就有些不对了,暗自心想到:“难道陛下要对中郎将出手了?”

元颢被训得像个孙子一般,心头暗骂守门的混蛋也不通知自己,然而面上却挂起讨好的笑容,狡辩道:“大司马,末将出任不久,很多事情由不得末将做主,今日也是为了联络感情,以便整训军队,却不料陛下有所误会。大司马与先父交好,恳请大司马给末将指点一条明路。”

“看在北海平王的面子上,我就与你说说几句。”元悦等的就是这句话,冷哼一声道:“陛下虽然大失所望,但正值用人之际,你只要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有过能改。想必陛下也能给你一个机会。”

此处终究不是谈话之处,元悦也不好多加提点,但是他相信元颢很快会私下寻找自己。说罢,冷哼着拂袖而去。

见元悦离去,一众将校看元颢的目光是变了又变。北军长史廋封、司马范铮对视一眼,以眼神相互交流:“不愧是宗族,魏朝如今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而身为大司马的元悦竟然不忘借机谋权。不过元悦今为大司马,深得陛下重用,我等不宜贸然参合进去。”

如元悦所料,元颢望着对方带队离开,他心乱如麻,猛然一咬牙,回头对廋封、范铮说道:“我立刻‘入宫’谢罪,你二人代我行使中郎将之权,将下面那些混蛋给我揪出来操练。”

他也不等二人回复,急匆匆的离开了。

廋封和范铮令将校回营练兵,二人一边慢慢返回中军,一边悄声商议。

范铮与元颢是表兄弟,其姑母是元颢之母;所相对而言,他与元颢关系更近、更关心元颢,他有些担心的问道:“陛下看着十分愤怒;廋兄,你说陛下会不会宽恕中郎将?”

他知道烂透的羽林军高层有着一套自己的动作规则,每次还没有出征,高层就已经提前约好如何瓜分军饷、军资、抚恤金、战利品;将士们饱受其害,再也不信各级将官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胡太后怒斥元颢、杀了元颢,她也唤不醒将士们失去已久的血气、赤诚。

廋封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从目前来看,大司马似乎使用中郎将。就看中将郎舍不舍得下本钱,所下本钱能不能让大司马满意。”

“唉,这个天下怎么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呢。”范铮怅然长叹,黯然神伤:他以前也有报国之志,只是生在遍地污泥的时代之内,一个人又能如何?

廋封看出对方的失落,安慰道:“世道如此,别多想了,还是把中郎将交待之事办好为宜,否则,我们和中郎将都逃不了罪责。”

“廋兄所言极是,却是我的不是了。”范铮惭愧一笑,与廋封疾步走向中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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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会里,袁府。

都官尚书袁翻由于今日是休沐,都官曹又没有重大案件需要审理,便和夫人荀氏在婢女簇拥下,一边听歌观舞、一边小酌。

其夫人荀氏乃是颍川名门荀氏之女,不过她是在南朝长大,尤喜南方柔美舞蹈、绮丽曲子,故而袁家养了二十多名南方歌女舞姬。

夫妻二人正自小声点评歌舞,只见屏风后面闪出一人,此人正是其侄袁秀。其人衣冠楚楚、面如冠玉,极具名家子弟风采。然而袁翻也不知道在侄子斐然气质之下,有一颗不顾大局、睚眦必报之心。袁秀行入偏堂,恭恭敬敬的冲袁翻夫妇行了一礼,然后朗声道:“伯父,冯少卿在会客堂等您。”

“冯豫来了么?”袁翻对随他起于微末的妻子异常敬重,他歉然的看了夫人一眼,和声道:“夫人,京城最近这些天被人搅的满城风雨,谣言四起。太府少卿冯豫来访,定是有要事相商,我过去会一会他。”

“休沐之日也不让人清闲一下。”荀氏怪嗔一句,随后又理解的说道:“国事为重,阿郎自去。”

“嗯。”袁翻起身走向会客堂。

会客堂中,一名中年文官端坐在一个蒲团之上,身前茶几的茶盏热气袅袅,将茶的香气散播开来。

未几,垂手侍立门槛之畔的几名袁家婢女敛衽行礼道:“奴婢见过郎主。”

“退下吧。”袁翻吩咐一声,步入堂中。

冯豫闻听主仆间的对话,整个从蒲团之上弹身而起,疾步上前迎接,一张白净微胖的面庞已然堆起笑意,当头行礼道:“下官冯豫参见尚书。惊扰尚书之处,还请海涵。”

“冯少卿,今日也在休沐么?”袁翻并没有多说什么,随口说了一句,便径自向主位走去。

“回禀尚书,下官刚才请了假。”冯豫连忙平身的碎步向前,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待对方落座,且示意自己入座,这才拱手一礼,小心入座。随即说道:“下官此来,乃是感谢尚书举荐大恩。”

袁翻呵呵一笑道:“冯少卿才华横溢、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即使没有我举荐,冯少卿也能升迁。我不过是顺势推了推。当不得大恩之说。”

冯豫连忙又站了起来,神色郑重的大表忠诚:“尚书一心为国,不计个人得失举荐下官,下官铭记在心,今后一定唯尚书马首是瞻。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袁翻眯眼看着礼数周全、对天起誓的冯豫,心中非常满意,亲切的叫起了对方的字:“弘文,坐坐坐。”

“弟子拜谢尚书。”冯豫顺势以门生自居,拘谨的重新入座。

袁翻呵呵一笑,故作不知的问道:“弘文,看你满面红光,是不是朝廷的册封下来了?”

“回禀尚书,徐中书舍人在半个时辰前,亲自将诏令送到弟子手中。”冯豫取出诏令,恭恭敬敬的说道:“弟子令为御史右中尉,请尚书过目。”

“不必了。”袁翻扫过诏书一眼,并没有接来观看,他笑着说道:“既然你以弟子自居,私下便称我为夫子吧。”

袁翻与范阳祖莹文笔华美、名望显达,并称“当世先达”。他既享受胡太后说的“袁尚书,朕之杜预”,也有着文人“好为人师”的特性,更何况师生关系也能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政治好处,而冯豫又是御史右中尉,故而他打算坐实借机两人之间的关系。

冯豫同样是求之不得,他连忙叩了几响头,拜道:“弟子冯豫拜见夫子。”

“弘文免礼。”袁翻捊须而笑,然后解下一块翡翠玉佩,递给冯豫,说道:“为师别无所见,就以这块破玉聊表心意。”

“谢恩师。”冯豫双手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