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兔死狐悲？
大火蔓延极快，整座大营已经被大火吞没，如果从上空俯视大地，可以看到整座大营好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火盆。“火盆”内没有及时撤出士兵、民夫都变成了火人，他们嚎叫着四处逃窜，俨如火种一般引燃更多营帐。侥幸没有被火烧的人则是不顾一切向营外冲去，没头没脑的冲击着营外集结起来的阵式，使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军阵也开始混乱。
营外的葛荣军士兵也是一片混乱，处于士兵找不到将领、将领也找不到士兵的乱象之中。就算是在白天无敌的情况下，至少也要一两个时辰才能整好队伍，更何况是漆黑一片夜晚？
宇文洛生望着越来越近的上党军，而他的军队还在一片混乱当中，他恨得双眼都差点喷出火来。但是还有两件值得他庆幸之事，一是李天赐急切的带着两千骑兵迎难而上；二是赵贵已然在李天赐后方集结起了一万多名步卒。
宇文洛生纵马飞奔上前，厉声对赵贵令道：“赵将军，李将军和两千骑兵已经用命为我们争取到喘息的时间，你立刻指挥大军上前，务必截住上党军势头。”
“末将遵命！”赵贵应了一声，随即率领一万多名步卒迎战而上，其中三千弓弩兵列成箭阵，一步步的踏步向前，上弦的弓箭指向前方。
上党军骑后主力已杀到两百多步之外，黑压压军队如狂涛奔腾，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黑暗中，上党军士兵双腿控马，双手握紧了长矛，全神贯注的全速冲向前方。骑兵一旦发动，便是一往无前，完全没有停止下来的机会。
一万多名葛荣军士兵仓促就位，前方是三千弓弩手，他们列队成三排，其后是三千刀盾兵和四千长矛兵。然而战马敲击大地的声响和巨大的撞击声令将士们异常紧张，他们咬紧嘴唇，近乎绝望的目光盯着掩杀而至的上党军骑兵。
“弓弩手准备！”前方指挥的偏将贺兰初善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三千名弓弩手把弓箭刷地举起，呈斜角指向空中，弓弩手双腿战栗，甚至有一些人不敢面对杀气冲天的上党军骑兵，只能闭上双眼。
“射击！”随着偏将一声令下，三千多支箭矢腾空射起，在空中织成一片箭云，呼啸着扑向奔腾而至的上党军骑兵。
上党军骑兵速度不减，他们在马背上躬着身子，用后背的铠甲迎接袭来的箭雨，箭矢落到后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便是有箭矢透甲而入，刺入肉中，但是他们依旧不管不顾向前冲锋。
中箭士兵能够忍痛前行，但是跨下的马匹却不行了，若是有马匹中箭，马匹总是在吃痛的情况下要么是拼命往前冲，要么是前蹄高昂，将主人甩下马背。
然而无论如何，骑兵一旦冲锋起来，根本就收不住势头，只能朝前冲。要是不幸落马的话，很快就被后面的袍泽践踏成泥。所以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向前、向前。
人皆此心，故而有上党军前方的不少士兵中箭落马，但并不影响海潮狂涌而至后方骑兵。
当第二轮箭矢射击而至，上党军骑兵已经冲到五十步之外，骑兵飞驰卷起的杀气令人窒息，不少弓弩兵内心惊骇，调头便向后面奔逃。
贺兰初善也发现上党军骑兵速度太快，使己方箭阵来不及射\/出第三轮箭；他只得令弓弩兵后撤，命刀盾兵和长矛兵迎战。
贺兰初善的战术并没有错，但是他忽略了己方士兵的战力、战意。他们的士兵毕竟不是训练有素、作战经验丰富的精锐，若他没有下达变阵的命令，将士们也许会硬挺着，步卒方阵也能够支撑下来。然而他们的士兵并不是精锐，此刻的交战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所以当他的命令下达，不管是弓弩手也好，还是后方的刀盾兵、长矛兵也罢，全部都乱了套了，个个都争相后退，从而让构成军阵的将士自行崩溃。
霎时间，一万三千多名上党军骑兵狂潮奔腾而至，杀进乱成一团的敌军队伍之中，将自乱的敌军彻底吞噬。
“杀、杀、杀！”上党军将士见敌军自乱，再也无法射\/出箭矢，兴奋的叫嚣着纵马疾奔，手中长矛疾刺、横刀劈砍。
葛荣军士兵上党军铁蹄的蹂躏之下，纷纷哀嚎倒地，被杀得溃不成军。固然有些将士拼死抵抗，怎奈他们遇到的是上党军骁勇军以及威武军。尤其是前者更是身经百战，属于是卫铉嫡系中的嫡系，他们的作战意志比钢铁还要坚硬，绝非新成立的威武军、扬武军能比。
此刻他们冲在前方，无情的收割敌军将军生命，很快就把眼前敌军杀得哭爹喊娘、将敌军冲得击得七零八落。
从两侧包抄而上的威武军士兵紧接而上，将敌军分割成得数十块，奋力刺杀、砍劈。
剩下的三千多名“亲兵”在主帅卫铉的率领下，沿着骁勇军、威武军撕开的豁口继续向前疾冲，铺天盖地杀向混乱不堪敌军主力。
是役。既是将士们之间的较量，也是两个主帅之间的战斗，宇文洛生企图让一万多名步卒牵制住上党军骑兵，给他争取时间整顿的时间。但卫铉抢占先机，他知道一支军队在夜晚骤然遇袭的情况下，将会出现怎样的混乱。
况且卫铉为了拿下宇文洛生军，此前就做了多番掩饰、多番动摇敌军军心的举动，故而他不认为自己会输。
尤其是数万将士在骤然遇敌的情况之下，他们所造成的惊慌和混乱根本就不是一个名将能够改变的。况且敌军不是精锐，而宇文洛生也不是周亚夫、卫青、霍去病、杨爽、杨素、李靖、岳飞，他怎么可能在极短时间内令一帮骤然袭的乌合之众恢复成严整的队伍？
这就是至关重要的战机，而卫铉目前就是抓住了战机，所以他的将士毫无顾虑的尽情的冲击、杀戮，令敌军乱上加乱。
骁勇军和威武军分别在尧雄、达奚武、若干惠等人的率领下，突入敌军丛中，直将敌军杀得毫无抵抗之力。
宇文洛生此时已经绝望了，被他寄予厚望的一万多名步卒并没有能他争取时间，哪怕是短短一个时辰也没有争取到。更要命的是上党军骑兵非常恐怖，他们非常清楚自己的弱点在哪里，所以他们毫不停留的冲过拦截，直接向中军杀来。
“给我稳住阵脚，令所有人结阵！”宇文洛生在绝境之下，并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冷静的指挥中军应战。
他麾下的其他的军队已经抓紧时间结阵，故而他此刻渴望渴望前方的军队为他争取时间、奇迹能够发生；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只见两支人数不多的骑兵从两翼杀入，使已方将士们在极度惊惶中迅速崩溃、迅速弃械逃跑。
一人逃逸带动一火逃逸，一火带动一队、一队带动一旅、一旅带动一团、一团带动一幢……
逃亡的声势越来越大，很快就彻底崩溃了，将士们在黑夜的掩护下，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将士们围堵敌军，降者免死。”骑在一匹战马上的卫铉窥得分明，立刻兴奋的高声下令。
他率领大军渡过情天恒水之后，立刻遁入狼牙山西北麓的丘陵地带，令将士一边休整、一边坐等敌人到来，同时命令卫泽加派斥候打探敌军消息。而后坐等宇文洛生送上门来。
宇文洛生率军到了此地之后，卫铉又故布疑阵，营造出一种十面埋伏的假象；然而目前的战况看来，自己却是想多了，而敌军也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虚弱、无序。
“呜、呜呜、呜呜呜。”夜色之下，周边有号令兵吹响围堵的号令，一队队上党军骑兵立刻向敌军奔去，拦截逃亡的敌军士兵，他们一边疾奔、一边放声大喊道：“降者不杀！”
无数敌军士兵如梦初醒一般，纷纷让过一边，弃械下跪，求降之声响彻战场。
在敌军崩溃的同时，宇文洛生被数百名亲兵卫着向东奔逃，但是跑不了多远，一支骑兵斜杀而至，他们一起张弓放箭，数百支箭矢扑射而来，亲军猝不及防，纷纷惨叫着从马上栽下。就连宇文洛生也中了数箭。
就算他能够忍痛控制住身体，可他的战马一声长嘶，向前奔了十多步，立刻重重摔倒地，将背上的宇文洛生掀出两丈多远。不等他的亲兵上前保护，斛律光已带一队骑兵队冲杀而至，他们杀尽宇文洛生的亲兵，将坠马爬不起来的宇文洛生的团团包围。
宇文洛生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拔剑在手，而在他面前的不远处，卫铉驻马注视着他。
宇文洛生注视卫铉良久，忽然躬身一礼道：“阁下可是河东公、上党都督卫铉？”
卫铉将五凤朝阳刀挂着得胜钩上，他并没有发胜者的身份的并污辱对方，而是郑重的还了一礼，肃容道：“我是卫铉，将军可是宇文洛生将军？”
“正是在下。”宇文洛生面上露出一抹惨然笑容：“恭喜卫将军，你赢了。”
卫铉目注宇文洛生半晌，叹息一声道：“宇文将军，我不杀你，你投降吧！”
“将军好意心领，然而将军也是受制于朝廷中的宵小之辈，无法作主。我此时便是降了，最后也是难逃一死。”宇文洛生倒是看得开，他笑了笑道：“与其死在宵小之辈，倒不如落得一个力战而死之名。”
卫铉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他理解宇文洛生的尊严，叹息道：“将军还有什么话要交待，但请直说！”
宇文洛生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将军能为我让入土为安。”
卫铉注视他片刻，沉声道：“我答应了。”
“多谢将军。”宇文洛生深施一礼。
卫铉最后看了宇文洛生一眼，随即调转马头，缓缓地向前方走去；走到不远处，他忽然停了下来，目光凝视着天际的启明星，而后又看向乱哄哄在战场。
他此刻的心情比较复杂，固然没有同宇文洛生，也没惋惜之念。
唯一剩下的，也许是兔死狐悲吧！
片刻工夫，卫天策马上前，禀报道：“主公，宇文洛生已经自尽了。”
“给他保留一个全尸，然后与战死的敌军士兵一起就地埋葬！”卫铉叹息一声，若是按照史书的标准来说，他此刻应当是镇压义军林反派；至于他尽力有维护有体制以及作战的目的，恐怕是没有人会在心上的。
“遵命。”卫天见主公心情似乎不好，当即很有眼色的应声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