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定南北朝碧海思云

第103章 年轻美貌丈母娘

在驿馆休息一晚,卫铉第二天清晨来到州府大堂,从朝廷使臣手中领走上党郡太守和河东郡公的印信、冠冕、佩剑、旗牌、告身等物,又将誊写好的谢表递了过去。

正使年约六十,鬓发如银,身材消瘦,补丁摞着补丁的官服如同小孩子的百衲衣一样,脚上靴子都是泥巴干涸掉落以后的痕迹,从官帽的颜色上看,当是中枢某部司的小佐官。

此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那张黝黑的方正脸膛阴沉冷硬,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笑意,给人一种铁面无私、不近人情、很难接触的感觉,偶尔看向他和元天穆时,眼里的不屑之色都快流淌出来了。

见他这种作派,卫铉也绝了塞钱之心;毕竟人家是清官,自己又何必坏人清誉、惹人生厌?

交接而罢,元天穆看了正使一眼,转而皮笑肉不笑的向卫铉道:“河东公,可知正使是何人么?”

一听此话,再加上元天穆都没有介绍过,卫铉便猜到两人不但认识,而且还有过节,摇头道:“不知是哪位高贤?”

元天穆阴阳怪气的介绍道:“此公原为冀中镇东府长史、颍川太守、鲁阳太守、东荆州刺史的御史中尉。御史中尉不但为政严酷、苛刻严峻、杀伐果决,还是集风水、地理、文学、政治、教育、军事为一体的大宗师大圣人。说起此公大名,河东公定然大吃一惊;他是郦青州之子、郦道元、郦善长。”

卫铉听说此人是《水经注》作者郦道元,确实有些吃惊,然而他除了《水经注》以外,对郦道元一点都不了解,而元天穆却是史上留名的“奸臣”、说话又是阴阳怪气的,这便导致他本能的认为元天穆冤枉人。

若元天穆知道卫铉想法,非被气死不可。郦道元虽然和他有矛盾;可他所说的,的的确确是实话。

而郦道元也确实是一个酷吏,他担任冀中镇东府长史、颍川太守、鲁阳太守、东荆州刺史期间,始终保持着严苛猛如虎的执政风格;东荆州百姓受不了他的严酷,结队去京城告御状;过了不久,他因为犯事被罢去一切官职。

正是在罢官期间,郦道元开始为《水经》注疏。

郦道元也知道自己执政严厉、执法严苛,然而他就是不改。当他复出为御史中尉之后,拥有了极大的监察、执法权,比前还变本加利了;也是因此,他在京城结下了一大堆敌人,其中就包括元天穆。

“善与尔等为伍。”郦道元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落魄而正直高人、清官。”卫铉佩服道。

元天穆脸上得意笑容迅速凝滞,一股荒谬绝伦的古怪感觉涌上心头,不由僵硬的转过头来,木然道:“言下之意,我就是小人得志、奸诈狡猾的小人、贪官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卫铉摇头道。

“可你就是这么想的。”元天穆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一脸生无可恋解释道:“他真的是酷吏啊!你若不信,大可打听打听。”

躲在一旁的元芷兰有些惊惧的说道:“可是阿耶,你刚才真像奸臣,我看着都怕。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你?”

元天穆长叹一声,脸上满是苦涩之色。

连女儿都这么说,完了。

卫铉反倒信了元天穆,因为郦道元还活着,他的事迹一查即可知,元天穆不至于犯下这种低端错误。而郦道元虽然写了《水经注》,可是对于他来说,也仅此而已,人家鄙视自己,自己也没有必要跪舔。

元天穆也已知道尔朱荣送给卫铉一千套重骑兵武器装备的消息,当卫铉问及此事,便说武器装备都在州府府库存之内,随时可以领取。卫铉立刻派遣亲兵前往城外军营,让新军长史王佑带人前来领取。自己则是带上一队亲兵前往都督府。

尔朱荣和尔朱英娥虽然不在晋阳,可未来丈母娘在,若入城而不拜,也太不是人了。

。。。。。

元氏是拓跋晃的孙女、南安惠王拓跋桢之女,受封北乡公主,虽然有了尔朱英娥恁大一个女儿,但是她的年纪和尔朱荣相差无几。其容貌之美,固然难画难描;神情间的雍容华贵、端庄娴静气质更是令人心生景仰。

元氏听说丈夫亲定、女儿也中意的未来女婿登门拜访,欣然接见。

卫铉是来认门、认人、拜长辈,还打算混一顿午饭,可是丈母娘实在太慈祥、太热情了;如果上了年纪也就罢了,然而丈母娘年轻美貌、保养得当,看起来就像是尔朱英娥的姐姐一样。

两人初次见面,又没有熟人在一旁;但是她交流和谈话的方式,偏偏又是老娘对待儿子的神态、口吻、语气,令卫铉浑身都难受。

这年代早婚早育,元氏在十多岁的时候就生下女儿尔朱英娥,自然十分年轻了,她觉得自己把女婿当成儿子来对待是应该的;此时见到卫铉拘束,反而更加的关怀备至。

卫铉如坐针毡,只想早点跑路,哪里还敢留下来吃饭?但是元氏作为主人家,女婿又是初次上门,她怎么可能不挽留?无论卫铉说什么军务繁忙,她都不放行,非要让卫铉吃顿饭再走。

“卫郎,有个年轻人要见你。”就在小丈母娘、大女婿迂回着“打太极”之时,一名尔朱家奴仆将在门前说道。

卫铉如蒙大赦,起身作别元氏,随着奴仆向外走去。

来到一间会客堂,卫铉看到一个胡酋打扮的少年在堂中徘徊,此人年纪约有十四五岁,他身穿武士服,头戴毡帽、腰挎横刀,背后还背着一张骑弓。

卫铉见陌生少年好像远道而来,问道:“你是给我送信的信使吧?”

“拜见卫将军。”少年迎上前来,拱手行礼道:“家父让我来将军麾下从军,还请将军不要嫌弃。”

卫铉拱了拱手,好奇的问道:“不知令尊是何人?”

“家父斛律阿六敦,现在大都督帐下效力。”少年彬彬有礼的行礼作答,展现出良好家教;他像极了名门子弟,倒是与他粗犷的装束一点不搭。

卫铉立时想起来了,惊喜的重新将他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斛律光吧?”

“回将军,我正是斛律光。”斛律光点了点头,十分稳重的说道:“家父在信上说将军是足智多谋、箭术精湛的英雄,故而让我跟着将军学习和历练。今日从悬瓮山狩猎归来,听家人说将军已经率军至晋阳。一时又不知去何处寻找,想着将军一定会来都督府拜会公主,特意前来都督府守着。”

卫铉听得暗自点头,这孩子正如他父亲斛律金所言“长得的确有些着急了”,不过这孩子很会说话;他刚才不仅解释了自己为何知道卫铉行踪,同时间接的捧了对方一下,暗里说“卫铉孝敬长辈”。若不是细心体察,都察觉不到他的深意。于是又问道:“你父亲与我提到过你,我俩相差不了几岁,也愿意让你到我麾下一道成长。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我收到父亲的信件,时刻都在等将军,做梦都笑了出来。”斛律光家教极好,可他终究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一边说话一边除去上衣。只见他身上都是一道道鞭子抽出来的伤痕,几乎没有没有几块好的皮肉。

他解释道:“这些伤痕都是家父的教诲和期待,可是我实在受不了,如果有朝一日到他麾下任职,非被打死不可。若能到将军麾下当兵,至少不会因为说上一句不中听的实话,就被毒打一顿。”

“你真命大,居然没有被打死。”看着那一条条、一道道伤痕,卫铉不禁佩服起了斛律光的承受力:这小子堪称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典范,斛律光在史上大放异彩、成为大名鼎鼎的名帅,那等惊人的成就固然与他自身的天赋有关;但是这种严厉家教,肯定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更难得的是,这小子十分懂事,他非但没有怨恨自己的父亲,反而十分理解的把身上伤痕当成父亲的“教诲和期待”。

“将军,你收不收我?”斛律光穿上衣服,一脸期待的问道。

“收,必须收。”斛律光位列中\/华“六十四名将”之一,从现实角度上说,一百个郦道元加起来都不如他一人;此时又是自己送上门来,卫铉怎么可能不收?

“多谢将军。”斛律光大喜过望,一脸兴奋的说道:“我回家与家母告别,稍后回来与将军汇合。”

“那可不行;我们初次见面,你必须陪我吃个饭。”卫铉都怕了自家“老”丈母娘,等会有个外人一起用膳,总不能继续那等慈祥了。

“喏。”斛律光感动至极。他以为卫铉意思是“我们此刻是朋友,但是走出这都督府大门;日后再见,你就是我的部属了。”浑然不知自己在卫铉眼中,就是应付“老”丈母娘“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