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花香

“手术准备开始。”

林让呼出一口气,戴好手套。

这儿结束后他就能去见他的爱人了,只要熬过这段时间。

这次的手术对象是个老熟人——季时。

讲真,再见到他的一瞬林让是惊讶的,难以置信的可随后他作为医生的道德又将他拉了回来。

也不知道这孩子最近又追求什么刺激,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如果是季时的话,似乎硬点名让他来做手术也能说得过去。

“要轻点儿哦。”季时脸上荡着一圈甜甜的笑,睁着大眼睛圆不溜秋的看着他。

“要打麻药的,你不会感受到痛苦。”林让说。

他听见躺在手术台上的季时咯咯咯笑了两声:“我还活着真好。”

“嗯?”林让怀疑他耳朵出了问题。

虽然说季时平时都是一小孩样儿,无所事事又笑呵呵。但他其实也知道季时这小孩儿挺疯,但断不至此。

“想知道么,”季时的眼睛很亮,就像是湖中心偶尔会掠起涟漪,“我的脚和手是怎么断的。”

林让没有动,蹙了蹙眉。护士在此时已经帮他打好了麻醉剂。

就等药效发作,一切就绪。

见林让没说话,他也不恼依旧是笑意盈盈:“真的好刺激……嘿嘿,你不知道吧,我在森仔的订婚典礼上送了一份大礼……”

!林让一言不发,可脸色已是不好看。

药效发作的很快,在说这句话时,他已经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季时的神智开始涣散,即将昏睡。

“我…我把他和我做的…□□的视频,投了出来。”说完这句话,他看见季时闭上眼。

嘴角牵着笑,可眼角处却悄然滑落出一颗晶莹的泪珠。

你疯了,林让戴好口罩,在心中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怪不得会伤的那么重。

偏执到脑回路清奇的小恶魔,想来想去林让只能找出这些形容词来描述他。

“不会痛的。”他轻轻说。

骤然,无影灯闪亮,用它那并未有温度的光笼罩在季时身上。

“这是一个费时费力的艰巨战。”张主任拿起手术刀。

“嗯。”林让说。

“那就先从双臂开始,从左到右。”

“是。”

……

碎骨,断骨,红肿,淤青……没做一个步骤,林让的眉头就更深锁一些。

他似乎能明白季时说那句话的含义。

‘活着真好。’

也不知,当时的情急有多惨烈。哎......

双臂上的创伤好过双腿的,季时的双腿不仅是骨折更重要的是半月板的损伤。

可能他这后半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张森是学过泰拳和散打的,甚至对于巴西的擒拿术也颇有研究,季时这一次怕真的撞上了枪口,至于为什么季家没找人从张森手下捞回他,可怕也是有季家大哥的授意。

同性恋在他哥眼中本就是荒谬恶心的,更别谈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播放露骨视频。

这无疑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他最近连自己都顾不上,当然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在乎别人。

所能做的,无疑只是为这可怜的小朋友暗自神伤片刻。

密匝匝的汗水挤满了林让的额头,精神上的全神贯注和身体上不能出错分毫的压力下,心情沉重又难过。

在这之前他给萧杵泽发了几条短信,可惜都石沉大海。

不过,他相信只是对方在忙,停下里就会回复。

更何况俩人还约定好了,今晚再见的。

沉重的心并没有因为想起这件事而让他高兴,反之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心头。

说不清楚是什么,但总之并不好受。

“小林,”他听见张主任喊了他一声,林让擡起头看着他,“换一把镊子,把他膝盖上的碎骨挑出来。”

林让回了神:“好。”

这场手术耗时四个多小时,在结束的那一刹那,无影灯关闭的那一瞬间,林让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来不及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林让看了看时间,九点半。

完蛋,比约定的时间超出了一个半小时。

挤开人群,逆流在人海中林让火急火燎的跑到停车场,“一定要还在啊......拜托。”

平日拘谨清冷又处处严谨的林医生,此刻已不顾形象大口的喘着气,发型...甚美,被汗液黏住。

如果放在平时,他一定会细心的发觉,过了那么久依旧没有收到来自萧杵泽的回信。可今天他早已兵荒马乱就只剩溃不成军。

巨大的suv像一匹高大俊猛的宝马,在川流不息的车海中杀出一条他回家的通道。

啊,哈......

出不去了么,好热,脑子好晕,大家应该都成功出去了吧.....

萧杵泽躺在地上,他想笑可意识逐渐模糊,他只能感受到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遏制住他想上扬的嘴角。

看来这一次是他要失约,明天无法准时见到林先生了。

他也让小方,陈剑,队友们.....以及在思恋他等待他的人伤心了,好抱歉。

可是他真的再也分不出一丝多余的力气支撑他起立,血色的恶魔徘徊在他左右,致命的毒物在他周遭绽放。

他好累啊,萧杵泽动了动唇——

对不起。

虽然无人会听晓,也并没作用。但他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自言自语。

耗尽最后一丝精力,萧杵泽把挂在脖子上的项链扯了下来,用最大力气紧紧握住那枚戒指。

仿佛想要将其刻在骨肉,溶于骨血当中。

眼前浮过了很多幻影,不是模糊的,是异常清晰的一张张一幅幅。

去世的父母,年幼的妹妹,从小勾肩搭背的俩铁子,同生共死的队友.....以及他养过的第一只小宠物猫猫小树。

最后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人,他的初恋——林让。

那些画面就好像是在播放老电影,逐渐拉长逐渐变细最后快速跃向前方。

大概这就是走马灯吧,萧杵泽缓缓闭上眼睛,这就是网上所说死前才能看见的走马灯。

原来这就是走马灯啊,神秘朴实像苦尽甘来的旅人在荒漠中的一潭碧水。

最可惜的是,这误认为的碧潭只不过是海市蜃楼一场空罢了。

下辈子再见吧,那时他们一定会很相爱。

闭上眼,萧杵泽陷入了昏迷,再也分不出丝毫力气和精神力去思考和行动。

滚烫的不止是火焰,还有淋漓的鲜血也永远滚烫。

“小树,”林让跌跌撞撞跑回家才发现家里并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他搂着小树,“你瘦了。”

是和我一样吗?也是因为思恋。

你也在想他吗……

可是为什么他还没有来呢?难不成是我错过了?

“喵。”小树有气无力的将脑袋搁在林让腿上。

小猫咪也不知道,小猫咪好孤单。

小猫咪也好思念那个大块头,可是他为什么不回家了?

小猫咪好久没有闻过猫薄荷是什么味道……

“是吗?我也是啊,每天都在想他时时刻刻脑子里全是他。”林让笑了,“一想到他满脑子都是开心。”

“除了开心还是开心。”

“喵?”小树舔了舔它的脚,那双往日亮堂堂的眼里,蒙上了一层灰。

也不知是夜太暗,还是灯太昏的缘故。

林让看着窗外清透的月色:“他回来吧……”

他会来的他说过。

等到夜半三更,小树已经在他怀里蜷缩着身子熟睡。

可是他人就没有等来,他的爱人。

打开手机,发出去的讯息就像陷入了一潭死水,毫无动静。

马上就会回复,他通常都是秒回。

林让靠着被枕,这样不停的安慰自己。

似乎下一秒他本来都不是一条冷冰冰的消息,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矗立在他的面前。

“原来那一天你就是这种感受吗……”林让红了眼眶,泪水直打转。

这种在心中呼之欲出,如千万个针孔扎又没见血的痛和拿错笔却擦不掉的线一样叫人难过和绝望。

林让闭上眼任泪水在脸上横流:“一点也不好受……”

我错了,所以你可以早点儿回来吗?

答案是没有答案。

一整夜的通宵等待,再加上掉了一晚的泪水珠子,林让那双总是带着浅淡笑意的桃花眼中布满了血丝。

浮肿的眼皮下带着浅浅的青。

想要闭上眼睛都有些干涩的痛。

“小树啊……”林让摸了摸怀里的小猫,“我好像把你的萧爹弄丢了。”

“也弄丢了我的大喵,”他每一个字都说的很顿,像是从嗓子里硬磨出来的,可浓浓的鼻音,又仿佛他才刚刚哭过,“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他没有等到他想找的人。

深呼了一口气后,林让猛地拉开了阳台落地窗。

“我不相信他会失约。”林让说着疲惫的笑了笑,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迎春花香。

咚咚咚。

敲开门后同样是一张疲惫的脸庞,貌似还比他更甚一截。

叶文绉不值眼下发青,甚至下巴上长了星星点点青色小胡茬。

对方靠着门框,一脸不耐烦像是在压制着躁动的怒火:“干嘛?”

“你说呢?”林让深吸一口气,毅然和叶文绉对上目光。

“?”叶文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林让声音发紧:“萧杵泽在哪儿?你让我见他。”

“不在这儿,”叶文绉冷起脸看着他,“你都不知道还问我吗?”

啊……?难不成找错人了?

此刻,林让在心里悄悄打出一个问号,小丑竟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和灌营养液的朋友~爱你们,么么哒^3^。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快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