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分内事
朱瞻埈盯着短刀亮光。搜索: 一路小说 本文免费阅读
“手法是不错!不过真到了实战,要碰硬茬,还能这么利索?”
何健抬眼看了他一瞬,剑却已归鞘,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
至于朱瞻埈的挑衅,他倒像耳旁风般没听见。
朱瞻埈也不多废话,摆了摆手,转向谭桥:“行了,让他们都散吧。”
待众人离开,帐里只留了朱瞻埈与谭桥两人。
他微微侧过身,声音低了不少,却字字如冰刃。
“谭桥,给我交代清楚,这队伍里锦衣卫占了多少?”
谭桥身子稍稍一顿,随后抱拳回道。
“殿下,一半。”
“一半?”朱瞻埈眉峰拧了拧,语气里冒出些不满。
“我们锦衣卫的那么多人,这事儿可要绝对保密,你带了这么多外人,是存心想叫我难办?”
谭桥连忙接了话:“殿下,属下挑的人都是万中选一,品性绝对牢靠。”
朱瞻埈冷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点敲打。
“牢靠?你跟了我这些年,应该明白个理儿——这天底下哪有牢靠的心?”
谭桥面色稍沉,话都没敢接着往下说。
哪怕是锦衣卫这班人,也不过是皇城里一个个随时能被丢弃的棋子罢了。
这皇宫里,谁又不存点私心呢?
真心?
怕是连说出来都寒碜人吧。
谭桥的额头上已经密密布满了汗珠。
他深深地垂下头,声音压低:“殿下恕罪,小的这就去换人。”
话出口,他顿了顿,像是在掂量该不该继续。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慢吞吞补上一句。
“不过重新挑人手,得费点工夫。”
朱瞻埈火气腾地涌上。
他摆了摆手,声音冷得像寒冬的风刀。
“得费工夫?本公子可以等,那我兄弟的命谁等得起?”
他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帐内人。
目光越过窗台那一片宫墙琉璃瓦,脸色沉凉得能结冰。
“这事要是出了岔子,死的可是我们自己的兄弟!”
谭桥听完,腿肚子都软了,心里直冒汗。
这话,跟刀子削似的,句句戳人。
他不敢多耽搁,赶紧弯了弯腰,退了出去。
一出帐篷,步子生风,赶紧去安排换人,心里忍不住嘀咕。
“这哪是换人,这是救命!”
帐篷里一下安静得剩下回荡的风声。
朱瞻埈站在大帐中央,沉着脸没动。
直到天色擦黑,谭桥又回来了。
这次带了一队人——全是锦衣卫,个个精神冷峻。
眼神里透着股常人避之不及的狠劲儿。
“殿下!这队人,全是咱锦衣卫的兄弟,绝对靠得住!”
谭桥声音不大,但有底气。
朱瞻埈目光一扫,无声点头。最后视线停在一位块头壮硕的汉子身上,好奇地问。
“你叫什么?”
那人一抱拳,嗓音低且有力。
“卑职陆谦。”
“陆谦……”
朱瞻埈嘴里嘀咕了一遍,像是在记住这个名字,又像是在咂摸什么念头。
他目光一抬,直射向那人。
“明白这次任务有多重要吧?”
陆谦抱拳大声回应,字字咬得清晰。
“属下明白!这一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瞻埈面色稍缓,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本王就喜欢你这种利落人。这任务,成败就在你们手里!听好了,只有一个规矩:不成功,就别回来了!”
陆谦没再多说,只是点头领命。
他转身带着锦衣卫队伍,整齐划一地离开,身影被夜色一点点吞没。
朱瞻埈站在远离的背影前,眼帘微垂,一股隐隐的沉思浮现在心底。
他轻轻合上手掌,再次望向窗外。
那片琉璃瓦映出的光芒似乎也多了一份寒意。
……
宁波城外。
风带着腥咸,挟裹血味儿在空气中乱窜,熏得人差点喘不过气。
几只乌鸦自半空划过。
一边尖叫一边盘旋眼馋着地上的烂肉堆,翅膀扑拉得叫人毛骨悚然。
“倭寇的孬种!跑啊!怎么不跑了?”
一个顶盔披甲的明军百户,脸上血糊成一片,长刀还滴着血,踩着一个倭寇的后背破口大骂。
倭寇挣扎了几下,嗯嗯啊啊地想叫。
但喉咙里挤出来的,全是没意义的杂音。
一个青年士兵慢慢靠了过来,手握刀却像看着什么不敢动。
“头儿,留个活口好吧?也许能套出些关键。”
“一派胡言!”
百户瞪了一眼,吐了口唾沫。
“这群畜生除了抢个东西,点房子,耍个杀,还能干啥?省粮省麻烦,砍了!”
刀光一闪,倭寇缓慢地瘫了下去。
士兵愣了一下,紧紧咬着牙把腿往后一退,只余眼里一抹藏不住的不忍。
这时,郑和坐在马上。
高头大马一声长嘶,他的视线落在满地尸横鸟啄的惨状上,好久没挪开。
此番追击到这里,终于杀灭了扰乱沿海的倭寇主力。
他没开口,只任风拂过身后的披风,一站就是半刻。
郑和垂下视线,在心里嘀咕。
倭寇这帮乌合之众,能搅得沿海鸡飞狗跳,这些年,内里是不是有点问题?
怎么防线就这么松散?
他心里难免绕上一圈又一圈。
刚沉到心事里,一个蹬马声硬生生打住了脑子。
“大人!宁波府知府王大人有请!”
一名千户匆匆翻身下马,腰间长刀还在微微晃动。
郑和眉毛轻抬,像是听到了什么稀罕事。
“怎的还主动找来?有事?”
他略显不解,随即一挥手。
“行了,让他上前。”
不一会,一个乌纱顶的官人手忙脚乱赶了过来。
那人衣服沾了泥斑,双膝突然往地上一跪。
“大人,小的王守仁,来参见您啦!您灭了倭寇,救了咱宁波全城百姓啊!让人怎么不跪拜谢谢您!”
郑和下马,两步走到那一跪的官人面前,手不紧不慢掂了掂,扶得虚了些。
“身为朝廷领命,总得护百姓,这是明国臣子的分内事。”
王知府依旧跪着,两眼望着地皮不肯起来。
眼圈里泪还挂着,他张开口又嚎了一声。
“事儿没那么简单啊!那些倭寇死前说的——”
后半句生生被突兀的马蹄声压了下去。
郑和唰地转头,眼神死死锁着那踢得乱响的快马。
马上人明亮的锦衣卫服饰在画面上翻动,大老远见到他一脸惊慌。
他火急火燎地喊出了一个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