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没有‘若是’。”秦玅观打断她。

方汀打住,继续往下讲。

孝惠仁皇后过世当年,二公主秦妙姝便出生了。

先帝朝近三十位后妃,诞育子嗣的仅孝惠仁皇后及裴音怜,其余人都在庆熙帝死后殉葬了。

这深宫中,为了活下去,凡是有本事的都会拼命往上爬。

余下的事不必方汀细说,秦玅观便能猜的差不多了。

“事涉禁军。”秦玅观思忖良久才道,“该查的还得查。”

话音落下,她心中略感不安——表面彻查禁军是为了引蛇出洞,如今却牵扯到了太后这里,秦玅观隐隐觉得,自己在被人牵着走。

她算计的每一步,都有可能在他人的算计之中。

从年前遇刺,到幽州疫病,唐笙和惠明遇险,再到海陵王作乱,以至于现今的辽东动乱,都有一双手在暗中助推。

秦玅观虽然有化险为夷之力,但一直处于守势,这样的感觉十分不妙。

她握紧了奏折,看向方汀。

“陛下?”方汀觉察出了她的异样,快步前来扶她。

“如今的朝局看似平稳,实则云波诡谲。”她攥紧了方汀的衣袖,“朕疑心,不日,将有大事发生。”

“怎么会呢。”方汀劝慰她道,“陛下大权在握,又有唐大人、沈大人、方大人为臂膀,何愁朝局不稳呢?”

“自古以来,小人只敢在暗处作乱。君子以不变应万变便可化解危局。”

方汀劝慰的在理,可秦玅观不喜这种为人算计,自己也成为棋子的感觉。

执棋人被迫成为棋子,这是莫大的耻辱。

第119章

“阿嚏——”差役抱紧了朴刀, 连眨几下眼睛,“困得我想原地躺下了。”

“这都多少天了,就没闲下来过。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火烧了两个月了也没见得停啊。”拎食盒的那个用胳膊肘推了下抱朴刀的,“下边那位还等着呢, 今日该你送了。”

地牢里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肉味能熏得送饭的将腊八饭吐出来, 差役们都是轮流下去的。

“庖房离这儿可不近啊,您还替我取来了,真是劳烦了。”睁不开眼的差役系好朴刀。

“顺手的事。”帮跑腿的那个答。

“你说这人犯什么浑呢,好好的大牢单间住着不爽,非要说那些污糟话。”他在面上扎了帕子, “这地牢是人待的地方吗?”

“你管那么多作甚,送完饭记得给他浇桶水,预备着审问。”

“还要审,这回又是哪个大人,这都多少回了?”

“得预备着, 他那情形,官令真的到了再准备就来不及了。熏着那些个大人, 连累了我们怎么办?”

“就怕万一啊。”

“赶紧送你的饭罢, 晚一会下边那位就该嚎了。”

……

差役脚踩上了石阶,半个身体却还在外边,手指捻高了蒙面的帕子才舍得放整个人进去。

锁链哗啦作响,推开牢门, 不人不鬼的朱霁枯坐墙边,充血的眼睛许久才眨一下。

差役踹了他两下, 撂下盘子就走,不敢透一口气。

脚步声荡在黑暗中, 不久便消散了。

确认无人了,朱霁这才哆哆嗦嗦地捧起撒了大半的碟子,抓着饭菜吃了起来。

米饭扒到最后,他摸到了张字条。

借着扒饭的动作朱霁将字条藏在沾满血污的窄袖中,丢了碗碟,来到燃着豆大点光亮的油灯下。

脚步声混杂着水声再次响起,差役透完气回来了。

朱霁将字条塞进嘴里,囫囵下去了。

“滚过来!”

差役在牢门吆喝,朱霁盯着他手中的木桶,不敢动弹。

关久了精神失常的人犯不再少数,差役解了耷在门上的锁链,准备给他浇桶凉水。朱霁却在他转身之际抓了把污秽物丢向他,差役背身躲过,朱霁抓着这个机会跑了出去,一边哭号一边嚷嚷。

“有鬼啊,有鬼啊——”

“唐简来索命了!”

“我冤枉呐,冤枉呐!”

*

“怎么回事?”唐笙从马上下来,将鞭子丢给夏属官,大步迈向府衙。

“晌午地牢里的朱霁跑出来了,叫嚷了一路,说是瞧见唐尚书的魂魄了。”夏属官快步跟着,“他叫屈,说唐尚书索错命了,要被索命的人,在金銮殿上……”

民间常用金銮殿代指皇帝,朱霁这样说,就是叫唐简的冤魂去索秦玅观的命。

“胡言乱语。”唐笙脚步微顿,面露戾气,“狱卒都是干什么吃的。”

“晌午当值的狱卒本就不多,当时他满身涂着污秽物在中庭发疯,差役不能杀他,最后只能找了网兜扑住他。这一来二去,就耗费了好些时间。”夏属官越说声音越低,“他人已经转至大牢了,您今日要审吗?”

唐笙言

简意赅:“审。”

她倒要看看,朱霁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明堂上堂部各官已经到齐,“明镜高悬”牌匾之下,唯有主位空置。

官员起立,欠身相迎。

绯袍翩跹,带起一阵染上山野日光气息的风。

官员们再抬首,唐笙已端坐主位,发号施令。

她没像往常那样过问各州府政务,直接道:“带朱霁。”

差役们已经将朱霁洗刷好了,押着他上堂。

杀威棒一挑,人便跪下了。

“朱霁,你既说自己冤枉,那便拿出实证来。”扳指滚过食指侧面,唐笙语调发沉,“若是拿不出,你今日在中庭说的那些话,便是空口污蔑,诽谤朝廷。”

“总督大人,我被你们羁押了快四个月了,你们没杀,不就是觉得我说的话,还是有迹可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