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每逢她染病,京中总有宵小作乱。要病弱的秦玅观独自面对那些,唐笙想起她愁苦的面容心便揪成一团。

脑海里有秦玅观病重疲惫的眼眸,身上有秦玅观牵着她衣角的触感,耳畔有秦玅观俯身说“痛”的声音……

阖上眼,到处都是秦玅观。喧嚣的思念,涌动的怜惜,喷薄的担忧,都化作了钝刀,一刀一刀片开唐笙的皮肉。

她好想秦玅观,好想抱紧她,问一问她过得还好吗。

“太傅那消息灵通。”方清露攥紧她的手,想要给予她些力量,“未曾发生的事就不要过度忧心,这不值当。”

唐笙的理智被她的话唤醒,倏地起身,往马厩去。

“我同你一道。”方清露忧心她真打听到什么不好的事,快步跟上。

急促的马蹄声散在黑夜里,唐笙闯进济善堂时,不知何处响起了低哑的琴声。

沈长卿的亲信瞧见她,快步赶制内院通报。

唐笙和方清露被人引到光亮处。方清露坐下,唐笙立着,落魄的背影被灯火拉至地栿外。

片刻后,沈长卿抱着古琴入内,唐笙身侧多了道影子。

“唐总督和方按察夜深到访,可是有急事?”

沈长卿收好琴,回首看向她们。

“太傅方才弹得可是《无根树》?”方清露见礼,笑问道。

“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沈长卿吟了句,露出温和的笑意。

“太傅,京中这几日可有消息。”唐笙不想寒暄,直切正题。

沈长卿直起身,目光下移,瞥见了她手上的伤。

“总督请。”沈长卿摊手,请她入座,“这几日家父确实来信来问我近况。”

唐笙眼眸微动,眼底的光点更亮了。

“听闻朔州大雨,这几日消息递得太慢,邸报到的都不及时了。”方清露打断她们,“老太傅可曾说京中有什么动向?”

沈长卿摇头:“不曾说。不过听说陛下前些日子圣体不大爽利,想来未下什么诏旨。”

“陛下病了?”唐笙抬眸。

“还是从前的顽症罢,若是急病,就该召总督回去了。”沈长卿答,“总督不必忧心。”

闻得此言,方清露忙按住唐笙,生怕她反应过激。

戴着扳指的拇指被她圈进掌心,唐笙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方清露分明瞧见她扎好的白布上又渗出了血丝。

“突然造访,打搅太傅了。”唐笙缓缓道,“时辰不早,我们也不打搅了,太傅早些歇息。”

沈长卿微颔首。

唐笙步伐匆忙,出了厢房步子迈得更大了,方清露跑着才能跟上她。

“给我六日。”唐笙道,“我得回京一趟。政事交由你,军务交给林将军。”

“陛下应当不是急病,你且冷静些。”方清露语调急切。

绯袍划过,唐笙已稳坐马鞍。方清露劈手夺过缰绳,死死攥着。

“十九!你仔细思量,如今这局势你怎可随意回京!”

院中得嘈杂惊扰了善堂收养的孤儿,方清露扫过几双眼睛,语调放得更低了。

送她们离开的亲信奔了回去,沈长卿疾步前来,叫住唐笙。

“总督,切莫冲动行事。”

亲信赶走了探头探脑的孩子,清出了院子。

“即便陛下病笃,你也不能随意离开辽东。”缰绳上多出了一双手,沈长卿仰首道,“辽东无主官,京中因陛下病笃而动乱,这局势只会更危急。”

第127章

病笃。

秦玅观病笃了。

唐笙脑海里只剩这句话, 视线倏地模糊了。

周遭还有不少随从,唐笙仰首,强忍住心中的酸涩, 让自己不至于失态。

“唐笙!”方清露见她神色哀凄,就知道她没听进劝说, 直呼她本名, “你清醒些!”

“二姐。”唐笙哽咽道,“你叫我如何清醒——”

她太了解秦玅观了:若是病痛尚在她忍耐范围内,她都不会对外称病。沈老太傅都知晓秦玅观病了,那定然是她病到辍朝了。

辍朝了又怎么可能是小病?

京中一定是出大事了。

唐笙扯起缰绳,文弱的沈长卿最先撒手, 方清露则上前一步,紧紧揪住她。

温热的掌心覆在唐笙的手背上,方清露颈间经脉暴起:“你不能走!”

“我为了陛下到辽东,陛下若是有了三长两短,我守着辽东又有何用?”唐笙抹去方清露的手, 包裹伤口的棉布条染满了血渍。

方清露手背多了好几道狰狞的血痕。唐笙同她僵持着,受伤的指节仍在发力。

皮肉绽开, 血水渗了出来。

方清露忧心唐笙手伤难愈, 坚持了片刻,终于放弃了。

她撒手的那一瞬,河曲马奔了出去,方清露的额前的发丝随之飘动。

马蹄激起清

夜的尘埃, 数十位差役跟了了上去,随唐笙奔向城南。

方清露垂眸瞧着手背的血痕, 收紧了指节。

“太傅,今夜之事, 望您保密。”方清露语调发涩,拽马时,回首说道。

沈长卿颔首。

骏马飞驰,拂动她的宽袍。

沈长卿目送她们离开,月光映照下的面容略显阴冷。

亲信迎她回堂,闭紧门窗。

“大人,唐笙一走,功成大半,如此一来,辽东……”

突然窜起的火舌打断了亲信的话语,桌案上,沈长卿二指夹着未读的信笺,悬停于烛火之上。

火舌吞噬干净“长卿亲启”四字,灰烬散落,染上沈长卿纤白的指节。

“大人,老爷的信笺您还未读呢。”亲信道,“怎么就烧了?”

沈长卿眉眼冷厉:“我为何要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