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秦玅观负手,淡淡道:“免礼平身。”

唐笙眼睫颤了颤,从她淡漠的语调中听出了无奈。

她瞥了眼自己的足尖,往后退了两步,好让作为帝王的秦玅观完全立在人群中央。

“多添些持剑对峙,交手多了,识出对方破绽,再一同弥补,这样习武来得更好。”

“谨遵圣命——”

皇帝驾到,教习官们自然要展露一手训练成效。

新女卫们铺展开来,自个挑选了趁手的兵刃来了场武斗。

因为主官放了狠话,武斗时诸人都未留情,木制兵刃拍打有声,打砸劈砍都是奔着死手去的。

有一位挨了刀“砍”,木剑当即飞了出去,手腕也肿了一个指甲盖高。

唐笙看得直蹙眉,听得直吸凉气。她拾起了飞到自己脚边的木剑,正准备还回去,身侧便探来了一只养护极好的手。

秦玅观掂量了剑重,随手挽了个剑花。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唐笙不过眨巴了下眼睛,秦玅观便已收手了。

她觉得自个是猪八戒,看秦玅观舞剑就跟吞人参果似的,怎么看都看不够,恨不得能用眼睛录下来,一帧一帧地观看。

太英挺了,太飒爽了,若不是身边还有人,唐笙真想夸赞出声。

她还未回神,周遭便响起了一阵惊叹声,与看街边杂耍的呼喝不同,众人对秦玅观的更多是讨好的追捧。

秦玅观不在意这些,她放平木剑,交给唐笙。

“我?”唐笙点了点自己。

秦玅观用眼神回答了她的话。

“我剑使得笨。”唐笙羞赧一笑,“我也会挽,但是……”

她总觉自己习武十分笨拙,虽然苦练了一段时日,但从不敢在旁人面前展露。

“试试。”秦玅观噙着笑,用眼神鼓励她。

当着这么多双眼睛,唐笙不好用撒娇那套驳了秦玅观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舞了段练得最熟的。

劈剑挽花这些,她虽然动作比不上秦玅观,但也跟丑不沾边,应付这些刚习武的孩童足够了。

几个回合后,唐笙快要羞得冒烟了,一众孩童却看得两眼放光,从不吝啬喝彩。

秦玅观的笑意更深了。

她接过唐笙手中的木剑,亲自交还给手腕肿起的小女卫。

“本朝女子尚武,不尚绣红。”她咬重了字音,最后一句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既在御林司,便要做天下女子的表率。”

君王的言行必然是天下人所仿效的。

上行下效——从皇帝至近臣皆信奉这套,便意味着做好此点,便有出头的机会,朝臣为了升迁必然会仿效,这便开了个好头。

唐笙明白秦玅观为何特意叫她展露一手了。

秩序恢复,女卫们继续接受教习。

秦玅观沿着宫墙行走,唐笙随驾时瞧着她的背影,脑海里总是会浮现秦玅观挽剑的身姿——若是陛下未曾染病,又该是什么模样呢?

她想起了那副被烧毁的画,或许她是除秦玅观外,最后一个瞧见过那幅画的人。

唐笙有些难过,但面上还是笑盈盈的,不让秦玅观觉察。

“在想什么。”秦玅观问。

“陛下使剑的模样。”唐笙如实道,“没瞧够,陛下能不能多给舞几次……”

“皇帝舞剑给你瞧?”秦玅观回眸。

唐笙头皮有点发麻,垂下眼眸,假装悔过。

“真是放肆。”秦玅观仗着衣袍宽大,悄悄掐了她下。

唐笙抿唇,装作一点都不痛的样子。

“说起来,我那宅中还有两个女子,我想……”

“送进来吧,大的那个内宫学制,小的那个进女卫。”秦玅观未等她说完便给了解决方法。

她轻易一句话,便彻底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唐笙心底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根源在哪,她也自己也想不明白。

在她们身后,空着的步辇正在靠近。

秦玅观和唐笙一齐回眸,看到了方汀。

“陛下,兵部有奏。”方汀欠身道。

辇头压了下来,秦玅观行走在两队低垂着脑袋的宫人中间,在唐笙的搀扶下,抚袍登上座椅。

仪仗随着步辇升了起来。

秦玅观又变成了高高在上,孤傲清贵的陛下。

唐笙心底更闷了。

明明离得那样近,她却觉得自己距离陛下极远。

陛下神色冷淡,有着病弱也无法冲淡的忖夺天下的气度——她又成御座上的“圣人”唯有为风吹拂的绒绒帽檐,还有着唐笙抚过的质感。

唐笙正难过,圈椅边悄悄垂下一只腕子,掩藏于长袖下的白皙指节轻轻勾了勾。

这是辇上人给她的暗号。

唐笙压下唇角,大步跟上。

指尖相触,秦玅观不舍地牵了她两下,才收回了腕子。

第150章

兵部和户部的官员这几日来的极勤, 唐笙跟着听了几场,听来听去,满耳都是“没钱”二字。

十月初一的寒衣节都过了, 辽东和蕃西的五十来万大军过冬的棉服和粮草还未凑齐,再拖下去, 后果不堪设想。

没人能保证辽东的瓦格人会在大雪前退兵, 也没人能保证进犯蕃西的丹帐人能顺利入套——拖延和僵持既是上上策,又是下下策。

唐笙光是想想都觉得头大,看着御座上的秦玅观,满眼都是担忧。

朝臣刚退下,唐笙便一连跨过两级台阶奔到秦玅观坐下。

“不能叫太傅早些走马上任, 同丹帐六部周旋,离间敌心呢?”

“她从前的事尚未洗刷干净,人也病着,贸然前去不见得能有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