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方大人!”
“方按察——”
孙匠以护臂迎敌,直奔窗棂,三下五除二破开,正欲翻进去,后背却倏地痛了起来。
栽进屋内时,后背剐蹭到窗沿,硬生生折断了流矢,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中箭了。
来不及细思,孙匠冲了进去,瞧见了油灯下唇瓣发白,已经昏迷过去的人。
“方大人?!”
孙匠拔了断箭,将她扶直,起身时又中一箭,她吃痛地前仰,用后背护住方清露。
耳畔又破风声。
又是一箭,擦着她面颊飞过,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追来的差役放下连射弩,朝身后人吼道:“这大个子皮实,射不死!”
孙匠赤红着双眼环视四周,窗外,门畔,屋内满是不明状况的差役,数不清的刀锋和弓弩正对着她,蓄势待发。
第182章
孙匠拾起砍刀, 将方清露护在身后,眼底满是狠戾。
大不了就是一死,过去方清露救过她和女儿一命, 她若是死也要杀够数,拉着这帮畜牲为她和方大人陪葬。
冲进院的那一通砍杀使得她像是从血泊里爬出来的。她抹了把脸, 于是整个面上除了双眼就都是腥红了。
这样的人该躺在棺材里, 该在沙场上,该在地狱里搅动油锅,独独不该在这帮平日里只敢对飞贼痞子动手的差役面前。
杀气腾腾的孙匠劈得各色兵刃铮铮作响,不要命的匹妇迸发出的力量骇得他们下意识后退,手腕发软。
百十人都未能镇住一个手持兵刃的悍妇, 官差见了想要身先士卒,激发他们的斗志,却在斧头劈来的那一瞬膝头一软。
“来啊!”孙匠以刀背拍打臂甲,“有胆的上啊!”
官差朝身旁人耳语几句,不一会门上的锁链便被拽了上来, 横着扑向她。
空间太小,孙匠施展不开来, 锁链趁机绕了三圈, 束缚起她的双手。孙匠挣出一只手臂,持斧的那只手却为了避免伤及方清露,叫差役得了先手。
她发狠挣脱,却激得背上的伤口撕裂, 鲜血染得锁链斑斑驳驳。
“卑鄙,无耻, 一群人竟识不出好官赖官,都该死!”
看着越来越近的刀锋, 孙匠叫骂起来,在她的身后,差役悄悄摸了上来,扬起刀柄给了她后颈重重一击。
头晕脑胀的孙匠单膝跪下,膝盖碰着地面又意识到什么,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结果迎来了更结实的一击。
“要留她一命吗?”差役问。
回应他的是一片求援的喊叫,回首之际,一柄长剑挑穿了他的布帽,他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倒了下去。
六个红缨兵杀了进来,破窗而入的两个扶起孙匠和方清露,带她们奔逃。里边的那个扛起方清露,外边的那个做出蹲起的姿态,咬着牙才将孙匠驮了起来。
抵挡追兵的四人见着这情形,边打边退,引走了大部分差役。
意识稍复的孙匠挥舞斧头,眼前一片重影。
“用我的刀——”驮她的红缨兵说道。
孙匠摸了几下,抽刀瞎作挥砍,竟凭着力气砍退了几人。
“你……放我下来……我太重了,自己走……”孙匠说。
“砍你的人罢,我背得动……背半扇猪我都不带喘气……”红缨兵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才几斤几两……”
“我能,我能背两扇……”
孙匠这个关头还不忘逞口舌之快,红缨兵气得故意将她颠了下。
不知过了多久,孙匠的耳畔便只剩下了风声,红缨兵耳中也只剩下了嗡鸣。
孙匠视线模糊,在摇曳中,隐约能看到方清露灰白的脸。
再往后的事,她便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后来有了马蹄音和冲撞声,还有不知是谁的厉喝。
具装骑兵冲得不着片甲的差役飞了出去。
牧池同鹤鸣叫人将差役拿了个精光,将方清露和孙匠放到马匹托起的网兜里,直奔军营。
后脑勺上的血渍凝固了,漆黑中透着殷红。军医用帕子擦了两下,鲜血又渗了出来。
方清露睁开眼睛,喉头干得说不出话了。
牧池慌忙喂了她口水,方清露沙哑道:“沈,沈长卿反了,禀报陛下……”
语毕,她看向那仍在昏睡的孙铁匠,哽咽了声。
*
军中的铁匠帐里,唐笙垂着脑袋坐在火盆边,颀长的影子随火光晃荡。
手中皱巴巴的信纸上落了两滴水。
她抬臂胡乱抹了下,继续听铁匠说话。
叮叮当当,当当叮叮。
铁匠的话和打铁声一样有节奏。
“您这护喉和这腰甲,可真是啊上好的百炼钢打制的啊。”铁匠擦擦汗,将腰甲换了个面继续修补,“我忙活了大半辈子头回修啊。”
铁匠声音虽大,但隔了半间屋远,唐笙听不太
清说话声,只是含混的应了声,思绪还停留在彻底封城前递来的最后一通书信上。
这是她递出凉州和泷川分割被围的消息后,收到的最后一封来自秦玅观的书信。
秦玅观告诉她自己安好,在信中宽慰了唐笙一番。唐笙读到前边都还好,直到看到了秦玅观在段末说起自己自己无法立即驰援的懊悔。
那一瞬,唐笙的眼睛发了涩。
她知道,秦玅观一定是遇上什么事了。
她在消息闭塞的蕃西是看不到全局的,而秦玅观坐镇京师,各处的消息都涌到一处。
陛下总有太多的事要决断,蕃西局势如此紧迫的情况下,陛下硬生生刹住脚步,必然是遇上了更急迫的事。
她是陛下,不必愧疚,不必同她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