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她扬首,示意身旁的将军们训话。
见朝夕相处的将军们都出来了,军士们更是深信不疑。
“沈大人,今夜风大雪大。”训完话的将军同沈长卿说话,“可行三十里,在神王庙歇过了再继续行军。”
“兵贵神速,歇脚地不可多留。”沈长卿道,“今夜若是歇了,到京师要多少日。”
“回大人话,若是天晴好,最快要五日,若还是落雪,大概要十日了。”
*
同一时刻,幽州府中,阖目养神的秦玅观睁开了眼睛。
“日子对不上。”她呢喃。
今日已是二十六了,沈长卿十三日潜逃,就是爬来,领的是步兵也该到幽州了。
那样聪明的人,怎会连兵贵神速这个道理都不懂,平白误了战机。
秦玅观联想起传令兵的神色与刘千户的慌张,以及方十一报上的朝臣反应,隐隐有了猜测。
或许沈长卿根本不是潜逃,而是被逼走的,亦或是不得不反。
大齐两面临敌,腹地不起兵戈才能保障前线稳固。无论真假,若是诏旨能稳住沈长卿便是最好的结果。
她松开了擦拭剑刃的帕子,看向烛光未曾照亮的地方。
“来人。”
影卫的身形显露了。
秦玅观语调发哑:“严刑拷打今夜问询的禁军,务必叫他们吐出真话来。”
“是。”
“另外,快马加鞭赶回内阁。”
秦玅观屈指抵上眉心,指节跨过长眉,揉着当阳穴。
她原先是觉得事情未曾结束,隐匿行事更利于大局,如今看来,犯了大错——这朝中,不是人人都是唐简,无论发生何事都会信赖她。
秦玅观心弦紧绷,吐字果决而慎重:“明发上谕,邸报今夜便要传抄发放,阐明沈长卿大义灭亲,朕已恕她无罪,若是再提及诛灭沈长卿者,视为沈逆同党。”
“方十一此刻若未出城,叫她拿着朕的令箭去传诏,定要将上谕带到。”
“谨遵圣命。”影卫俯身行礼。
秦玅观拍案催促:“要快,一定要快!”
第181章
“快!”
“再快!”
幽州北城门大开, 一队轻骑破开风雪,奔向遥远的辽东。
方十一低伏马背,挥打马鞭, 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只留下雪地上汇聚的马蹄印。
疆域辽阔的大齐一至深冬, 整个北域七省都会接连落雪。
今夜便是如此。
天地为白幕笼罩, 青袍道坤扯着马缰在暴雪中踽踽前行。
宽大的袍角飘向身后,成了被风展开的青旗,似是要带着她飞向天际。
马匹刨蹄,被风吹得不停侧头,连嘶鸣的力气都没有了。
执一脚下打滑, 从积雪中爬起时,马匹已经滑下土丘,跌得起不来身了。
同一时刻,沈长卿在人群的簇拥下走下城楼,来到军士中央。
她轻颔首, 身旁的将军便扯着嗓子吼道:
“开拔!”
刀锋亮出,军旗升起。
旗兵打出号令, 乌泱泱的人头开始攒动, 面向东南。
沈长卿踩蹬上马,身处于军阵核心。
马肚被夹紧,马蹄声混入整齐的甲胄声中,渐行渐远。
城楼上, 驻守在此的辽东府差役望着缩成连片黑点的军阵,双手塞进袖中, 眼底多出了几分茫然。
“上回是周大人,这回是沈太傅, 文武都上阵了,看来是越来越难了。”小差役问老差役,“您说瓦格人和丹帐人能打进来吗?”
“谁知道呢。”老差役咬着烟杆,摸摸腰又摸摸心口,“不过现在这皇帝,你别看是个女子,实际可比庆熙爷和隆光爷狠多了。十年前,可是她马踏辽东,把那承天都拔汗打回了泰华山,硬生生气死了。”
“真有这么厉害?”小差役心中燃起了些信心,两眼放光。
老差役拿烟杆敲他:“去给我下去借个火折子上来,不抽两口,这天得给老子冻死。”
小差役连声应下,小跑下楼,不一会便仰高了脑袋同楼上的老差役说话:“没有啊,说燃光了。”
“猪脑袋,没有就去西城门借!”老差役骂道。
小差役抱着刀,踩着军士留下的脚印边腹诽边往西城门去。
冬夜里城墙上下禁止生火,以免敌军借此判断出守军人数和位置,这套军令在整个辽东严格执行,老军士老差役缺了点烟火就压榨新军士新差役去借,去接。
小差役走远了,特地回头呸了两口,一抬头便看到西门多了一队军士,正被差役们盘问。
风吹动了轿帘,小差役隐约瞧见了个身形高大,身着玄甲的女将。
盘问的差役想要掀帘查看,却被女将的亲兵推了个远。
小差役隐隐听见些“风寒”“方大人”之类的字眼,心
下一惊——莫非轿内坐着的就是鼎鼎大名的林大帅。
可林大帅出行向来只骑高马,小差役远远见过几回,从没见过她乘轿。
挨了顿臭骂,西门差役拿了腰牌,终于移开了拒马,领着手下退至官道两侧。
小差役见了连忙压刀行礼,等到轿子走远了才上前借火折子。
*
坐在这窄小的轿子中,孙匠快憋死了。她本想找个披风掩面过来,奈何身形竖着看与林朝洛一致,横着看却要宽上不少,远远被人瞧着没事,走到近处被人看见就要露馅,迫不得已坐上了轿子。
“还有多远?”她问外边的红缨兵。
“快了,快了,你少说两句,林大帅可不像你这般问东问西。”红缨兵答。
孙匠住嘴了,巴巴地瞧着被风吹起的那点缝隙等待辽东府的飞檐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