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她正要逃,颐宁宫的大宫女便带着一众宫人迎了上来,一阵整齐的“太女殿下金安”激得小长华强行镇定下来。
“阿娘不吃人。”秦妙姝能轻而易举地瞧出她的心事,温和道,“她病得厉害,没有心思再争那些了。”
“颐宁宫的点心好吃,陛下都夸赞过,你入宫来还未尝过。”秦妙姝牵住她,“我给你试过了你再吃,别怕。”
二殿下说话如此直白,惹得大宫女瞧瞧抬了好几回头。
秦长华犹豫了会,想起了陛下训斥她的话,挺起了胸脯大摇大摆地从颐宁宫正门入内了。
秦妙姝先去回话,秦长华由宫人引着落座,不多久,案上果然摆满了各色点心。
小巧的香炉里,一缕青烟随着暖风袅袅而上,模糊了古画。
她一早相中了右手边的玫瑰甜酪,但碍于弘安未归不敢瞎用,只是瞥了几眼便看向了远处帘幕遮掩下的身影。
倚榻的太后正与坐于榻边的秦妙姝说话,秦长华望去,只能瞧见模糊的,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帘幕微动,宫人端着药碗出来了,淡淡苦的味弥散开来,秦长华垂眸。
帘幕里,秦妙姝抬眸,眼底映着泪光。
“外边坐着的是太女罢。”瘦得颧骨凸出的裴音怜语调轻缓,“生得比同龄人高上不少,瞧着倒像是快及笄的姑娘了。”
秦妙姝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垂着脑袋听母亲说话。
“哀家从前不信,会有为了保全宗室女眷不惜动摇国祚与胡夷作战的君主,陛下偏偏就是。”裴音怜叹息,身形干枯,“前朝的事,哀家偶有耳闻,经此一遭她就是天定的储君了。你呀,凡事多为自个考量,同她交好,母亲很心里欢喜。”
“阿娘……”秦妙姝唤她。
裴音怜说:“陪侍储君身侧,藏着三分私心护己,拿出七分真心待她,她日后能保你周全。”
“去罢。”裴音怜阖眸,“叫人门阖上,哀家倦了。”
秦妙姝照做,小心翼翼地阖上门,忧心惊扰到疲倦的母亲。
她转身,圆门里侧的秦长华已站起身,双手垂着,亮晶晶的眼睛乖乖地瞧着她。
秦妙姝快步走去,瞧瞧观察太女殿下的宫娥将她瞧了两眼的玫瑰酥酪搁好瓷勺放到了太女殿下手边。
“相中哪个了?”秦妙姝笑盈盈道,“我来尝膳。”
小长华没回眸,局促地指了指那碗玫瑰酥酪,秦妙姝看到的却是被更换了位置的牛乳香糕。
“牛乳香糕吗?”秦妙姝推着她坐下,取来一块尝了一小口。
秦长华挪动指尖,指了指那碗酥酪。
“你这双眼睛真尖呀,这可是我最爱吃的。”秦妙姝换了瓷碗搅起来花瓣,“阖宫上下只有我爱用,阿娘怕我贪多贪凉,一日只叫人备这一碗——”
“殿下,奴婢已吩咐人去制新的了……”大宫女提醒道。
“不必了。”秦妙姝啜了一小口,换了另一柄瓷勺送到秦长华手边,“本宫今日不用。”
在她的手边,秦长华垂下脑袋,学着她的模样啜了一口,闻言迅速抬眸:“我们平分,姐姐一半我一半!”
*
秦玅观翻过凉州守备军数月来记录的塘报,这些塘报本该早早送到她的行营,如今却在战事结束后成了她窥见守城之惨烈的窗口。
那些已经修饰,刻意压抑惨烈的词句在秦玅观读来,可以轻易还原出切实场景。
夜深了,她掩唇轻咳,身躯佝偻下来。
肩头忽然多出一件绯色的棉袍,秦玅观拢紧它,直身时目光与唐笙担忧的双眸汇聚。
“无碍。”秦玅观折上塘报,张开掌心烤火,“你不是刚歇下么,怎么这会醒了。”
“我都睡一个时辰了,我睡前你不是说马上就歇么,又骗我。”唐笙搬来圈椅坐在她身侧,双臂交叠着放在方头案上,下巴枕在上边,神色很是委屈。
“快阅完了。”秦玅观说,“不想积压到明日。”
“我听十八说,您明日要检阅三军,任命新的主将。”唐笙说话时下巴带着脑袋轻晃,“我直面过丹帐强攻,照理说,孙镇岳是有些才能的,您为何要斩他呢?”
“没想通?”秦玅观语调微扬。
唐笙摇头,披在肩头的发乱了,秦玅观抚过,别在她耳畔。
“因为心中全然装着一己私欲。”提起此人,秦玅观的神色便不自觉地冷淡下来,“平凉大营遇袭,他带兵回援那回便是。”
秦玅观收到的消息虽然要迟滞一旬且奏报中多少会带着偏向,但她却是知晓战事进展全情的。换做未有带兵征战经验的皇帝或许瞧不出这里边的门道,秦玅观却能关联起来多封奏报还原出最近全情的讯息。
她向唐笙分析了泷川城郊为何会被丹帐五部屠杀,城中军士为什么迟迟不来救援,非逼的已处危局的凉州参赞带兵驰援。讲起了为何凉州城为何要苦守那样久,最后撤出了也没能得到蕃西百姓的赞颂。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孙镇岳视蕃西守备军为己有。
因为牵涉自己的利益,所以不愿主动出击,只是消极抵抗,碰上自己的大本营遇袭才会拼死援助。因为牵涉自己的利益,所以一定要摆动战局,设起全套,逼迫凉州守备军担起几次战败之责。
从表相上瞧,孙镇岳确实打了几场漂亮的反击战,防御战也调度得当,但细究起来,他可以在秦玅观御驾亲征前收复更多失地,但又担心自己一手培养出的将领,借朝廷的钱粮养出的忠心耿耿的军士死光了,动摇他在蕃西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