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信里,她教了妹妹许多自保之法,教她如何忠于陛下,如何藏拙守锋。唐笙虽未见过她,但也很难不为之动容。

信上确实没有提及见闻录的话,唐笙读罢如实呈报。

秦玅观的眸色更暗淡了。

“阿姊信上说,只要我忠心于您,您便会保我安稳。”唐笙小声问,“这是真的吗?”

秦玅观睁眼,凝望着面前人:“她还说了什么。”

“她叫我藏拙守锋,为您尽忠。”唐笙垂首。

秦玅观摇头:“以她的性格,应当是希望你争一争的,能成为女子表率的。”

这样的话,信里却是出现过。

唐笙头垂得更低了,秦玅观对唐简,简直是了如指掌。

“我……”唐笙一时语塞。

刀鞘探了过来,托住了唐笙的下巴。

秦玅观半身前倾,缓慢而郑重道:

“你阿姊说得不错。只要你无异心,朕会保你一世荣华。”

“如若你有野心,朕也会放权于你,助你青云直上。”

她笑了笑,眼角却是垂落的:“只可惜。”

*

开过年,天气便有转暖的迹象,街道已不见残雪。屋檐下日日夜夜响着滴滴答答的声响。

败落的唐府无人值守,这几日却总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人人都说,那是唐简大人的冤魂作祟,虽有声响却从不伤人。

百姓们不敢靠近,唯有巡逻的差役偶尔会经过此处的街巷。

是夜,唐府墙角下多了两道狰狞的黑影。

差役经过时提灯望去,那两道黑影却倏地消失了。差役吓得双腿发软,撒腿就跑,连官灯也不要了。

周遭重归寂静。

两道黑影从墙内的阴影里走出,忽觉后脖颈一重。

兵刃的寒意蔓延开来,直窜头皮。

“老老实实放下你的兵刃,摘下面罩来。”方箬剑锋抵近,低低道。

那两个黑衣人照做,御林卫们正准备上前束住他们的手脚,黑衣人便栽倒在地,吐出鲜血来。

“不好!”方六娘扣开一人的嘴巴,看到了咬破的肠衣,“他们嘴里藏了药!”

方箬猛甩手,剑尖扎进土里,剑身摇晃。

这场为了抓捕细作而设的局,终是一无所获。

*

年前的叛乱来势凶猛,竟无一点预兆。

隐在暗处的推手,想在二十七夜趁着秦玅观回潜邸时行刺。

绑走唐笙,一为套出见闻录,拿到把柄挟持群臣。二为分散秦玅观的护卫,伺机而动。

刺杀者为何知道她二十七夜必定会回潜邸,又为何会知道宫中使女的行踪?

行刺者怎敢笃定秦玅观会为小小宫女调集大批军士?

这中间许多环节设计,都离不开宫中信息的传递。

秦玅观疑心禁宫和京城已被细作渗成了筛子,处心积虑设下一局,今夜却连两个舌头都未抓到。

*

御林卫们回来复命时,已近三更。

秦玅观听着陈奏,一言不发。

“蹲守了三日,好不容易撞着,却让他们死了——”

“那两人手脚敏捷,反应迅速,不似寻常死士。”

“陛下白日刚去唐府,后脚便有人跟上了,显然细作就在陛下身边。”

……

御林卫们讲了许多,许久不闻御座上的秦玅观发声,一时间全都静了下来。

“他们用的兵器是什么形制的。”秦玅观摩挲扳指。

方六娘拱手道:“回陛下话,是民间锻造的,规制上均不及军中和大内所用。”

“若是在京中锻造,挨个讯问铁匠铺或许能找着是谁。”方十二道,“只是……”

“先沿京城溯源,这死士是谁派的没有那么好查。”秦玅观一锤定音,“当务之急是寻找细作。”

众人唱诺。

方箬却在此时站了出来:“陛下,您今日微服出行,除了近侍是无人知晓的。要是有细作,也一定是在近侍之中。”

此话一出,众人皆抬眸看向她。

方箬掀袍跪地:“恳请陛下从近侍中调查!”

秦玅观今日带的皆是从公主府出来的侍从,且与女卫们关系很近,一直与她们共事。

方箬这番话显然是将旧部众们架在火上烤。

“此言差矣。宫内人多眼杂,陛下的车驾被细作看到了也未可知,为何笃定细作就在近侍里?”方十二出声反驳,“你这结论未免太武断了些。”

方箬充耳不闻,叩首道:

“陛下,不久前的宫变,亦是如此。您发布的诏令应是逐级传递,为何总是为叛军提前洞悉。再者唐笙的行踪又是如何泄露出去的?与我同生共死的姐妹微臣自然不愿怀疑,奈何种种迹象皆有所指。”

她只提了一嘴唐笙,却句句不离唐笙。

秦玅观思忖了

片刻,替她说出了心中话:

“你是怀疑,细作是唐笙。”

方箬抬首:“正是!请陛下明鉴!”

秦玅观支颐,淡淡道:

“不该是她。”

衣桁上的便服是提前两日备下的,御林卫是提前三四日埋伏在唐府附近的。这中间的时差,正是秦玅观留给细作传递信息的时间。

在秦玅观的设想里,暗处的人应当在这三日里行动,抢占先机,绝非是在她离去后搜查。

照此搜查,唐简的见闻录早已到了秦玅观手中,他们又能搜查出何物呢?

所以,秦玅观敢断定,暗处的眼线虽极有可能在宣室殿当差,但这三日内都未曾得以进寝殿服侍。

“朕问你。”秦玅观望着方箬,“唐笙昨夜可曾出殿。”

方箬答:“回陛下话,唐笙在寅时回耳房洗漱,约莫两刻钟。期间,见过云霞、海曙、翠云,翠云曾问她换便服是要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