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金陵江家人才辈出,先后的一双儿女也是天资聪颖,独得庆熙帝宠爱。秦妙姝记事起,便一直被他们盖了一头,可以说她和母亲,一直活在先后和其子嗣的阴影中。

秦玅观作为长姐同她年龄差的大,为人又淡漠,后来又做了皇帝,秦妙姝一直同她亲近不起来。而秦承祚呢,常:用鼻孔看人,性格顽劣,骄纵异常,秦妙姝又惧又怕。

皇室婚嫁得早,她兄长十岁出头便已成婚,之后又纳了几个妾室。再后来又被太监蛊惑着沉迷女色,身体逐渐就差了。庆熙帝责骂了他几回,他反而将怒火撒到宫女太监甚至是亲眷身上,但在前朝仍维持着一副贤良的储君模样。

秦妙姝那时不过六岁,撞见过几次兄长发火,吓得连问安都不敢去了。

所幸,她这兄长十来岁便因胎中带的病死了,秦妙姝的日子才逐渐安生起来。

只是,秦玅观却成了受罪的那个——秦承祚死在了秦玅观生辰那日。

他去取几日前亲手为秦玅观抄写,供奉于宝华殿的祈福经书,却因痫症死在殿中。

庆熙帝闻讯大恸,辍朝十日悼念亡子,亦将怒火发泄到了她皇姊身上。

秦妙姝就曾听过庆熙帝亲口说过,是秦玅观克死了皇太子。

庆熙帝在位时,秦玅观便再未庆过生辰。

秦妙姝虽畏惧她这个冷面的皇姊,但忍不住同情她——年幼时母亲便因生育皇子难产而死,及笄后父亲又未曾给过她任何关怀。到最后,连生辰也过不得了。

她幼时曾想着去皇姊府里悄悄替她庆生,可几次都被母亲摁下了。

母亲对她说,她若是去了,她们娘两的日子,只会比现在更难过。

秦妙姝及笄那年,庆熙帝得了仆击之症,朝局顿时混乱,瓦格人也大举入侵。

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她那被冷落的阿姊成了定海神针,也在之后被立为了古往今来唯一的皇太女。

再后来,庆熙帝驾崩,皇太女登基。

秦妙姝暗自开心,她和母亲也算熬到头了。

她皇姊的生辰登基成了天下人同庆的万寿佳节,齐承祚的忌日也被挪到了她生辰前三日,在遵从先帝遗命的前提下,允许宗室私下祭奠。

从前没人会怀念这位先太子,宗亲又不得不碍于先帝遗命做做样子。这几年秦玅观继位,宗室里却多出了许多悼念先太子的言论。

秦妙姝觉得着实可笑。

不过,时至今日,秦妙姝早就淡忘了那些恩恩怨怨。

她盯着撤下的瓜果,追着姑姑出了殿。

望着她身影的裴音怜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低道:“还是稚子心性。”

容萍笑着应声:“这不正是娘娘期盼的吗。”

裴太后抿唇笑了:“她要吃便让她吃罢,你去同春明说一声,擦擦香灰便是了,不计较这个。”

“嗳。”容萍应声。

*

宣室殿内,三法司众臣跪了几溜,将秦玅观的书房塞得满满当当。

古来便有立春至秋分不得奏决死刑的惯例,正月、五月、九月更是断屠月,亦不得随意处决人犯,更何况万寿吉日便在几日之后,凡事讲究个积攒福德,亦不可随意杀人。

这几日三司连用刑都慎重了许多。

秦玅观昨夜一道御命,处决名单便又添了快二百人,若是遵从御命即日行刑,实在是不吉。

三司官员左右为难,只得来劝谏皇帝。

“陛下,《礼记》有言,‘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用始行戮’。”刑部侍郎引经据典,“更何况‘天有四时,王有四政,四政若四时,通类也。天人所同有也。庆为春,赏为夏,罚为秋,刑为冬。’眼下春已立,又在正月,陛下寿辰也在这几日……”

秦玅观不愿听这些,她转着扳指:“一定要等秋后么。”

“陛下,秋后问斩是惯例。”

秦玅观冷冷道,“京中竟有茶馆明目张胆散布流言,不即刻斩杀,国法何在,皇室颜面何在。”

流言至此,朝臣竟无人陈奏,实在是荒唐。秦玅观话虽内敛,却着实敲打了一番诸臣。

“朕今日便要清了死牢。你们若是觉得大狱空旷,朕也不介意多丢几人进去。”

众臣交换了眼神,谁也不敢再劝了。

秦玅观叩响书案,念珠滑落:“正月一过,主谋曝尸城门,以彰国法。”

“是——”

朝臣们应得稀稀落落的。

方汀目送着朝臣们远去,入内给秦玅观换茶盏,几次欲言又止的抬眸都只换来了秦玅观的漠视,便不敢出声再劝了。

秦玅观似是倦了,阖上了眼睛。

寂静的殿内回荡着念珠碰撞的声响。

日晷落影缓缓移动,指向了午时。

日头高升,主刑官在额前搭了个凉棚,抬头望日。

“大人,一次性杀这么多吗?”差役凑了过来,低声细语。

主刑

官低头,赏了他个不耐烦的眼神:“你几时见过陛下收回成命的——”

“带人吧。”

差役小跑着下去传令,狱卒们便压着人犯出来了。

他们许久没见着阳光,好些人走路都不大望得清了。

不久,刑部大牢和临近的大狱前,已跪满了人犯。

所有人都在等待炉中的那一炷香燃烬。

那袅袅烟丝,寄托着囚犯的一线生机。

可奇迹并未出现。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主刑官员高声唱令,无数道长刀在同一时刻落下,鲜血顺着石凼流淌。

第46章

春日里药膳进得多, 几场家宴并着万寿佳节,鸿胪寺和膳房采买不到的药材皆由太医院拨了,如此一来, 太医院亏空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