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 52
第52章 chapter 52
郑予妮摇了摇头, 别开脸。经天迫近她几分,接着哄:“你中午吃什么了?我没在食堂看见你。”
“没吃,”她幽怨地看向他, “吃不下。”
“那去吃饭。”他说着,利落地站直了身子, 拉着她的手就要出去。
“你——”郑予妮可还没这么明目张胆, 她刹住脚,“你……先出去吧。”
经天嘴角一弯:“那我在停车场等你——你知道我车牌吗?”
“不知道。”郑予妮理所当然地回答。她刻意没让自己去记,她知道自己一旦记住, 就会无处不在地下意识寻找。
这倒是让经天有点意外,他以为只是象征性问一下:“我微信发你。”
确定了她默许的眼神,他才让自己松了手。经天将门锁“嗒——”一声解开时,她的心又是跟着一颤, 刚才他走进了伊甸园的禁忌之门,而现在,要离开了。
经天回头看向她, 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缱绻的不舍。他像是怕她失约似的, 眉间略有紧张, 郑予妮叹了口气, 终于肯松口:“你先下去嘛。”
经天终于松了口气,开门出去了。
他一走,郑予妮紧绷的心终于得以喘息,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眼泪早已干涸,整张脸变得黏糊又滚烫。又再整理了一下衣服, 刚才推搡拉扯间她的衬衫被他扯得凌乱,她把衣角塞回裤腰里, 重新把领口的飘带绑成蝴蝶结。
拿了包,郑予妮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出办公室。走廊里门头紧闭,她更是舒坦了些,又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整理了头发,看着自己的脸上总飘着一丝压制不住的笑意,她突然又被自己美到了——果然心情是会影响颜值的,今天憔悴了一整天,她都不忍心照镜子。
郑予妮迈出脚步,下了楼。
经天今天到得不早——他俩踩着点在电梯间遇到了,所以车停在靠外的位置。其实她没看手机,心里一直回放着刚才那一刻的伊甸园,的确时间也不早了,停车场空了大半,发动机轰响着等待在那里的,只有那一辆银灰色宝马。
和她记忆中的一样,他的车窗玻璃很透,车内没开灯,他英朗的轮廓隐现在暗沈的天色之中,短发净整有型,看似没什么加工,实则该是精心修剪过的,不然不会就连这样不见五官的模糊剪影,都能让不相识的路人一眼判断这人气度不凡。
他就坐在那里,没看手机,没干别的,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等待着她。
经天在等她。这个想法让郑予妮吓了一跳。
——他终于要带她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了。
郑予妮走到副驾的位置,犹豫了一下,继续往前打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经天回头看着她,似笑非笑,空间变窄了,他压低的声线也变得更为温柔:“想吃什么啊领导。”
郑予妮说:“你定吧,我不想吃。”
他还是征求她的意见:“吃不吃牛排?”
“新时代广场二楼那家?”
“对,还不错。”
她知道不错,之前她带段溪芮去过,便答应:“好。”
经天换了档位,油门一踩,车子缓缓驶离停车场。他开口就说:“你之前不是坐我旁边的吗?”
郑予妮答得很快:“那次好像没有在生气吧。”
“哦,”他轻轻一笑,“又生我气。”
郑予妮从后视镜窥见到经天弯起的眉眼,他看起来很是从容惬意,即便是因为跟她在一起,她也得有意见了——她还在这生气呢!郑予妮闷着股气,说:“经天,我对你的积怨……已经太深了,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哦,”他又是很快先应了一声,好像习惯了,才说,“那怎么办。”
他这话像是在问自己,不是在问她。她的语气也很淡,甚至带了一丝苦笑:“能直接说的我都会直接说,你第一次得罪我的时候,我是直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高兴的。”
“是。”经天这一次很认真。
她在试探:“你还记得?”
“记得啊,我叫你姐嘛。”
“你有病啊?”她终于能好好质问他了。
经天笑了,有点替自己委屈:“就……逗你一下。”
今晚的谈话不会短暂,不必急在饭前开场。她不能还没冲他撒娇过,就要先嚣张跋扈了。郑予妮沈了口气,收敛气焰,转瞬温柔起来:“你……上周请假了啊?”
“嗯,kiki心脏病突发,走了。”经天最后像是被噎着那样,字音半吞在喉咙里,好像是高估了自己,没能让自己坦然地说完。
“……没有一点征兆吗?”
“没有,阿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送去医院了,等我到了就……”他没能说完。
郑予妮往前一倾,下巴挨在副驾的背靠上,望着他隐忍的侧颜,轻轻说:“他在等你。”
经天不敢再开口,只能点了点头。然后他仿佛才回过神来,
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怔,浅笑道:“你说你坐前面多好。”
“干嘛?”
“我就可以拉你的手了啊。”
即便他已经吻过她了,可这句话却是两人之间第一次直白的越界,他的声线暗哑至极,是她从未听过的迷情,她浑身酥软,指尖微颤,脑海中瞬间涌出了幻想——全都很脏,她知道,那是荷尔蒙在疯狂作祟。
郑予妮从未想过自己的情欲可以如此爆裂而直接,也从未能想象一个男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把她勾得心魂俱沸,欲不能罢。性张力若有具象化,便是经天的模样。
她说不出来一句话,一动不动地挨在那里,经天像是算准时机一般看向她,满意地欣赏着她为他燃动的痴醉和着迷。
当然不止她一个人在幻想。所以之后的时间里,两人各自没有说话,车里蔓延着彼此微重的喘息,画卷讲究留白,情欲当也如此。
地方不远,晚高峰已过了些时候,很快他们到了。门店在室外商业楼群,经天把车停在绿化带前的车位,下车之后到前头等了她几步,眼见她径直朝前走了,完全没有要试探他会不会拉她的手的意思。其实门店的楼梯就几步之遥,他便也不介意,跟了上去。
进了餐厅,两人在靠窗的位置相对落座,经天擡头就说:“你点吧。”
郑予妮说:“他们美团那个招牌的牛排套餐就很不错。”
“来过啊?”
“很多次,之前也带溪芮来过。”
“好,那就点那个。”
经天买好了券,叫来服务员核销。之后服务员退下,他一擡头,郑予妮一直在看着他,等待着他会先说什么。他什么也没说,嘴角一弯,伸手将她拉了过来。郑予妮顺从地坐在他身边,倔强的眼神却未有放松,他笑了笑,说:“这是什么表情。”
原来,只有近到这种程度,他的低音炮才会如此致密地令她的耳膜震颤。她上一次这样近地听他的声音,还是在电话里。原来,近乎零距离的空气传播,几近原始的他的声音贴在耳畔,竟比经无线电传译之后的更要勾人百倍千倍。
郑予妮知道这话现在不合适,可却是她当下最直接的想法,便说了:“感觉你很熟练。”
经天笑了:“也没有吧,跟你又不是不熟。”
“那看什么关系了,作为同事,应该是还挺熟。”
经天掐了掐她的腰,让她倒在他的臂弯里:“那……这种关系可以也熟吗?”
郑予妮颇为挑衅地看着他极近处的双眸,问:“哪种关系?”
两人挑动地对视了片刻,经天的嘴唇正要迫近——服务员过来上菜了。郑予妮尴尬地坐正了些,第一道前菜黄油烤吐司落了桌,经天忍不住说:“你们这菜是不是上得有点快了?”
服务员听出了这是抱怨而非夸赞:“啊?需要晚点上菜吗?”
郑予妮赶紧说:“你别理他。”
“不好意思……”服务员看了他俩一眼,赶紧把对面郑予妮的餐具挪到了这边。郑予妮刚要开口,经天抢先说了一句:“谢谢。”
两人又是一阵眼神较量,郑予妮先开了口:“你什么时候跟子浩说kiki的事的?”
经天想了想,说:“周五上班的时候吧。”
“哦,所以也打算周五告诉我?又或者没打算?”
“本来是当天就想说的,那不是在冷战吗?”
“哦,所以你是知道我们在冷战的。”
“那肯定知道啊。”
他真是一点也没打算掩饰辩解,彻彻底底傲慢到了骨子里。郑予妮就这么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经天根本没有过多考虑,直接就说:“你找子浩帮你搬家,不找我,我还不生气?我那天连后备箱都清好了。”
“啊?”他真诚得郑予妮都羞愧了,没忍住笑,“我不知道啊……哦,你自己做好了准备,就是不说,那天站我面前非要等着我问你?”
经天:“……”
说来说去,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不肯低下他这颗傲慢的头颅。经天自己也看出来,所以无话可说,认栽般地叹了口气:“先吃饭吧。”
郑予妮觉得有必要把这句话说完:“经天,作为同事,我跟子浩比你熟,可要是别的……你自己都不能直接说来帮我,我凭什么敢?”
他只好窘迫地一笑:“我错了。”
“……”和之前一样,他认错速度快得她意外,反倒还觉得他委屈了。她只好也说:“先吃饭吧。”
套餐一共五道菜,除了固定的西冷牛排和黄油烤吐司,其馀的是郑予妮选的牛肉卷丶蔬菜沙拉以及一道甜品。
吃饭时,郑予妮接到了田焕云的电话,打头当然习惯性问她在干嘛,可她现在格外心虚,还以为田女士是来抓包的,身体下意识偏离经天,才说:“我……在外面吃饭。”
“想问问你今天银行有没有联系你,批款怎么样了?”
——噢天爷,今天事多,一早上来就听说kiki的
事,之后又是程主任给经天介绍校长千金的重磅炸弹,之后又报数据又写材料的,她都忘了她在等银行批她的两百多万贷款了。郑予妮有些不耐烦:“哎呀,这才一个工作日,哪有那么快的,我还想他慢点呢,晚一天来晚一点还贷款。”
田女士怎么也得数落两句:“办都办了,肯定要还,早点办好我们才放心啊。”
“知道了,没那么快的,有消息我会告诉你们。”
挂了电话,经天主动问她:“房子签好了?”
“嗯,周五签的,还在等银行批,”郑予妮眉头一皱,“你都不想问一下我吗?”
“那肯定想啊。”
他这语气实在欠揍极了,她悻悻一笑:“我可没看出来。”
经天好得意:“那我就是为了不让你看出来啊。”
“……”郑予妮真是无语至极,“我觉得奥斯卡可以为你设立一座特别奖——最佳傲慢奖。”
经天恣意地笑了,似乎对这个奖项很满意。然后他乖乖地凑过来,巴巴地问:“买哪里了嘛?”她不说话,他搂了搂她,撒娇:“你说嘛。”
她被吃准了,便回答了他:“都会中央公园,在望归公园那边。”
“那边环境不错啊,就是有点远?”
“差不多五公里,骑车要二十分钟,八点半起床也还行咯。”
两人一起笑了。经天突然就说:“我可以搬到那边去,开车接你一起上班。”
郑予妮面露诧异:“想什么呢?等我搬过去的时候,你也回市里了,那更远好不好?”
“哎也是……”他像是刚知道的一样,结实一惊。
从都会中央公园去河心街道,与河心街道去市里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当然了,越往市里越贵,一站接一站往十万走,郑予妮怎么会往市里考虑。
经天像是不经大脑那般,又继续说:“那我可以继续租新时代广场啊,你周中从我那里去上班,周末回去住,这样会近一点。”
郑予妮柔媚地看着他,迟迟一笑:“你今天就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快了?”
“哦,”经天后知后觉,“是有点——那我晚点说吧。”
郑予妮被他好笑到了,有时候她真的觉得他是个搞笑男。可经天看着她多了几分认真:“可我总觉得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我不觉得。”郑予妮立刻就说,咬字肯切,认真反驳。甜倒还挺甜,可细想起来更多的是恼怒,他就是早就把她当成他的囊中之物,所以才这么漫不经心,根本不急于一时——在他心里,她迟早都会是他的。他生性傲慢,可她哪敢如此从容笃信?在这场拉锯里,他才是那个享受游戏的玩家,只有她一个人备受折磨。
——i love the player but you love the game.
真是匹配他的绝世好词。
看着她气呼呼的小脸,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吻她。所以他说:“我不想吃了。”
郑予妮看了眼餐桌:“吃这么少?”
“现在不想吃了,”他好认真,“只想去人少点的地方。”
她学着他,傻傻地“哦”了一声。
出门时,经天主动去牵她的手,却被她推掉了:“不要。”
“为什么?”他好委屈。
“还不行。”
“哦。”
郑予妮主动说:“去散散步吧。”
“想去哪?”
“体育馆。”
经天笑了:“我家楼下啊。”
的确在他租房的小区楼下,那里有环体育馆的步道,有大片空旷的场地,市民们很是喜欢去散步。而原为散步而建的望归公园蚊子实在太多,这可真是湾州最大的bug。
两人开车过去,经天别有用心地把车停在了僻静的车位,树影遮挡了路灯的光线,把车隐没在暗影里,任他的窗玻璃再透也看不清了。
可郑予妮没有多一秒留下与他偷情的意思,利落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他只好跟上,没敢去牵她的手,与她并肩走进了体育公园。
郑予妮主动问他:“你想说kiki吗?”
经天考虑了一会儿:“今晚不想。”
“好。”
那么开头便聊了聊她的房子,她当然有很多想法要与他分享,他当然也很想知道——这是关于她天大的事,他怎么会不想知道。
她说她已经着手准备装修了,从现在到过户放贷还有将近一个月,之后尽早动工,尽早完成,她也能早点搬过去,买她心心念念的钢琴。
经天笑了:“想买什么?我问一下我认识的琴行,应该会有折扣。”
“雅马哈咯,yc131。”
“挺好的,我问好告诉你。”
“好呀。”她突然看向他:“你上次说弹琴给我听,什么时候?”
他看着她笑:“等你的琴到咯。”
“我想听《路小雨》。”
“你在我家弹过的,周杰伦电影那个是吧?”
“嗯哼。”
“好啊,”他好温柔,“你有没有谱,我要练一下。”
她说:“有,回去发你。”
“你喜欢这个电影吗?”
“倒也不是,其实没看过。”
“那怎么这么喜欢这首?”
郑予妮笑起来,决定告诉他:“因为简单啊,还可以双人联弹,适合在婚礼上露一手。”
说完了,经天转头看向她,她避开他的目光,心脏扑通乱跳。她听见他轻轻一笑:“所以你早想好要找一个会弹钢琴的?”
她愉快地回答:“没有啊。”
“哦。”他听懂了,又是一笑。
——因为他会,她才想在婚礼上双人联弹的。
体育公园里四散着散步的市民,两人不约而同地穿过人群,往人少的后场走去。后头铺着大片草坪,随处可见撒欢玩耍的狗狗,郑予妮担心地看了经天一眼,就见他先说了:“没事。”
经天远远地看着那些欢闹的狗狗,还没走几步,就又主动开了口:“kiki的毛比较难打理,所以从小我就不让他进草坪玩,他很乖,出门几次就再也不进草坪了。”
郑予妮笑了:“kiki真聪明。”
“他是我朋友家生的狗,一窝四只,kiki是唯一的男生。”
“那他的兄弟姐妹呢——不对,他的姐妹呢?”
经天笑了一下:“有两只前两年长肿瘤病死了,还有一只在另一个朋友家,目前还挺好的。”
郑予妮冲他一笑,算是宽慰:“那我们kiki其实也没受什么罪啦,相对来说还是健康快乐的,九岁也是伯恩山犬里的祖宗辈了吧。”
经天立刻说:“十岁了,刚过完生日,2月18日生的。”
“哇,kiki已经很棒了呢。”
经天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了空旷的场地,四下鲜少有人,晚风轻拂,气温极度舒适,大抵刚好是空调商所追求的最契合人类喜好的极致恒温。
郑予妮忽然就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经天问也没问就答应:“好啊。”
她擡手一指:“你去那边,然后我们打电话问对方问题,能回答就往前一步,不想回答的就后退一步,但不可以说谎。”最后一句,她在笑,但全是真挚:“看看我们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
经天看着她,问:“走多远啊?”
“看你自己咯,取决于你想问我多少问题,又或者,你想被我问多少问题。”
经天扑哧一笑,不得不佩服起她:“好。”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迈步往前走去。郑予妮望向他挺拔的身影,他还没走到终点,他们还没开始打电话,她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不会再拖下去了,即便他吻了她,那也不算开始,今夜过后才能决定他们何去何从。
经天一直走了很远,远得出乎郑予妮意料。他一直走到尽处的绿化带前,才站定了回头,掏出手机给她打语音电话,问:“这里可以吧?”
郑予妮遥望着经天,他单手听着电话,从前她总能看到他从办公室走出来打电话,语气不同于现在对她的柔情,客客气气的,不像什么暧昧的私事,她总是在猜他怎么有那么多避人耳目的电话,现在,他更要避人耳目了——因为电话里是她,这才是他最大的私事。
就连这样,都让她觉得好开心。
郑予妮轻轻说:“好啦。”
经天声线一沈:“那,你先问?”
“好啊,”她笑起来,“先来个简单的——说一下你从小学开始到高中的学校?”
“这是三个问题吗?”
“一个啦。”
“不行,三个。”他在耍赖。
她好无奈:“好吧,三个就三个。”
他目的得逞,十分乐意回答:“小学是望归小学和湾州外国语小学,初中是湾州外国语学校,高中是湾州中学。”
经天大步流星往前三步,郑予妮嚷了起来:“喂,你要不要干脆直接跳远啊?”
他笑得好开怀,好得意,像个真的在享受游戏的小孩子。然后他说:“是不是到我问了?”
“嗯哼。”
经天想也不想就丢出一个重磅炸弹:“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
“……喂?”郑予妮目瞪口呆,“你讲不讲武德啊?”
他在那边笑得前俯后仰:“那我肯定问最想问的啊。”
郑予妮毫不犹豫地后退一大步,经天慌了:“喂你干嘛……”
“轮到我问了。”郑予妮掐断他的话。她原本还想客气点下几个开胃小菜呢,他来了一招先发制人,就别怪她了:“杜主任给你介绍她侄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