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50

第50章 chapter 50

一直到周末, 经天都没再来找郑予妮。

周五公布了年度优秀的考核结果,俩人都没入选,反倒是郑予妮投票的小韩和飞扬入选了, 这让她在办公室里为自己的眼光洋洋得意。

周末,郑予妮把所有行李打包装车,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快两年的地方, 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便被师傅催着下了楼。人生总是匆匆,就算从未忘记过往昔岁月, 也难再有时间和精力停下来怀念了。

到了新家,周子浩忙着给她拧螺丝,她也没闲着在一旁整理东西。手上干着不用动脑的活儿,怎么能没点八卦消磨时间。周子浩实在憋不住了, 直截了当地问:“你跟经天到底又怎么了?”

郑予妮一时没声儿,她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半晌她叹了口气,才说:“你也觉得我应该找他帮我是吧?”

“那肯定啊。”

“那肯定啊, ”郑予妮重覆着他的话, “你都觉得那肯定啊, 可他却没让我打从心底觉得那肯定啊。”

说白了, 她就是不能百分之百地告诉自己——郑予妮,你可以使唤经天,无需客气,无需顾虑,他什么都会为你做的。她就是没有这个底气。

——她凭什么?作为同事,与他交情没周子浩深, 他也没有周子浩接地气,作为别的……有别的吗?她能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 跟他有别的吗?

——她不能。

周子浩听明白了,略略扯出一个笑,摇摇头:“经天啊……不好说。”

听此一言,郑予妮几乎是不寒而栗。作为跟经天家境背景相似的男生,周子浩的看法,可比任何人有可信度多了。她像是较着劲儿那样急于证明什么:“你敢信,这个房子还是他去帮我问的。”

这倒是让周子浩结结实实楞住了:“——啊?他去帮你问住建?”

郑予妮点了点头,周子浩的面色辗转微妙。郑予妮又是长叹口气,如果说她只能告诉一位同事,那么这个人只能是周子浩。她最后犹豫着,还是开了口:“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任何同事的,但是……我真的觉得有点无助了,我元旦还去他家帮他遛狗了——好,这件事他是在办公室当歆姐和佳音的面说的,我就当做他觉得没什么——那除夕我们还……行吧,是我给他打电话的。”

郑予妮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得细思极恐了——不会吧?怎么说出来好像都没什么隐密的私情呢?唯一一通特殊节日的电话还是她主动打的?

这一刻她比谁都要恐惧,她似乎在自寻死路,把自己推向了一个万劫不覆的答案。她显而易见地慌张起来:“不是我……不是我突然就打给他的……”

周子浩疏导一下她:“所以你们放假一直在聊天?”

“对啊!”郑予妮几乎是在喊,她本是不想让周子浩看聊天记录的,在她和经天还未确定关系之前,真的不合适,可她再没点证明,就要把自己吓死了。她把跟经天的聊天记录翻到了除夕,给周子浩递了过去。

周子浩只看了几句便明了了,他笑了笑,淡定地宽慰她道:“跟我想的差不多,你别急啊,我又没说是你想太多,他对你这么明显,大家都看得出来。”

郑予妮几乎要哭出来了。这么久了——她忍了这么久,所有姐姐的调侃都可以不作数,现在能有一个同龄人,还是一个男生,能够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经天对她是特别的,这对她来说太重要太重要。

周子浩更认真了些:“但别怪我说话难听,他要是渣点,其实可以不在乎这个,街道没人敢说他什么,过几个月他拍拍屁股走人了,回到市里没人知道,而且……你也知道,大家对他的印象本来也就那样,觉得他沾花惹草也很正常。”

郑予妮又是沈默,她心底惊雷大作,方寸大乱。这些话她不是没对自己说过,也不是没对段溪芮说过,可一字一句地听一个男生说起,惊悚程度是前所未有的。

过了很久,郑予妮才好不容易捡起一点勇气,小心地问:“那你觉得他是吗?”

这一次周子浩没很快开口,他斟酌几分,才说:“我只能说,我身边长这么帅的基本都渣,而且湾二代……他们会跟外地女生谈恋爱,但最后只会找本地的结婚。”

郑予妮已经停下手中的动作很久了,她背对着周子浩,没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其实我都知道……”

看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周子浩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没发生什么实质行为吧?”

“没有。”她很干脆。

郑予妮听见周子浩轻轻松了口气。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贱极了,明明什么也没发生才是万幸,她却在期盼着自己能说出一个相反的回答。

——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喜欢他啊?为什么要是一个情动起来就无可救药的人啊?

有时候她都羡慕起那些所谓的海王海后,见一个爱一个,情感收放自如——他们一定不知道什么是伤心难过吧?他们的心该是不会痛的。

刚才说话间,郑

予妮想起来要补充经天去医院看她的事,但听了后来那些,都觉得这些话多馀又可笑了。

最后,她几乎是哀求那样对周子浩说:“所以你现在明白了,是他该想明白,决定权根本不在我,以后你们不要再问我怎么了,要问问他去。”

周子浩笑了,这回是真彻底通透了:“行,我知道了。”

初春三月,大家都变得忙碌了起来。郑予妮不是出外勤就是写材料,和冯歆错开时间轮流去找领导。而冯歆还有另一件事要准备——她已经通过了遴选笔试,晚上要尽早下班回去准备面试。这件事她只告诉了郑予妮和王佳音,所以两人守口如瓶。而王佳音呢,两周后便是省考,除了完成工作她都在埋头做题,也跟程主任预先说好了下周请假五天,主任和委员都已经准了。

这也是郑予妮和业主比心态的第四周,终于以郑予妮的大获全胜收官——她最喜欢的那套105平米的方正大三房,楼龄十二年,位于中高楼层,坐北朝南,业主终于同意以475万卖给她了,折合下来4.5万一平米,稍低于近期成交价。经济太差,小区一个月也没卖出两套,又听说她频频接触别的卖家,只能最终点头。

缺点嘛,离单位有将近五公里,到地铁口也有一公里多,身价就比一街之隔的地铁口小区低了两万——在湾州,一公里节省的时间,就值这么几十上百万。

父母跟她说好周末到湾州来最后敲定,签署合同,她这两天忙上忙下,处理完工作还得去找领导盖章,给自己开收入证明等。

所以,她甚至没发现,经天请了两天假——其实她发现了一天,第一天她早上看见他了,后来大半天没见,她以为他出去了,第二天才是消失了一整天。

郑予妮几次想发微信问他,还没纠结出决定,就又忙起了别的事。

郑先生和田女士都休了两天假,周四就出发过来,所以郑予妮也请了周五一天。所以,经天周五回来的时候,她人又不见了。

父母对她选的房子相当满意,也经验老到地跟业主补充询问了更多细节,确定完全没问题之后,敲定了周五约银行面签。

周五,银行经理把厚厚的一摞合同摆到郑予妮面前,她一共需要签超过十遍自己的名字,每一遍都要让父母过目一遍才敢放心,每一遍都签得手心共颤。

——签完这些字,她就是一个背负两百多万贷款的人了。

签完最后一笔,郑予妮觉得自己这辈子完蛋了。

回到屋里,父母睡她房间,她睡沙发。

田焕云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这一次首付呢,虽然我们自己有够了,但是姑妈叔叔还有舅舅他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给了一两万,是给你的,说你还需要钱装修,你要记着他们的恩情。”

“好。”郑予妮乖乖点头。这时候她又羡慕起父母有亲兄弟姐妹了,她跟段溪芮再亲密,买房再怎么也是不会给对方直接送钱的。

郑冕成又督了她一次:“赶紧学车,以后怎么也要开车上班。”

“还要买车啊?”郑予妮现在听到花钱,头都大了,“又要背几十万?杀了我!我还是骑我的小驴吧!”

这就是父母和年轻人的不同了,父母心里想的是几万十万的代步车,而年轻人想的是——买都买了,肯定得买个好的自己喜欢的啊!凑合买的不如不买。

她本来攒了小十万就是准备给车付首付的,奔驰c级,用两三年还完车贷再考虑买房。谁承想这半年来心态天翻地覆,最终还是选择了先有个家。可这一计划倒置,什么时候再能有闲钱买车,可真就遥遥无期了。

本以为签了合同一桩大事落地,终于能够喘气,没想到一切才刚刚开始。两天里父母一直在跟她交代装修事宜,这里面弯弯绕绕的门道和挖坑比买房更多,她听得头晕脑胀,干脆说:“不然等过两年妈妈退休了过来帮我盯着再开始装修吧?”

这个时候,她无比理解那个懒得剥柚子的经天——在爸爸妈妈面前,谁不想当个饭来张口的宝贝啊。

周天晚上入睡时,郑予妮突然好想好想经天。她居然都已经五天没见他了,几乎都放了一个小长假,算上他俩冷战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天。

好像忙碌起来,心也没那么疼了。如果能在忙碌中与他慢慢远去,慢慢恢覆没有他的生活,慢慢接受与他没有结果的最终,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郑予妮不知道的是,她这样的想法,没能坚持超过十二小时。

周一一早,郑予妮就在电梯间见到了经天。她从前门进,他从后门的停车场过来,两人相视着渐走渐近,她却是一怔,他的面色不太好,憔悴得明显,她记得很久之前他说他熬夜看球都没这么明显。

她心头隐隐一揪,可两人就隔着整个电梯间站住了,要说中间有太多人那都是借口,是他们都没想好要怎么为这段时间的冷落圆场。

就在经天决定先走向她的那一刻,电梯到了,郑予妮先他一步进了电梯,很快人员满载,他被挡在门外,她的个头也被人群淹没。

到了办公室,郑予妮第一个开门开灯,她失神地往位子一坐,脑中一遍遍放映经天刚才的眼神,她好想过去拉他的手,问他怎么了呀……

没一会儿周子浩就来了,他双手插兜,往郑予妮桌面敲了敲,像是敲重点那样说:“经天的狗前几天过世了,你知道吗?”

天顶一道惊雷炸开,郑予妮缓了缓才说:“……kiki?”

“对,那只伯恩山犬,就是他请假回去那天……哎你别哭呀……你不知道啊?”

郑予妮立刻起来去了隔壁,却没见经天,她问姚湘云:“经天呢?”

姚湘云说:“开会去了。”

……怎么会这样?

郑予妮回到办公室,抓起手机想给经天发微信,可上一条消息提醒了她,距离他们上一次私联,又是过去了太久太久。

——kiki过世对他来说这样天大的事,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难道她还不是他心里那个要第一分享和承担的人吗?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还要如此着急?

周子浩在走廊碰到了刚到的冯歆,跟她说着话一起走了进来,两人便一同看见了正在流泪的郑予妮。

冯歆问:“怎么了?”

周子浩问:“说什么了?”

还没等郑予妮回答,隔壁一个姐便喜气洋洋地过来了——她和程主任一个办公室,很多消息都是她来跟他们通气的。

她原是要来找冯歆的,见到郑予妮满脸泪水,关切地问:“怎么啦?”

郑予妮抽两张纸擦了把脸:“没什么。”

姐是真的想逗她开心一下:“那刚好跟你们说个好笑的,程主任给经天介绍了个对象,是一个中学校长的女儿,把经天的信息和证件照给人家发过去了,哈哈哈哈哈……”

姐没想到的是,迎接她的是一个比南极还冷的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