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姐姐
第4章
凌晨5点半。
天空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色调中，乌云低垂，细雨绵绵，仿佛天地间挂起了一层薄纱。
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驶过的车辆溅起片片水花，而后迅速消失在远方，安静地像是夜色中的幽灵，不忍惊扰黎明的宁静。整座城市好像还陷在甜梦中没有醒来，只有偶尔闪烁的信号灯和路灯下孤寂的光圈，为这冷硬的城市街景点缀了些许人间烟火气。
江辰在公园里慢跑。
他有早起运动的习惯，发生车祸前就是如此。这座公园就在他租住的房子附近，晚上是老年人和小孩子的专场，热闹非凡；早上则相对安静，虽然也有一些老人来锻炼，但毕竟刚刚睡醒，大家更喜欢做舒缓一些的运动。
江辰对这里的路线再熟悉不过，每一个转弯，每一道风景，他都看过无数遍。车祸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虽然他已经康复，但那种失控的焦虑一直萦绕在心头。他渴望回归正常的生活，但也知道生活已经改变了——至少，师兄的律所已经招到了合适的实习生，那里没有他的位置了。
像以前一样早起跑步，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他让身心沉浸在这份难得的清宁之中，耳机里流淌的音乐如同耳畔私语，伴随着均匀的呼吸与步伐，构建出属于他个人的节奏。
“回来记得买早点。”姐姐江月通过微信发号施令。
父母工作一直很忙，在江辰的印象里，他们很少在家，姐姐江月更像他的家长。江月只比他大6岁，却承担起了父母的责任，幼时照顾他的生活，长大后关心他的想法。
他出院后，也是江月敏锐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昨晚更是住到了他这边，显然是要来一场深刻的谈话。
江辰自已都一团乱，还没准备好让一向犀利的老姐撕开自已伪装的平静面纱，只是以太累要早睡搪塞了过去，现在看来老姐已经下定决心，不准备让他继续蒙混过关了。
江辰暗暗叹口气，选择一条小路走出公园，买好老姐最爱的小笼包，希望她能看在美食的份上对自已嘴下留情。
携着一身潮气，江辰打开门进入自已熟悉的租屋。
一室一厅的空间略显狭小，却干净整洁，被营造出舒适自在的氛围。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张柔软的灰色沙发，一条黄色的厚毯子随意堆在上面。原本睡在这里的江月已经起床，正在小厨房里泡茶。
江辰把小笼包放在餐桌上，顺手捡起散落在沙发周围的几本书，都是医学相关的大部头，这几天他翻看了一下，除了头晕脑胀外没有其他收获。他人生的大部分求知欲都放在了法律上，对于医学一窍不通，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他都认识，但完全看不懂。
江月不知何时从厨房里出来，斜睨着江辰问：“现在不爱法律，爱上医学了？昨晚那么早睡，应该就是看这些书累的吧。”
“姐……”江辰无奈，干脆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将一本书盖在脸上，挡住江月的视线。
“把头发擦干，下雨天还往外跑，也不怕生病。”江月拿走那本书，丢给江辰一条毛巾，顺势坐到他对面，不给他逃避的机会，“这段时间我太忙，对你关心太少……”
“别别别，”江辰一边擦头发一边打断江月的自我检讨，“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千万别愧疚。”
江月眼神复杂：“做得好吗？你出院后状态不对，一直说记忆有问题，我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做。”
“你已经做得很多啦，我住院期间都是你忙前忙后的。”江辰语气真挚，接着他话锋一转，“再说，我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期待已久的工作也没了，如果状态跟以前一样，那也太没心没肺了吧。”
江月点点头：“说的也对。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找其他律所上班，还是再休息一段时间？”
“我找到工作了，在冰场附近的咖啡厅做店员。”江辰不准备隐瞒。
“咖啡厅？”江月诧异，她知道弟弟对咖啡多么深恶痛绝，现在选择去那里上班，一定有其他理由。
“我遇到了一个人，”江辰脸上带着笑容，眼睛亮亮的，“一个女孩子，超漂亮的那种。”
江月点点头，追问：“只是为了追女孩，没有其他理由？”自家弟弟虽然是恋爱脑，但属于轻微的那一种。这段时间他烦心事那么多，以她对弟弟的了解，就算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他也会等解决了其他问题后再去追。
“其他理由……当然有。”江辰摊摊手，“那个女孩子是舟山疗养院治疗项目的负责人，我确定车祸前没有见过她，但前几天遇见时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跟记忆缺失的感觉一样。”
他接着解释：“我知道记忆缺失这个说法很荒唐，我先前也怀疑，是不是我的脑子坏了，出现了错觉，但前几天跟几名病友见面，大家都有这种感觉，而且还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我们怀疑是疗养院的治疗项目有问题。”
江月拍拍他的胳膊，安抚道：“我相信你。”
“你相信？”江辰非常惊讶，他本以为要花费更多口水，摆出更多证据，才能向老姐证明自已没有患上妄想症。
江月点点头：“别忘了，当初医生说你醒过来的机会渺茫，是我主张把你转到舟山疗养院，接受试验性治疗项目的。”
江辰刚要开口追问，江月又说：“我对那个项目的了解有限。当初把你转过去，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至于具体的治疗方法，疗养院那边坚持保密，不对家属透露。我有去找过前几批成功醒来的病人了解情况，他们什么都不肯说，但我很确定，他们没有出现记忆缺失的问题。”
“我也发现了，”江辰点头，“只有我们这一批病人出现了这种情况！”
“对，”江月认同，“很可能是在治疗过程中出现了问题。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周玉茗吧？”
“你认识她？”
“在舟山集团里，谁不认识她。我可是舟山的法务经理。”江月若有所思，“我知道她在负责疗养院的治疗项目，而且这个项目已经进行很多年了。前几年她可是很低调，连舟山下一任掌门人的位子快丢了都不露面，现在竟然冒出来了。”
江辰静静听着姐姐的话。
自已一见钟情的对象，真的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