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太蠢了

任巧没有理会江无恙下意识的反问、自语,刚要开口,南韵先一步开口:“李善,带人下去。”

“喏。”

李善立即带着甲士走出学论堂。在旁伺候的侍女,也在月冬的示意下,走出学论堂。

任巧待众人走出学论堂,说出刚才要问的。

“你有没有擅自将西域的绣衣交予薛勇?”

“回禀绣衣令,没有,臣将绣衣的指挥权交予了拓九,并交代他在恩师征讨匈奴结束之际,留下少量人监视,余者伪装、撤离,以降低损失。”

任巧没再说话,默默回忆惊雷之变以来,收到的绣衣暗报。

关于西域的绣衣,她虽依阿兄之令,将他们交由江无恙的指挥,但她亦命令绣衣监视江无恙,定期汇报西域情况。

在有关江无恙的奏报里,有关于薛勇的内容,但基本上都是江无恙命令其做关于西域诸国、色目奴商贾、匈奴部落的商贸之事,江无恙与其之间的私交不厚,两人在公事之外,几乎没有一块吃饭喝酒玩耍。

而在江无恙擅自返回大离的暗报里,绣衣记录了很多江无恙的安排,十之八九是交给薛勇主持、执行,但没有江无恙交代薛勇在其走后,配合阿兄征讨西域,出售商铺,运回财物的内容。也没有江无恙有意背着绣衣,与薛勇私聊一事。

这也是任巧听到江无恙说让薛勇处理烟雨阁在西域商铺、财货后,忍不住发问的原因。

至于自江无恙回来,便没有收到关于薛勇的暗报一事,是任巧有意撒谎,她没少收到有关薛勇的暗报,不过在这些暗报里,薛勇都是照本宣科的按照江无恙那套,与西域诸国、色目奴商贾来往,没有半点出售商铺、运回财物的迹象。

任巧撒谎的目的,一是为在李善、甲士、宫娥等人面前隐瞒她与绣衣的关系,避免暴露身份;二是为了试探江无恙的反应,看江无恙会如何应对。

她不是不信任江无恙,只是阿兄从小就与她说过,在事情发生前,要怀疑所有相关人员,考虑到所有可能。

江无恙自然不知任巧心里想法,就算知道也不在乎。他思忖半晌,见任巧不说话,转而看向面无表情的恩师、陛下,问:“敢问陛下、恩师,薛勇没有出售商铺、运回财物?”

“你除了交代薛勇出售商铺、运回财物,可有告知他阿兄的计划?”

“没有,臣只命他在恩师征讨匈奴之际,对外出售商铺,运回财物。”

“拓九可知计划?”

“臣仅告诉拓九,恩师剿灭匈奴残部计划,未说臣让薛勇出售商铺、运回财物。”

“拓九可有问你关于商铺、财货的安排?”

“没有。”

“薛勇可有向你讨要绣衣?”

“没有,臣从未向他人泄露绣衣存在,薛勇等人最多只猜到臣在西域诸国有不显于世的探子。”

“拓九与薛勇可否相识,可有往来?”

“拓九明面上的身份是烟雨阁三队行商的副队长,三队专门负责鄯善、婼羌、且末、小宛、精绝等南地。薛勇则常年随臣在楼兰,臣派他外出,多去狐胡、车师等北地,两人接触机会的不多。”

江无恙说:“他们接触的机会是拓九几次带商队来楼兰,多为补给,汇报商队经营情况和沿途搜集的情报。至于他们有没有私下接触,交情如何……臣只能说他们从未在臣面前,提及过对方。二人碰面,与常人一样。”

江无恙补充道:“薛勇此人沉闷少言,即便是对相熟的人,都较为冷淡,不会太过热情。拓九与之截然相反,性情豪放、洒脱,好交友。对即便是第一次见面的生人,都如老友般热络。用恩师的话来形容,拓九是自来熟。”

江无恙面露回忆:“还有,拓九爱喝酒,薛勇不爱喝酒。拓九不管在何地,只要空闲,都会找一群人一块饮酒作乐,在楼兰时,拓九的酒友里应该没有薛勇。”

“莫要应该,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绣衣令恕罪,臣无法肯定。”

江无恙再一次问:“敢问发生了何事?”

任巧红唇微启,南韵先一步说:“上月,西域来报,匈奴残部集结兵力进军西域,连克二国,西域诸国望风而降,协助匈奴屠戮离商。西域各国的绣衣,唯有拓九送来暗报,

余者皆已失联。”

江无恙闻言,眉头瞬间紧皱。

“拓九虽在事发时送来暗报,但暗报里仅说匈奴联合西域诸国屠戮离商,他趁机带人抢占了一城,没有提及你让他安排绣衣撤离一事,他也没说他安排了绣衣撤离。”

江无恙眉头更皱。

“前些日子,匈奴忽然遣使来离,欲用被他们抓住的离商谈和。使团之中有庭七派来的人说,庭七按照平生的谋划,以复仇、离商为饵,促使匈奴攻占西域。还说,拓九被平生封为安西校尉,负责袭扰匈奴后方,截断匈奴退路。

拓九在这期间,以平生的名义,杀了精绝国国王。”

南韵面色清冷平静,眼神却透着威严锐利的看着江无恙:“你刚说的平生谋划里,怎未提及安西校尉一事?是你忘了,还是你擅自任命拓九为安西校尉?让他以安西校尉身份,平生的名义,袭扰匈奴后方,截断匈奴退路?”

江无恙迅速答道:“恩师交给臣的任务是配合庭七,布置诱饵,让匈奴人上钩。臣交代给薛勇、拓九的任务,也是为了在布置诱饵时降低损失。臣从未让拓九以安西校尉身份,恩师的名义,袭扰匈奴后方,截断匈奴退路。”

还有句话,江无恙没说。

在他看来,拓九带人袭扰匈奴后方、截断匈奴退路是画蛇添足之举。

且不说恩师交代过,不用阻止匈奴占领西域,就是恩师没有交代,他也不会蠢到,在恩师和匈奴交战前,就让人去袭扰匈奴后方,截断匈奴后路。

如若这样做了,匈奴岂会放心集中全部兵力,攻打楼兰、蒲类?

江无恙认为应该是拓九擅自做主,可拓九哪来的胆子打着恩师的名义,自封安西校尉,还杀了精绝国国王?

情况所迫?

任平生不知江无恙心里所想,他在听完江无恙的回答后,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他让江无恙讲述他之前对西域的谋划,本是想确定庭七派人送来的情报是否属实,结果没想到竟会引出一连串的问题。这也让他意识到他之前太过浅薄,太想当然,以至于遗漏了许多问题。

比如,匈奴人到底有没有新萨满?拓九这些绣衣为何会失联?庭七既然没有叛变,为何不用绣衣的手段送情报?为何要假借求和使团,派人送来情报?还有,庭七送来的情报里,既然提到了拓九,为何不说其他绣衣的情况?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连在任平生心里浮现。

他瞥向南韵。

韵儿应该没有忽略这些问题,当时不指出来,应该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不然,韵儿刚才不会直接问,江无恙有没有擅自任命拓九为安西校尉,命其袭扰匈奴后方、断绝匈奴退路。

由此亦可见,韵儿应是不赞成,不认为他之前会命人袭扰匈奴后方,断绝匈奴退路。

想想也是,一旦有人袭扰匈奴后方,断绝匈奴退路,匈奴又怎会安心集中兵力,进攻楼兰、蒲类?

一念至此,任平生想着他此前对韵儿的款款而谈,不禁脸热、耳热。

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