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洞若观火的陈锦蓉

卯时一刻,任毅还在酣睡,陈锦蓉轻轻地下床,唤来贴身侍女柳婵,为自己更衣梳妆。

进宫拜见陛下,理应着正装,化正妆,但想着陛下与她儿子的关系和要找陛下的事,着正装,会显得太过生疏、正式。加上儿子未死的消息,还不能公诸于世,陈锦蓉最后决定穿常服,外套丧服,画淡妆。

“去看看巧儿是否起床。”

“喏。”

年近四十,体态丰韵,称得上是半老徐娘的柳婵应了一声,当即差人前往留听院接着又差人去庖厨,为主母端来早餐。当侍女将热气腾腾的早餐端上来时,去看任巧是否起床的侍女也回来了。

“禀主母,小姐还在酣睡。奴婢请绿竹姐喊小姐起床,小姐醒后,让奴婢给主母带一句话。小姐说,她已请示陛下,陛下让小姐和主母未时进宫。”

未时?

陈锦蓉带着疑惑,吃起早餐。

因一个多月未正常饮食的缘故,陈锦蓉的肠胃显然出了问题,纵使此刻胃口大开,感觉今天的什锦乾坤甚是美味,陈锦蓉吃下三个后,便有种饱腹、反胃的感觉。

缓了会,抿了口清茶,陈锦蓉拿上手机,走向留听院。

从陈锦蓉的梧桐院走到任巧的留听院,大概需要五分钟。这么短的距离,对于陈锦蓉现在而言,却像是在进行五公里锻炼,行至半途便双脚有些发软,呼吸紧促。

勉强来到留听院,陈锦蓉撑着最后的力气,径直来到院中的石桌旁,坐在冰凉的石凳上,一边维持着主母风范,一边想叫一直在院中等待小姐起床的绿竹,进屋叫巧儿起床。

好在柳婵、绿竹作为贴身侍女,都是有眼力见的。不用陈锦蓉开口,绿竹向陈锦蓉行礼拜见后,立即推开任巧房间的房门,走进去叫任巧起床。

“小姐,小姐,主母来了。”

任巧搂着枕头,嘤咛的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翻身道:“又什么事?”

“主母来了。”

“哦~”

绿竹见任巧仅“哦”一声,刚要再喊,任巧忽然坐了起来,揉着眼睛。

“世母来了?我不是让你跟世母说,未时再去宫里。”

“奴婢说了。”

任巧闻言,没再多说,打了个哈欠,让绿竹拿来外袍,穿上,不顾自己还未洗漱,走出房间。看到坐在石凳上,面色隐有疲惫之色的陈锦蓉,任巧露出热情、灿烂的笑容。

“世母,你怎么就来了?我不是让绿竹跟你说,我们未时再进宫吗?”

“你昨夜又入宫了?”

“没有。”

“那你如何向陛下请示?飞鸽传书?”

陈锦蓉觉得应该不会,这点事何至于特意飞鸽传书,除非是陛下有令在先。

“世母请跟我来。”

任巧拉着世母冰凉的右手,走进房间,先让世母坐在椅子上,自己神秘兮兮走向床榻,从专门用来放置小物件的柜格里拿出对讲机,回到世母面前,晃了晃对讲机,说:“世母,你猜这个是什么?”

陈锦蓉拿到对讲机,仔细打量,问:“此物也是平生从那边给你的?你是用此物联系陛下?”

“世母慧眼如炬,让我都没机会跟世母卖弄,”任巧介绍道,“这个是对讲机,按这里,就可以跟远在宫里的陛下通话。世母,你知道它最大的通话距离是多少吗?”

“多少?”

“十五里,很远吧,阿兄说这个还是民用的,要是官用的,距离只会更远。”

陈锦蓉颔首道:“你昨日手机有一通话功能,因缺电话卡、信号,无法使用。此物不要电话卡、信号?”

任巧嗯声道:“具体为何我也不清楚,阿兄没说,只说对讲机是专门用于通话的。”

陈锦蓉没再多问,对讲机的奇妙固然让人好奇,但陈锦蓉更在意陛下为何让她们未时再入宫?上午要处理政事?

“不知道,陛下没说,应该是要处理政事吧,”任巧甜美的笑容里多了一丝神秘的味道,“不过也可能是陛下知道世母要去,要好生准备一番,给世母一个惊喜,我觉得世母可以期待一下。”

陈锦蓉未瞧出任巧笑容里的“神秘”,但从任巧的话里似是捕捉到什么,问:“你与陛下说了什么?”

“我能说什么,我就说世母给阿兄拍了一段视频,要进宫亲自交给陛下。陛下听完就说让我们未时过去。我觉得以陛下和阿兄的关系,世母进宫见陛下,陛下肯定会好生准备啊,没准还会给世母准备见面礼。”

任巧这番说辞听起来没有问题,但陈锦蓉总感觉任巧有事瞒着她。陈锦蓉没有刨根问底的追问,而是说:“世母有件事要与你说。陛下虽已与平生定了终身,你对陛下的态度不可像之前那般随意,要有应有的敬重。”

“世母放心,我有分寸,”任巧说,“不过世母也别太过在意君臣之别,陛下素来雍容大度、仁厚,她不会在意枝干末节的小事,只要我们不越过那条线,陛下就仍是我的韵姐姐,世母的韵儿。

而且有阿兄在,就算我们一时疏忽冒犯了陛下,陛下也不会怪罪我们。”

陈锦蓉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你不要仗着你阿兄,就天不管地不管,率性而为。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今日你冒犯陛下,陛下可看在平生的面子上,饶你一次,明日、后日呢?

当平生和陛下的感情淡薄,或平生对你的忍耐到了极限,你又该如何?”

“世母,巧儿在你眼里就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吗?”任巧不满地撅嘴,“果然就像阿兄说的,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我没那么蠢好嘛,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陈锦蓉刮了下任巧的鼻子:“你既知晓,又为何会催陛下与平生未婚先孕?你可知你的这番言论,会让陛下认为你、认为任氏在向她逼宫。”

“这件事是我不对,陛下昨晚已经教训过我,我知道错了,但我真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逗逗陛下和阿兄,之前陛下让我给她出主意,让阿兄答应与她成亲,我让陛下给阿兄下药,跟阿兄生米煮成熟饭。”

说起来,任巧就有些委屈。

“当时陛下不仅没怪我,说我逼宫,还答应我,收了我给她准备的药。”

“……”

陈锦蓉无语的戳了下任巧的额头,说:“你可真是你阿兄的好妹妹,还让陛下给他下药。”

“我没办法呀,阿兄当时的情况,世母也知道,其他世家小姐看不上也就罢了,陛下长得那么漂亮、体态那么妖娆,而且连续跟阿兄说了十九次,阿兄不仅不为所动,还说陛下恋爱脑,让陛下把心思放到政务上。”

任巧说:“我当时真的很怀疑阿兄有龙阳之好,或是身体有碍,不然他这么大年纪怎么会不喜欢女人,尤其是陛下那么漂亮的女人。现在我知道原因了,我们都被阿兄骗了。”

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绿竹的在门外说:“小姐,水已备好,可以洗漱了。”

“等会。”

任巧兴致上来了,正要跟陈锦蓉分享有关任平生的八卦,陈锦蓉先一步开口。

“巧儿的年龄也不小了,可有钟意的人?前两年,你阿父就要为你觅一良家,你仗着有平生为你撑腰,坚决不从。你阿父当时就向我与你世父抱怨,话里话外都是平生将你带坏,要我和你世父为你的婚事负责。”

陈锦蓉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规劝之意。

“巧儿今年已有十八,正是适合婚配的年龄,该考虑婚配之事。世母与你这般大,已经嫁给你世父,第二年就生下平生。我知巧儿对于婚配之事有所抵触,这很正常,我在嫁于你世父前,也有些抵触,担心你世父不是良人。”

“哎呀,世母,我们在说阿兄的事,不要转移到我身上嘛,”任巧拉回话题,“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说我们都被阿兄骗了吗?我发现阿兄的手机相册里有好多他和其他女人的合照,那些女人都挽着阿兄的手,或者挨着阿兄。”

“你如何看到平生的手机?”

任巧心里一慌,眼睛一转,张口就来:“从陛下那看到的,陛下昨晚回来时,带错手机,把阿兄的手机带回来了。当时,陛下主要是想给我看阿兄在那边的妹妹,他在那边有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

“在那边还有妹妹?”陈锦蓉问,“平生在那边究竟是何情况?”

“我了解的不多,只知道阿兄在那边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也喜欢八卦。不过阿兄和这个妹妹没有血缘关系,是阿兄的义妹。”

任巧会这般说,主要是想到她若是说出实情,告诉世母,阿兄是为了照顾那边的父母,才不顾一切的回去,世母肯定会很难过,故决定隐瞒真相。同时,她打算等会跟阿兄、阿嫂通气,让他们也别说出真相。

不过话说回来,以阿兄的性子,都不用她提醒,肯定不会说实话。

“把你了解的都告诉我。”

“我知道的都说了呀。”

陈锦蓉轻捏住任巧的脸:“昨夜你也是这般说,结果呢,今日又蹦出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还热钟八卦的义妹。”

“世母冤枉巧儿了,我是觉得这件事不重要,昨晚才没有说。”

“以前你与你阿兄有事瞒着我时,你也是这幅模样,但你不知道你藏不住话,也藏不住心事。就像昨日我不信手表是阿兄的遗物,主要原因就是你提起你阿兄时眉飞色舞,一点也没有初闻平生死讯时的模样。”

陈锦蓉松开任巧的脸,说:“如今这种情况,你不肯告诉我,可是你阿兄在那边的世界也有父母?平生去那边,是为了那边的父母?你怕说出来,世母心里会不舒服?”

“……世母你怎么看出来的?”

“适才胡言,现在可以肯定了。”

“……世母,你竟然诈我!”

“不算诈,昨日看到平生拍的视频后,我心里便有这个猜测。”

陈锦蓉缓缓道出她会有这种猜测的理由。

“平生到那边世界不过月余,又失去记忆、功力,他本该懵懂无知,却熟悉那边世界的一切,会说那边的话,生活上……我虽不知手机、汽车等价值几何,但从其功能上,料来价值不菲。

你又说他在那边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热衷八卦的义妹,而你又会说那里的话,显然平生早在那边就有生活,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那边的人?”

任巧崇拜的看着陈锦蓉,语气夸张的说道:“世母好厉害,就一个视频,竟然能推导出这么多信息。不过世母有一个地方错了,阿兄虽然之前是那边的人,但阿兄现在里里外外都是离人,他身上流的是世母、世父的血。

具体情况,我真的不了解,陛下说的是阿兄之前会来到这边,是因为在那边遭遇车祸死了,不过阿兄有那边的记忆。他那边的父母和世父世母一样,只有阿兄一个儿子,阿兄怕他们老无所依,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回去。

不过回去归回去,阿兄一早就与陛下说好,他若是成功回去了,陛下就去接他回来。而阿兄回来的目的,就是放不下世父世母,要孝顺世父世母。

阿兄也跟我说过,他现在虽然失去记忆,但天塌地陷也改变不了世母你是他母亲的事实。所以,世母你不要因为阿兄不顾你的感受,拼了命的回去照顾那边的父母,就觉得阿兄不孝顺,心里没有你和世父。

我觉得阿兄此举,更加说明阿兄孝顺,只是在行事上有点欠妥,没顾虑到世母和世父的感受。世母你放心,等阿兄回来了,我帮你收拾他,狠狠的揍他一顿。”

陈锦蓉说:“你不用明里暗里的替平生说好话,世母在你心里就是那般不明事理的人?平生为照顾那边父母,拼命回去,世母很赞赏他这样的行为,是我的好儿子,所以你不用担心世母会怪平生。”

任巧松了口气:“还是世母宽仁,要是我以后的儿子跟阿兄这样,我一定打的他一个月下不来床,”任巧瞅着陈锦蓉表情似乎有点不对,小心试问道:“世母心里真的没有半点不痛快?阿兄那么过分,害的世母伤心了那么久。”

陈锦蓉沉默几秒,说:“不痛快自是有一些,待他回来了,巧儿帮我教训一二。”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任巧拍着胸脯说:“世母要把阿兄打的下不来床,还是下不来床?”

陈锦蓉哑然一笑,任巧这话让她想到任平生和任巧小时候,好像是因为任平生坑的任巧被其阿父骂了,任巧气不过就过来向她告状,鼓捣让她收拾任平生。

晃眼过这么多年,两人都长大成人,发生了这么多事。

巧儿还是小时候的巧儿。

平生……

养了二十多年,竟然还是别人的孩子。

陈锦蓉说心里不膈应是假的,但谁让平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的孩子。

做母亲的对孩子,总是无可奈何、包容。

另外,陈锦蓉的确对任平生这样的行为十分赞赏,高兴、欣慰她的儿子这般孝顺。

放眼天下,有谁能像她儿子这样,排除万难、不顾一切的就为了回去能照顾父母,为父母养老?

就是这混账东西,竟然不提前知会她,让她那般伤心、难过一个月,她在这混账东西的眼里就是那么的不明事理?

等混账东西回来了,是要让巧儿替她好生收拾一番。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