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你们一脉相承
第五百九十六章 你们一脉相承
慕岁宁看向小清聿，他睁着一双黝黑的大眼睛看着她，小小的孩子，却已经知道母亲似乎不想见到爹爹了。
但是别的小朋友都有爹爹，一起玩时，他们都会说起家里的爹和娘。
但他只有娘。
“那就去见。”
慕岁宁道，“总要见的。”
莫惜柔也是这个意思，她已经完全放下了，自然就不会在意见不见，反正清聿姓莫，是她莫家的孩子，与焦束羽不会有任何关系。
“走吧，我们今日便去。”
正好慕岁宁也想去大牢见一见雍王。
马车载着几人很快便到了大理寺监牢，寻常人想见囚犯不容易，但慕岁宁不一样，她很顺利带着莫惜柔母女下了地牢。
他们来时，焦束羽正盘膝坐在大牢里靠着墙休息，听到几道轻巧的脚步声，下意识睁开眼，就对上了朝思暮想的脸。
“柔儿……”
“你就是我爹吗？”
莫清聿年纪虽小，口齿却很清晰。
焦束羽这才发现还有个粉白的奶团子在下面，正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焦束羽看看莫惜柔，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蹲下身，“我是。”
只是这两个字，已经让他颤抖不止，让他无尽懊悔曾经。
莫清聿，“那你为何在这里？”
“因为爹爹做错了事。”
“做错事没关系噢，娘亲说，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
“嗯。”焦束羽哽咽，“爹爹希望能有改正的机会。”
“那你为何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小清聿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因为我不是最聪明最乖的孩子，你不喜欢我吗？”
小朋友们常常说自己爹娘如何喜爱自己，小清聿只能蹲在一旁，捧着脸，心想，我娘也很喜欢我。
那我爹呢？
为什么别家都有爹爹，就我没有？
因为爹爹不喜欢我吗？
焦束羽眼眶发涩，“不是，爹爹很喜欢清聿，也知道你是最聪明乖巧的孩子，会替爹爹好好照顾娘亲对不对？”
小清聿满意了，重重点头，“那是当然。”
焦束羽有话想跟莫惜柔说，慕岁宁趁机离开，去见雍王。
很巧，雍王的牢房正是曾经祁墉待过的那一间，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这个牢房高处有一个小小的窗子，现在是白天，会有一束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不过随着日头偏移，光束也会渐渐从墙角挪到墙中来。
现在雍王就坐在这束阳光旁边，盯着窗子，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曾经在潜邸时，我也见过这样一束光。”
慕岁宁让人打开牢门。
雍王似陷在那段回忆里，“那是母妃死的那一天，我什么都不知道，跟府里的几个下人在玩躲猫猫，我藏在一间小柴房里，柴房上，便有那样一张窗子，阳光照进来，都能看到空气里的尘埃。”
可那日母妃死了，下人们都不敢再跟他玩，怕被父王迁怒。
所以那一天他被不知情的其他下人锁在了柴房。
晚上还是冷的，他看着阳光一点点消失，带来了寒夜的凉。
其实那不是最冷的，是他在半夜时，听到下人议论，说母妃死了。
他拍门让他们放自己出去，他们却装作没听到跑了。
他那时年幼，又惊又俱，便哭了起来，哭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人理会他。
没娘的孩子就是这样，任凭你出身再高贵，也不会再有人疼惜你。
雍王并未沉溺在过去，回头看慕岁宁，浅笑，“听闻你病了，养好了吗？”
他语气自然的，会让人怀疑，他是坐在王府里，而不是大牢。
慕岁宁让人搬了凳子进来，在他对面坐下。
“皇叔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结果。”
“说不上满意。”
雍王笑着又去看那窗子，“但也不失望。”
“我不明白。”
慕岁宁道，“你可以恨欺辱过你的人，为何要恨东宫？”
叶仙玉的事是个误会，雍王不可能不知道当年父王并非故意不帮他。
“不是每一件事都有为什么。”
雍王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薄凉至极，“有可能只是因为我要达成某种目的，需要他的牺牲，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嫉妒，或仅仅是因为我做决定的那一日，心情不好，而他笑得太幸福了。”
他笑看慕岁宁，“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
深仇大恨呢。”
慕岁宁的脸冷下来，“你不幸，所以你也要所有人跟着你一起不幸。”
“也可以这么说。”
雍王真诚道，“但我一开始并未打算害你。”
就像他一开始也并没有打算杀罗贵人父女三人。
慕岁宁嗤笑，“我还要感谢皇叔？”
“我知道你不高兴，但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并非是我。”雍王看她，并不急，他知道，解决完他，他们不会叫昭明帝好过。
而最直接的，就是毁了他这辈子最在意的东西，不是夫妻，不是儿女，而是他追求了一辈子的‘明君’虚名。
雍王的讽刺很直接，慕岁宁当然明白。
她也不打算在这一点上跟他争执，“我迟早会挖了先帝的坟，叫野狗吃了他的骨头。”
雍王一顿，旋即竟是大笑出声。
不是殿前对峙时疯狂的额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
“我怎么从未想过这件事？让他该死的老杂碎还享受着后世的供奉，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雍王道，“只可惜，他死时我还太小，否则岂能叫他死的那样轻易？”
他想到什么，牵起嘴角，“倒是父皇，可算是泄了愤。”
“这话什么意思？”
慕岁宁敏锐问。
雍王却不打算继续往下说，他要慕岁宁自己去查，把过去都查个天翻地覆，这才是他制造人牲案拖太子下水的最终目的！
他要皇室的丑闻大白天下，他要所有人都认清这些富贵窝里养出来的都是怎样一群污糟东西！
慕岁宁静静看着畅快的他，再寻不到昔日半分的影子，平静开口。
“可即便我挖出先帝的骨头，即便叫圣上的罪恶大白于天下，那又怎么样呢？”
慕岁宁看他，“先帝享受了一辈子荣华富贵、为所欲为到高寿而死，而当今圣上也恣意的活到了如今，他们活着便已经享尽了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先帝从不曾因为他看中的美人暴毙而难过，当今圣上也从未因为他的儿子们一个接一个死去，而生出多少悲伤。”
“从头到尾，只有你自己在自以为的狂欢。”
“你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圣上，自以为高明的操纵着他人的一生，从不觉得给人带去悲痛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慕岁宁看着他的脸色微变，诛心道，“你们不愧是父子，流着同样卑劣的血，一脉相承的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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