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将你踩在脚下的感觉真好
哈日贵翻身下马，向前走去。
前方河流旁有一块巨石。
十四年前那个雨夜，哈日贵在此落败。
哈日贵看着巨石，沉默不语。
海古拉走到其身后，低声道：“大汗陛下，何故伤神？”
哈日贵说道：“海古拉，你忘记当年的仇恨了吗？”
“臣永生不忘，在臣的面前，吉布哈的亲卫奸杀我的妻女，屠杀我的家人和族人。”海古拉语气继而道：
“臣明白，一个强大团结的汗国才能抗衡塞尔柱帝国，才能抗衡大炎秦州。不过，臣坚持要吞并且覆灭回鹘，死去的亡灵需要祭奠。
大汉陛下，你忘记仇恨了吗？”
哈日贵摇着头，反问道：“海古拉，难道你认为本汗是因为忘记仇恨才如此伤感？”
海古拉大方承认道：“是的。”
哈日贵对着一名亲卫招了下手。
亲卫语气中充斥着煞气：“当年吉布哈贼子暗算大汗陛下，可敦为大汗陛下挡下暗算，致使可敦流产，且可敦在这块巨石上回归天神怀抱。”
海古拉连忙跪倒在地：“臣死罪。”
哈日贵扶起海古拉，说道：“起来吧。”
海古拉颤巍巍的站起身。
哈日贵走到巨石，取出匕首划破手掌。
鲜血滴落在巨石上。
“娜日，本汗会亲手砍下吉布哈的头颅，你马上就可以安息了。”
血债必须血偿！
哈日贵祭奠一番亡妻后，骑上马背，重重的挥下马鞭。
三月二十五，北纥汗国可汗哈日贵亲率三万铁骑，侵入阿拉善草场，正式对回鹘汗国发起灭国之战。
……
凉州，平凉郡城。
并州军营地。
祁文金脸色铁青，一众并州将领脸色亦是非常难看。
墨斋楼刚刚传来军情。
高坚放弃四万余士卒，仅率领一万精锐弃城逃跑。
祁文金怒视着斥候营校尉。
“高坚率军出逃，斥候营竟未探查到一丁点消息，你们粟米饭白吃了？”
校尉低着头，不敢反驳。
祁文金深知过分斥责属下并无作用
于是，他当即下令攻打平凉郡城。
既然高坚已经跑了，城中守军根本无法组织有效反击。
祁文金如今已经不在意平凉郡了。
他环视一圈，沉声道：“还有一个更要紧的情报，高坚疑似与突厥蛮子达成合作。不日，突厥骑兵便会袭扰凉州。”
此话一出，众将神色剧变。
并州选择在三月初出兵攻打凉州，就是想要趁着草原冰雪还未消融，快速夺取凉州。
倘若草原异族袭扰凉州，并州军行动便会受阻。
一名随军文士开口问道：“祁将军，墨斋楼能够确定突厥出兵袭扰凉州具体缘由吗？突厥自主出兵袭扰凉州，与高坚达成合作才得以出兵，所产生的局势动荡完全不同。”
祁文金头疼道：“眼下只能够确定凉州豪族杨家和方家与突厥达成了合作，高坚是否真的与突厥蛮子勾结，墨斋楼还在进一步探查中。”
文士当即眼前一亮：“祁将军，倘若杨家和方家投靠了突厥，那么高坚是否与突厥勾结也无关轻重了。
凉州豪族亦代表着凉州，豪族勾结异族，乃是大炎世家豪族之耻。并州天军有责任为凉州百姓惩恶诛邪，还凉州百姓讨一个公道。”
祁文金无奈道：“高逊先生，虽说我军有继续出兵的借口，却无法直接攻打高坚。倘若高坚与突厥密谋唱双簧，我军拿其并无太大办法。
唯有掌握高坚与突
厥密谋勾结的确凿证据，并州军才能化身义军，解救凉州万千百姓。”
高逊思索片刻道：“倘若有确凿证据，的确更佳。”
他想的是先确认并州军出兵名分，而后再伪造证据。
高坚在凉州强征青壮，凉州百姓本就叫苦不迭。
而如今高坚弃城逃跑，足以证明其不配为人主。
高逊说道：“祁将军，某认为可将平凉郡城中凉州士卒全部放走，允许他们返回家乡。”
祁文金拍了下手，道：“高先生此计甚好。”
平凉郡城中的四万士卒皆是被强征入伍。
倘若将他们放回去，高坚抛弃士卒的消息必定传遍凉州，传至天下。
与此同时，回撤平罗郡的路上。
大军稍作休整。
杨玄业找到高坚，提出了一个疑问。
“高将军，如此放弃平凉郡城，恐遭人闲话啊。”
杨玄业说的太委婉了。
战时抛弃士卒独自逃跑，行为太过于恶劣了。
待到这个消息传遍大炎各地，高坚必受世人耻笑。
高坚听出杨玄业的埋怨，无奈道：“杨先生，事急从权，本将也不得不先行撤离。”
杨玄业沉默半晌，问道：“高将军，在下斗胆一问，将军与突厥蛮子真的没有额外交易吗？”
高坚看着杨玄业真诚的神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一切都在本将的控制之中，先生可宽心，凉州不会大乱。”
杨玄业听闻此话，深感讽刺。
而且，他感觉高坚已经完全变了。
杨玄业没有纠结，后退两步，深施一礼：“高将军，家中老母因病卧床，某身为长子理应回去侍奉老母，望将军准许。”
高坚脸上神情逐渐僵硬。
他语气生冷道：“先生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杨玄业再次躬身一礼：“望将军成全。”
高坚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高坚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先生保重。”
一刻钟后，一名士卒牵着一头毛驴走过来。
“杨先生，往西三里地有一处村庄，今晚你可以在村中歇息。”
“多谢。”
……
草原，阿亚草场。
部落联军已经对必格烈、尼泽两部人马形成了围剿之势。
虽说回鹘青壮上马便是勇士，却无法抗衡诸多部落。
回鹘军队节节败退，无法阻挡部落联军前进的脚步。
战场之中，阿巴哈尔部落的大将西吉尔与必格烈正在激烈缠斗。
“必格烈，放弃吧，北纥骑兵马上就来了”
“哼，你们这群背叛者，大汗陛下绝不会饶恕尔等。”
“哈哈哈，你的大汗陛下马上就要回归天神怀抱。”
必格烈瞬间狂怒，凶狠的目光仿佛想要撕碎西吉尔。
西吉尔看到必格烈的反应，笑的更加大声。
战斗越来越激烈，死去的回鹘骑兵越来越多。
回鹘军的颓势无法挽回，战败只是时间问题。
战场之外忽而传来震动。
一支强横的回鹘铁骑闯入战场，硬生生将战场撕开一道口子。
必格烈回首看去，看清支援骑兵的旗帜之后，脸色大变。
大汗陛下亲自率领亲卫来支援？！
另外一片战场，战斗结束。
尼泽率领部队成功将部落联军“击退”。
只是尼泽脸上没有任何开心的神色。
因为这一切太反常了。
部落联军兵力远超回
鹘军，斗志亦更加高昂。
部落联军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选择撤离。
尼泽皱眉之际，远方天际仿佛一片黑云袭来。
骑兵冲锋所带来的压迫感，在这一刻宛如实质。
尼泽瞪大双眸，看着突兀出现的北纥铁骑。
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
部落联军撤离，只是为了接应北纥骑兵入场。
尼泽快速回过神，朝着麾下骑兵大吼：“备战！”
呆愣的回鹘骑兵旋即回过神，匆忙上马。
两军相碰，回鹘军如同脆弱的鸡蛋撞上石块，轰然破碎。
一炷香不到，回鹘军仅剩不到一千人在苦苦支撑。
北纥骑兵逐渐停手，将回鹘军围在中间。
哈日贵骑着战马，通过士卒人墙形成的通道走到战场中央。
尼泽看到哈日贵出现，抹掉嘴角的鲜血，撑着马刀直起身躯。
哈日贵高高在上的看着尼泽。
“尼泽，十四年来，第一次看到你狼狈的模样。”
十四年前，哈日贵逃亡漠北，尼泽负责追杀。
有好几次，哈日贵差点死在尼泽手中。
尼泽嗤笑一声：“丧家之狗从外面回来，终究还是丧家之狗。”
“尼泽，你找死！”
周围的北纥将领瞬间暴怒，纷纷抽出马刀。
哈日贵抬手，示意众将退下。
哈日贵翻身下马，来到尼泽面前。
“在漠北逃亡的时日里，本汗学会很多道理。其中一个便是，败者的口舌之利是对胜者的赞美。”
说完，哈日贵抽出马刀，一刀砍下尼泽的头颅。
这个头颅，是哈日贵送给吉布哈的第一份礼物。
一名士兵快步走来。
“大汗陛下，阿巴哈尔部落的人送来消息，说吉布哈已经出现。”
“哈哈哈，很好。”
哈日贵仰天大笑。
夜幕降临之际。
在吉布哈的驰援下，必格烈所部面临的压力逐渐减弱。
部落联军得知吉布哈出现，不仅没有惊慌，反而更加兴奋。
各个部落更是下达悬赏，倘若能够斩杀吉布哈可直接提拔成为将领。
骑兵双眼冒着绿光，前赴后继的冲上前与回鹘汗国禁卫展开搏杀。
回鹘禁卫铁骑霸道强横的姿态逐渐消散。
正所谓蚁多咬死象。
哪怕禁卫铁骑再强大，也招架不住部落联军的围杀。
战场局势已经越发明朗。
战场中央，吉布哈宛若疯魔，在必格烈等诸多心腹掠战之下，收割着部落联军骑兵。
年轻时，吉布哈亦是勇猛的战士，曾率领骑兵多次战胜突厥。
在酒色国事摧残之下，吉布哈的身躯已经垂老，可针对哈日贵、对背叛者的恨意却点燃了他的战意。
直到不知杀了多少人，吉布哈才喘着粗气停下手。
他感到心中一抹悸动，看向一个方向。
透过层层人影，隐约可以看到一支庞大的骑兵正在逼近。
吉布哈心中悸动越发激烈。
他的额头上开始冒着汗渍，身躯也不由得开始颤栗。
这两年吉布哈经常做噩梦，且每次噩梦都是相同场景。
梦境中，牙账城在战火中堙灭，哈日贵如魔神降临，闯入王城将睡梦中的他杀死。
这支骑兵出现后，战场走势顷刻间便定格下来。
原本还在顽强抵抗的回鹘军，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草地之上。
战斗持续了一炷香，夜幕也随之降临。
在
火把的照耀下，整个战场宛如地狱。
战场中间，只剩下吉布哈和必格烈两人。
必格烈浑身染血，却依旧咬牙挡在吉布哈身前。
吉布哈已经恢复正常。
他死死的盯着前方人群中的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缓缓走过来。
随后，两人隔空对视。
整片战场，只剩下战马嘶鸣声和武器甲胄的摩擦声。
“哈日贵！”
猛然间，吉布哈微微弓着身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个名字。
声音中充斥着无尽恨意。
哈日贵上前几步，火光将他的面容照射清楚。
他的双眼闪烁着一抹嘲弄。
哈日贵翻身下马，迈步走上前。
哈日贵先是一刀砍死虚弱的必格烈，然后一脚将吉布哈踹倒在地。
吉布哈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发现早已脱力，而且哈日贵也不会给他机会。
哈日贵手起刀落，挑断吉布哈手脚，并抬脚将吉布哈踩在脚下。
马靴在吉布哈的脸上不断摩擦，吉布哈面容痛苦且扭曲。
哈日贵蹲下身，俯视吉布哈，“我回来了，将你踩在脚下的感觉真好。”
吉布哈整个下巴已经脱臼，且整个人瘫软在地，他双眼向上斜视，目光恶毒。
哈日贵摇了摇头。
看到吉布哈做不出任何反抗，这让他感到很无趣。
在吉布哈惊恐无助的神色下，哈日贵缓缓举起了马刀。
与此同时，牙账城。
一个时辰前，北纥骑兵将尼泽所部覆灭之后，部落联军便杀向牙账城，顺势将牙账城控制在手中。
一座府邸前。
乌纳部落的大将查干达脸色铁青。
部落联军抵达之前，朝格仓下令杀死所有家人及府中下人，然后跪在部落图腾前服毒自尽。
海古拉走过来，问道：“朝格仓死了？”
查干达沉声道：“已经回归天神怀抱。”
海古拉点点头，走进府邸中，确定朝格仓真的死了之后才离开。
城中一座民院。
地奇星看着冲进来的士卒，并未惊慌，而是取出哈日贵赠予的信物。
确定信物之后，士卒笑着离开并关上院落大门。
就在地奇星转身之际，敲门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