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只要出兵的由头
营帐中。
萧胜见高坚只是微微皱眉，却没有阻止他，便继续说着。
“依臣之见，凉州挤在一众强大虎豹之间，唯有左右逢源，才能保全自身安全。不论是并州还是突厥，皆想夺取凉州。
并州与突厥之间才是真正敌人。凉州想要占领凉州，就必须阻止突厥侵入凉州，或者突厥侵入凉州之后将其赶走。
突厥想要侵入凉州，就必须考虑并州会对其动手。我军则是夹杂中间，且已经选择将突厥恶狼引入凉州。
便要考虑恶狼会伤人，背叛人。只要我军在突厥进入凉州之后，旋即对突厥发起进攻。即便事后突厥对外公布盟约，我军也可矢口否认，并诅骂突厥狼子野心，挑拨离间。”
“臣知晓主公在担忧如此行径必将得罪突厥，可是得罪又如何，突厥对我军出手之前需顾虑并州是否会出兵。”
高坚沉吟道：“看似美好，实则难以操作。突厥和并州皆不是蠢货，我军的意图过于明显。不过你提到的主动攻打突厥，本将认为可行。”
只要出兵攻打了突厥，那么就算突厥背刺，高坚也会矢口否认。
高坚对着亲兵招了下手，说道：“对外放出消息，本官回撤平罗郡途中，刺史官印不小心丢失，希望朝廷能够补发。”
萧胜神色佩服的看着高坚。
高坚说道：“萧胜，往后你就跟在本将身边，担任幕僚。”
萧胜激动道：“臣领命。”
杨玄业离开之后，高坚一直认为身边缺少一个出谋划策之人。
萧胜虽不及杨玄业，却也凑合能用。
平凉郡城，郡守府。
一辆马车在府门前缓缓停住，一名中年男人从马车内走出。
祁文金从府中快步走出，远远的拱手一礼。
“叶先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叶云发走下马车，也是作揖回应。
“祁将军，意气风发，宛若少年啊。”
祁文金闻言，立即苦笑一声。
“叶先生，本将如今是头痛不已啊。李公送来书信，明确表示绝不能让高坚奸计得逞，务必尽快占领凉州其余三郡。”
叶云发颔首道：“我与李公的看法一致。”
祁文金问道：“叶先生，该如何破局？”
叶云发是李鸿益的得意门生之一，入仕五年后辞官云游天下。
朝局崩塌之后，叶云发收到李鸿益书信，前往洪州与顾氏协商弱秦，而后北上返回并州。
叶云发说道：“路过代州之时，我与建云兄促膝长谈，我们皆认为倘若高坚与突厥蛮子勾结，高坚必定付出了极大代价，且代价极有可能是割据定北郡。”
祁文金瞪大双眸：“高坚如此大胆？”
叶云发笑道：“猜测罢了。”
祁文金再次问道：“破局之法呢？”
“将高坚勾结异族的罪名定死，而后直接攻打高坚，无需顾虑其他。”叶云发说道：“并州有些迂腐的儒者认为需要停兵，然后再与高坚协商共同抵抗异族，方可彰显道义。
完全是狗屁歪理，倘若不是粮草辎重补给速度过慢，我的建议直接出击覆灭高坚，再与突厥开战。”
祁文金惊喜道：“叶先生之意深得我心啊。”
如今并州军陷入被动局面，主要原因便是粮草补给跟不上行军速度。
平凉郡内别说粮食了，连人影都看不到几个。
郡内粮食先是被高坚派遣军队搜刮了一遍，而后百姓逃难离开又带走了一部分。
没有粮食，难道让大军饿着肚子强行攻打平罗郡？
战争不是儿戏。
来到前厅，叶云发没有喝茶热茶，而是来到地图前，指着阴山城说道：“阴山城很重要，其守将刘盖更为重要。
眼下确定了高坚与突厥勾结，刘盖不敢直接放突厥入关，必定会佯装防守一番。我已经通知墨斋楼，令其将刘盖拉拢过来。
假若刘盖愿意出面坐实高坚罪名，我军粮草辎重抵达之后，无需多言。”
祁文金问道：“倘若刘盖不愿意投奔并州呢？”
叶云发说道：“墨斋楼亦会拉拢方家和杨家。不论是刘盖出面，还是方家、杨家出面，目的只为了坐实高坚勾结异族的罪名。
倘若还不行，我已经交代墨斋楼，安排暗谍在凉州散布消息，称高坚命令刘盖开关引入突厥蛮子。”
祁文金愣了下，感慨道：“无所不用其极，本将领教到了。”
一名亲兵快步走来。
“祁将军，刚收到军情，高坚对外宣称刺史官印不小心遗落民间，恐将酿成大错，希望朝廷尽快补发官印。”
叶云发端起茶杯的动作顿住。
“叶先生，高坚此行为何意？”
“害怕突厥背刺于他，高坚与突厥决定签署了盟约，且盟约上面加盖了凉州刺史官印。”
祁文金问道：“如何应对？”
叶云发轻笑道：“安排按墨斋楼散播消息，说是高坚故意丢弃刺史官印。
再买通从平凉郡逃往返回老家的士卒，说是高坚早就与突厥密谋。”
祁文金眼睛一亮：“此计甚好，正如先生所说，我军只要出兵的由头。”
叶云发颔首道：“这两年养成阅读《秦蜀时报》习惯后，某深刻认识到一个道理。
只要你能够让百姓认同你，那么即便你说的是假话、空话，百姓亦会追随你。
所以我军攻打覆灭高坚时，大军要尽可能帮助沿途凉州百姓，让凉州百姓感受到我军给予的温暖，要让凉州百姓相信我军是拯救他们的正义之师。”
祁文金犹豫道：“我军粮草补给本就紧缺，倘若还要救济百姓，恐无法使出全力剿灭高坚。”
叶云发说道：“一碗粥即可，而后告诉凉州百姓，军粮亦不多，待到剿灭恶贼高坚，必让百姓吃上粟米饭、白馒头。”
祁文金倒吸一口凉气，道：“本将佩服。”
叶云发笑道：“祁将军，尽快整肃大军。粮食补给预计四月初五之前便可运抵平凉郡城，补充粮草之后，立即发起进攻，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祁文金摩拳擦掌道：“眼下就等粮草补给了。”
……
登州，昌邑城。
一处茶楼。
墨斋楼楼主齐维坐在围栏旁，看着下方一楼戏台上的说书人。
一名文士打扮模样的人走上二楼，看到齐维后，快步走过来。
“见过楼主。”
“无需多礼，直接谈事。”
文士坐下后，低声道：“出现意外，吴虎将守在院外的兄弟迷晕，将荷香送走了。我安排人手在昌邑城周边搜查，却未发现半点痕迹。”
齐维脸色一沉。
经过将近一年的观察，足以确定荷香便是吴虎的死穴。
如今荷香跑了，单留一个吴虎，恐出意外。
齐维问道：“吴虎家中探查了吗？”
文士说道：“已经探查了，并未发现暗道。据守住院外的兄弟汇报，荷香离开的那天上午，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求见。
只可惜，我们的人跟丢了，无法得知那人是谁。”
齐维厉声道：“所有负责监视吴虎的人，必须杖责，一群饭桶，十多号人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袁任，此事你亦要担责。墨斋楼上下为了策反吴虎，消耗大量人力物力。李公亦大力支持，并给予了关注。
倘若最终策反吴虎失败，你我皆要向李公请罪。”
文士低着头：“是属下疏忽了。”
齐维喝了口茶水，说道：“联系吴虎，三天之内，我要与其见一面。”
“已经派人通知吴虎了。”
齐维转而问道：“谍报司可曾老实本分？”
袁任说道：“苏山一直试图接触吴虎，反倒是吴虎并未理会他。”
齐维冷笑一声：“盯紧谍报司。”
“领命。”
齐维手指轻点着桌面，问道：“黑冰台有异动吗？”
袁任摇头：“新年之后，黑冰台便几乎陷入沉寂，只有少数暗探在外活动。据吴虎所说，今年黑冰台各个分部皆要保持沉寂。”
齐维眉头微皱，沉思良久，道：“不可大意，我们与黑冰台交锋将近三年，更能知晓黑冰台的可怕之处。”
袁任严肃道：“属下明白，会加派人手监视黑冰台动向。”
两人谈话之际，一名店小二漫不经心的走过来。
“楼主，统领，吴虎回复说今晚戌时三刻，在其家中等待楼主光临。”
齐维眼神中闪过一抹狐疑。
吴虎怎么比他更焦急？
时间来到晚上，齐维心中带着疑惑来到吴虎家中。
吴虎一个人坐在院子中，吃着花生米，喝着小酒。
齐维神色一怔，然后走过去，自然的坐在吴虎对面，并给自己满上一杯。
吴虎问道：“你便是墨斋楼新任楼主？”
齐维没有回答，而是品着杯中美酒。
“不愧是一百五十贯一斤的春玉酒，令人陶醉啊。”
齐维感慨一番后，说道：“吴老弟，考虑的如何了？倘若觉得待遇低了，你可以提，我向你保证，黑冰台能给的，墨斋楼同样能给。”
吴虎凝声道：“十天前，我得知了一个消息。黑冰台副指挥使暗中筹建了一支分部，意欲筛查黑冰台各个分部。
筛查对象主要为小统领和副统领，我可能藏不住了。”
齐维心中警惕和疑惑减弱一分。
难怪吴虎如此焦急。
“你交给我们的半册暗码，墨斋楼并未使用，为何担心会暴露？”
吴虎盯着齐维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墨斋楼真的没有使用过？据我所知，去年十月份开始，并州、幽云等地黑冰台据点相继被墨斋楼、谍报司拔除。
并且黑冰台内部的消息往来中提到一个关键点，墨斋楼和谍报司连烧毁一半的密报都没有放过。”
齐维面不改色道：“墨斋楼捣毁黑冰台据点，并搜集密报，乃是一贯行为，并无特别之处。”
吴虎不加掩饰的冷笑一声，齐维也不在意。
吴虎抿着酒水，道：“我想知道你们如何带我离开昌邑城，离开登州。没有统领的旨令，一旦我离开昌邑城，就会遭到黑冰台追查，接踵而来的便是追杀。”
齐维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路线，离开昌邑城后前往中原，从中原绕道前往并州。”
吴虎微微摇头：“可信度太低了。去年年初之际，黑冰台就加大了对中原的投入。指挥使更是亲自坐镇中原，部署人手，布置据点。
墨斋楼的底蕴在中原，可是你的前任已经将这份底蕴耗尽。此外，黑冰台发布追杀令之后，周边所有分部皆会派出精锐。你确定保得住我？”
齐维笑了笑，道：“放宽心，我规划的路线绝对隐秘，哪怕是黑冰台亦查不到你的下落。”
闻言，吴虎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放在齐维面前。
齐维有些惊喜：“这是剩下的联络暗码？”
“不是。”吴虎喝了一杯酒，说道：“还有两成最重要的暗码在我的脑子里，等何时安全了，便会写给你。
两本册子加起来共计七成的暗码，这份诚意如何？”
齐维收起册子，“不错。”
吴虎问道：“何时离开？”
齐维端起酒杯与吴虎碰了下，笑道：“不急，最晚五天内，我们便离开。”
吴虎将酒杯一饮而尽，直接道：“你可以滚了。”
“在下告退，随时联系。”
齐维也很干脆利落，起身离开。
齐维回到据点，翻看着手中的暗码册，脸上满是不解之色。
袁任站在一旁，担忧道：“楼主，吴虎的表现太过于怪异了，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啊。”
齐维说道：“只要吴虎吐出的联络暗码是真货，即便有诈又如何？李公想要的只是黑冰台联络暗码，不是吴虎这个人。”
袁任问道：“可如何套出剩下的暗码？”
“自然是带吴虎返回并州。”齐维放下册子，沉吟道：“离开那天，你将消息透露给黑冰台，我很想知道黑冰台的追杀力度到底有多大。
另，加派人手，务必找到荷香。只有找到荷香，才能真正控制吴虎。”
“属下领命。”
而后，袁任犹豫片刻，道：“楼主，你说荷香会不会还在昌邑城中？荷香可是怀孕了，吴虎舍得令其长途奔波？”